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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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湿润,冬天也湿,寒意像是浸在了骨子里。昨晚下楼时,她匆匆忙忙只披了件外套。
应该是冻着了,梁信佳鼻头闷闷的,身体也使不上劲。她不着急起床,先打开了手机。
前晚的宿醉没有影响周衍的精神劲,一大早他就发了好几条信息,像炮仗似的。
八点半。
周衍:醒了吗?
九点。
周衍:吃什么?
九点十分。
周衍:豆浆要吗?
......
梁信佳打着哈欠回信息。
李烟和梁有民一大早就没见到人,厨房里留了小米粥。窗外冬阳初升,阳台上的吊兰早被搬到了室内。
梁信佳洗漱完后,去给周衍开门。
周衍穿着冲锋衣,像是刚跑完步回来。
梁信佳看了一眼周衍提在手上的豆浆,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拿。谁知周衍快她一步,先把手给移走了。
梁信佳不知道周衍要做什么,她抬头望着他,“怎么了?”
周衍挑眉。梁信佳穿着居家服,整个人毛绒绒的,她本就纤细,也不觉得臃肿。
周衍本来就想逗逗她,现在更想了。
“就这样?”
“不然怎样?”梁信佳没有反应过来周衍是什么意思。
“亲我一下。”
“这在楼道。”
“昨晚又不是没亲。”
不说还好,一说就让梁信佳想到昨夜。她脸不自觉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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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不耍酒疯,安安静静的,可却格外的缠人。
夜色浓如墨,寒风冷刺骨。可周衍的体温确实实打实的。他靠在梁信佳身上,眯着眼,双手紧紧搂着梁信佳的腰肢。
梁信佳微低头问他,“你钥匙呢?”
“口袋里。”周衍嘴唇贴着她脖颈,说话时的热气都洒在她颈上。
梁信佳伸手去上衣口袋摸,里面空空如也。她又去摸裤子口袋。周衍靠在她身上,梁信佳弯不下腰来,够不着口袋。
梁信佳憋红了脸,还是没有碰着口袋。正当她抽开手准备放弃时,手被握住了。
周衍握住她的手。
梁信佳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眸看周衍。
“真笨。”
周衍头没有动。他一手从口袋里勾出钥匙,另一只手依旧搂着梁信佳腰肢。
有多久没有听见周衍对她说这两个字了。很久了。那段时间是他俩最静谧的日子,最朦胧的感情,隔着一层淡淡的纱。
俩人一起写作业,梁信佳闷头苦读,周衍翘着二郎腿,手不急不缓的翻着书页。
在少女做不出题急红了眼时,旁边的少年抬着高高的下巴,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说,“真笨。”
然后又仔仔细细的为她列出算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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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是很笨。”猜不透人的心思,也猜不透你的。可我愿意去等,等你愿意去说。
梁信佳眼泛泪光。
周衍余光瞥到,闷声闷气说,“有时候也不是那么笨。”
声音小小的。
扶周衍进房间后,这人又耍起了赖。
周衍一手抓着梁信佳衣角,梁信佳走不了,她只好轻声说,“我要回去了。”
周衍睨着眼看她,手不松动半分。
梁信佳看他这样子,觉得他也不一定听的进去。于是开始自己动手。
周衍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实在拽不出来,梁信佳泄了气,松了手,“很晚了。”
梁信佳又重复了一遍,“真的要回去了。”
周衍依旧是那副样子看着她,瞳孔漆黑,不知在思考什么。倏尔,他咧开嘴笑了起来,“你上次送我回来有亲我。”
那个颤抖飘零的几乎不算是个吻的吻。
听到这话,梁信佳脸红的像水蜜桃,似乎一捏能掐出水来。她颤抖着靠近周衍,连唇瓣也在微微颤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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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跑步时留下的汗还是水,周衍的发丝有点湿,头发微耷。
仔细斟酌后,梁信佳选择——
关门。
周衍眼疾手快,腿直接抵住了门。
这人真禁不住逗,周衍想。
他直接把豆浆搁在梁信佳手上,自己大爷般的直接躺沙发上去了。
周衍哼着小曲在沙发上呆了一个上午。他不知什么癖好,爱听曲儿。
电视里传来咿咿呀呀的戏腔。
梁信佳坐在旁边夹核桃。前几天李烟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一大袋黑核桃,说是吃了补脑,叫梁信佳夹了核桃肉去炖汤。周衍偶尔帮她夹几颗,又嫌没意思,逗着她说话。
一直到中午,梁信佳的核桃终于夹完了。
李烟和梁有民也回来了,又提着两大袋子核桃。
李烟换了鞋进来,看着茶几上剥好的核桃,递了一袋子给梁信佳,“你去提给你张姨去。”
周衍家门没有锁,梁信佳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她走进去,轻声关上了门。
里边没人。
“张姨”
没人应。
梁信佳目光往里面扫里几圈。周衍房没关,床上躺着人,一头毛发乱糟糟的。
她放下核桃,轻手轻脚走了过去,阖上了门。
里边周衍早就醒了,只是没吭声。
“怎么来了”周衍哑着嗓子问。
“我妈叫我拿点核桃来。吵醒你了?”梁信佳立在床前轻声问。
“不算是。”
周衍午睡没拉窗帘。他坐起来,靠在枕头上,一头炸毛在阳光下泛黄。
“你怎么忘记关门了,我刚进来你家门都没锁。”
“以后你记得锁不就行了。”
没说多久,外边传来了开门声。
两人面面相觑。周衍清了清嗓子说,“要不再坐一会儿吧。”
张倩如回来了,还有另一个人,男人。
“你先坐,周衍人呢?估计是在睡觉,我去叫他.”
脚步声朝这边响起,梁信佳心提到了嗓子眼。周衍倒是挺淡定的。
“不用了。”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他不会想见我的。”
那边人似乎叹了口气。梁信佳这回想起了是谁,她几乎是立马回头。周衍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周父周母离婚那年,周衍没哭也没闹。他把自己锁在房里关了几天,然后又自己开了门。起初,何西轶他们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事。后来,他自己提起来也没事人般。
可梁信佳不会忘记多年前那个下午的周衍。脆弱又迷茫。
他也很痛,只是他不说。
水开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到处都是。
“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不怪他,是我的错。”
“你说你也是,当初怎么就把他的高考志愿给改了。”
说话的声音压低了,里面听的不太清。
梁信佳脑袋一片空白,她还在思考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高考志愿不是周衍改的?梁信佳晃晃脑袋,决定去问正主。
周衍料到她想问什么,自己先开了口,“我想和你解释的,但没来得及开口。”
对啊,是她先挂的电话。
外面不知聊了多久,然后听见锁开了的声音。
梁信佳慌忙地抹了抹眼泪,“我走了。”
快到门口时,她被周衍给叫住了。
“我们现在在一起不是吗”
梁信佳猛然回头。
“少一分,多一秒,可能都不是刚刚好的我们。不管是之前还是以后,只要最后是你就好。”
周衍撑着胳膊,神情认真。
“你怎么知道会是我?”
“只能是你,没有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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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里,小区里的大红灯笼都亮了。
何西轶和舒扶家回来守岁。几家人住同一小区,干脆全去了何西轶家。
屋里在煮火锅,梁有民嗓门大,嚷着说要看春晚。
梁信佳和舒扶家在旁边择菜,突然手机响了。梁信佳拿出来看,是闻满打来的,她洗干净手,去阳台接电话。
“最近怎么样?”
闻满那边有点吵,尽是小孩子的笑闹声。
“挺好的。你呢?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闻满在那边笑了笑,“想提前给你说声新年快乐。我也挺好的,在县电视台找个份工作,挺清闲的。最近我妈给我介绍了朋友。说是朋友,谁都知道她在想什么。人我见过几面,挺好的。”
许久没聊天,闻满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信佳,我想试试。”
“那就试试。人总要往前走不是吗?”
阳台和客厅只有一门之隔,透过玻璃门,里面暖黄色的灯光映了出来。
闻满那边有声音传来,声音温润,应该是闻满说的那个朋友,“闻满,饭要凉了。你胃不好,别吃凉的。”
梁信佳觉得悬着的心终于下来了。闻满是个好姑娘,是值得被珍惜的好姑娘。
“好。”闻满回了对方一声。
她又对梁信佳说,“我先挂了,以后联系。”
“嗯,新年快乐,祝你万事皆宜。”
“好呀,万事皆宜。”
闻满笑声轻快,可梁信佳听来听去只觉着寂寥。
真的能万事皆宜吗。
打完电话后,梁信佳没有直接进去。她双臂搁在阳台上,下巴抵着胳膊。
远处灯光点点,像是一盏盏暖黄色的小灯笼。小区里有孩子在放孔明灯,然后满怀着对未来的希冀放飞。她突然想起来他们四个小时候每年除夕也会买好孔明灯来放。
“在想什么?”周衍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
“没想什么。”梁信佳撑着下巴。
“开饭了。”
“嗯。”梁信佳忽然转而望他,“你说未来会好吗?”
“会的。”
灯徐徐升起。
周衍摸了摸她头,“新年有什么心愿吗?”
梁信佳仔细想了想,笑的眉眼弯弯,“你陪我放盏孔明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