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师父的师父

  叶昭用了八日,路上租来的马车都差点跑得撅了,总算脚步不歇地赶到了坩州城外。

  坩州地势偏南,没有受到侵扰,还算安稳。

  陈宗伯住在郊外的山林小镇中。叶昭寻不见路,便找了个茶馆问路。

  “陈宗伯?”小二放下手中端着的茶,仔细打量他,“看病的那个陈大夫?”

  “没错,劳烦小二哥,听说陈老住在郊外……”

  “你找他没用。”小二哥摆摆手,“五年前他就不看病了,你要看病去城南的李大夫那儿去。”

  “不看病……是什么意思?”

  “不看病就是不看病,能有什么意思。”小二挥手示意他退开,忙着给客人上茶,“听说早几年便隐退了,咱也不知道为什么。”

  叶昭沉吟半晌,还是问了城郊山林的去向,往那边走去。

  城郊山下确是有个小镇,不过听说陈宗伯并不住在镇子里。要找人还得上山上去找。

  叶昭几日没歇,爬山倒是力气不减,爬了一个多时辰,在半山腰上看见个小屋。据廖山讲的,应当便是这里了。屋外还放着半桶水,一看便知是主人刚打回来没用完。人就在屋内了。

  毕竟是一代名医,要拜见也需得恭敬。叶昭在门口整了半**裳,这才抬手去敲门。

  “咚咚咚——”

  第一回敲的时候,叶昭还隐隐有些紧张。一想到见的人是薛白的师父,师父的师父,应当叫什么来着?

  ——师祖。

  自己来这个时代一趟,竟然白白捡了这么大的便宜,不光有个名医师父、还有几个名医师弟,现如今又要有个名医做师祖。对于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学渣来说,真算是稳赚不赔了。

  他心中想得挺美,兴冲冲等了许久,却不见人来开门。

  “?”

  他又敲了几下,依旧没人来。

  “……”

  难道是不在么?

  虽然心中焦急,却也只能等一会儿,或许陈老外出在外未归。

  就这么从下午等到了傍晚,从傍晚等到日头彻底落下去。叶昭犹豫片刻,又抬手敲了几次门。

  怎么还没回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小屋内竟亮起了灯来。

  这可真是邪了门了!

  半山腰冷风嗖嗖吹过,平添几丝诡异。

  屋内到底……有没有人?

  纵使他不信鬼神,坚定马克思唯物主义论,也不由得心里发怵。

  叶昭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请问陈宗伯陈老在么?”

  屋内没有一丝回音。

  “我是打临阳来求医的,深夜叨扰,只求陈老见晚辈一面。”

  “……”

  真的没人么?

  叶昭继续高声道:“临阳发了大瘟疫,民生罹难,死伤无数。城内的大夫皆束手无措,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方子来。晚辈千里赶来,是想向陈老请教济世救民的救命方。”

  话音刚落,叶昭听到屋内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有人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可等了片刻,门却未打开。

  只听门内传来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陈某早已不行医多年,后生你另觅他人吧。”

  果真有人!叶昭心下惊喜,心想这老头在屋内愣是坐了一下午,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等着自己走呢。

  “晚辈实属走投无路、别无他法,只得来求问陈老。”

  “……”

  “陈老?”

  “你回去吧,后生。”接着又是一阵椅子拖动的声音,里面的人似乎走了。

  “陈……”叶昭还待说什么,屋内的灯火倏地熄灭了。

  这……这位师祖怎么这样?竟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么?如此大的灾难,千里来求助,却居然连人的面都见一下,将人拒之门外。

  叶昭心中气馁,想这师祖与薛白还真是完全不同。若要换做薛白,怎么可能像这般冷淡不管不顾的。

  可是……不见又能怎么办?总不能千里迢迢赶来,便这样打道回府吧。

  叶昭咬了咬牙,继续在门外站着。

  一站又是一夜。

  在薛白门口站了几日,他好像对这件事都习惯了,反倒没什么不适。一站就是一夜,似乎也碍不着什么事。

  第二日日头上来时,小屋的门“吱呀”开了。

  叶昭本来在犯困,一听见声音,马上清醒过来,就往门边走:“师祖!”

  门里的人见他竟没走,将开到一半的门又重新“啪”地关上,叶昭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人。

  “师祖,”他知道人还在门里面没走,赶忙道,“我是薛从源的徒弟叶昭,您是我的师祖,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您好歹见我一面。”

  “……从源的徒弟?”这次那位师祖没有很快拒绝他,反倒有一丝迟疑,“是从源叫你来的?”

  “不是。”叶昭答得很快,“是我自己要来的,师父他不知道。”

  “既然是从源的徒弟,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去找你师父便是了。”

  “师父他……”叶昭不想说出薛白染病的事,他总觉得,薛白自己也并不想外人知道,“师父他也想不出法子了,这才来找您帮忙。”

  “……”陈宗伯似乎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回去吧,你师父知道该如何做。若是他知道你来我这里,也是不会高兴的。”

  “不会。”叶昭道,“只要能救人,没什么比救人更重要的事,师父不会怪我。”

  “你倒是很了解他。”陈宗伯道,“后生,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叶昭,叶绶之。”

  “叶绶之……原来你就是从源捡回来的那个孩子。”

  这位师祖居然是……知道自己的么?

  叶昭抓住机会套近乎,能拉近些关系便拉近几分,说不定人就愿意出来见他了。于是马上跟着点头:“是我,师祖竟然认得我。”

  “认得也没用,”门内的师祖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你回去吧,不管你是谁,今日我都不见。”

  “您拒绝我总该有个理由。”

  陈宗伯道:“理由?陈某行医数十载,倒是头一次遇到拒诊之人问大夫要理由。”

  “自然是要理由的。”叶昭正色道,“既然担了救人的责任,便要给出病人能够信服的理由。行医者并非是高高在上的一方。”

  门内传来几声笑声:“你倒是将从源的作风学了个七八成。”

  “是师父教得好。”

  “罢了。”

  门突然打开,叶昭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自屋内走出个长胡子老人,打扮得甚是仙风道骨。瞧着六七十岁的年纪,身子却笔直**。

  “后生,你进来说话。”

  叶昭诚惶诚恐地走进屋内。

  这木屋自外面看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但从里面瞧却别有洞天。古朴质实,里面连环嵌套着几个小隔间,帘子遮掩着,还真有几分世外高人居所的味道。

  陈宗伯身材高大,老了也不见瘦弱,穿着朴素,但有一股仙风道骨。也可能是那口长胡子的功劳,让他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来。

  陈宗伯引着他穿过两间屋子,进到一间茶室来。

  坐定后,老人给他倒了杯方才泡好的茶。

  叶昭捧着茶杯,幽香顺着唇角进了鼻子。

  “说吧,后生。”老人笑着看他,竟然很是和蔼可亲,毫无昨夜将人关在屋外时的冷漠劲儿,“从源怎么了?”

  “什、什么怎么了?”

  “若是他无事,也不会叫你们千里迢迢来坩州。”

  “我说了,是我擅自前来,师父并不知情。”

  陈宗伯缓缓喝了口茶,也不揭穿他:“我的徒弟难道我不清楚么?”

  叶昭也道:“我的师父,难道我也不清楚么?”

  “后生,我知道你心情急迫,与我多说无益,不如早些告诉我,我们也好进入正题不是。”

  “……”

  师祖倒是很有耐心,急得是叶昭。他心下确实急切,迫不及待想着要赶回去,薛白的病是一刻都拖不得的。路上已经耗费了许多时日,回去又要费些时候,再磨蹭的话……

  犹豫了片刻,他终于开口:“我师父他……也染上了疫病。”

  “你说什么?!”

  “您……”

  陈宗伯片刻前的镇定终于打破,可见还是十分关心徒弟:“他怎么会自己染上?”

  “疫病初起,师父那时不知情,接诊了个病人,便染上了病。如今他将自己关在屋内,我们也见不得,实在别无他法,只能……”

  “他怎么不给自己开方子?”

  “没用……师父试了很多方子都没用。”

  “你且将此次瘟疫的症状细细说与我听。”

  叶昭吸了吸鼻子,将瘟疫的起病、症状、发展一概说了。

  “这么说来,和六年前一样?”

  “几乎是一样的症状,可用六年前同样的药却没有任何效果。”

  陈宗伯沉默地摸着胡子,徐徐道:“他不会不知道。”

  “师祖。”叶昭突然起身,对着陈宗伯恭敬地跪了下来,“师父他定是没有别的办法,不然也不会将自己关在屋内。您知道他的脾气,再这样下去,他……”

  “他不会不知道。”陈宗伯重复道,“你将他开的方子都写给我看。”

  叶昭又去寻纸笔,他虽然未必看得懂方,但这段日子日日抓药,薛白开的那些方子也记了个熟练。他将几个方子皆默写下来,递给陈宗伯。

  陈宗伯眯眼瞧着纸上的几个方子,最终叹了口气,道:“后生,你会下棋么?”

  作者有话要说:

  好险,差一分钟。

  卡……卡秒了。

第25章 师父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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