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撒糖番外
“上古宝刀重阴与大荒英雄剑,原为一体。‘得重阴者得天下’,与‘拔出大荒英雄剑者统领蛮荒’,本也来自于同样的传说。华族九州与蛮荒大陆,千万年前,其实是同一块土地,华族与蛮族荒族根本就是同族之人。”
自从那日唐促当众说出这样一番话,又拿出了若干证据,不仅兮颜明白了她恢复前世记忆的原因,华族九州与蛮荒的千年恩怨,竟也在某种程度上,云散烟消了。
当然,打打杀杀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一下子就握手言和亲如一家。但至少,再没有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偏见。
蛮荒的勇士们甚至自发跟随兮颜和唐促来到东海,与华族战士并肩作战,将海外异族赶回了他们的西方极乐之土去。他们中有不少人埋骨在了九州之上,但他们至少能够瞑目,他们长眠的这片土地,就是他们先祖生活过的地方。
小傻东方青也死在了这场海战中。兮颜唏嘘了片刻,转念一想,怎么说也曾是一代枭雄,比起浑浑噩噩过活一世,或许战死沙场,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兮颜登基成为蛮荒之王的当日,十蛮和八荒的部落族长聚在了一起,共同签订了一份血契:蛮族无条件释放所有的荒族奴隶,蛮荒之王会帮他们重建部落家园,从此,十蛮八荒互不侵扰,若有违者,所有蛮荒部落当群起而诛之。
过去蛮荒部落间的争斗,多因遇上饥荒灾病所致,兮颜同时向子民们承诺,华族与蛮荒将在北佑城开放边贸,互通有无。将来不论哪个部落有困难,她和未来的蛮荒之王都不会坐视不理。
说到未来的蛮荒之王,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不觉地有些气闷。
这个唐促,说好的,等他父王禅位、他一统九州后再以夏王的身份来迎娶她这个蛮荒之王。婚期明明定在了明年年初,这下她肚子都大了,婚还怎么结?
“阿颜,生气对孩子不好。咱不生气,不生气啊。”唐促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搂住她腰身哄道。
“你怎么还不滚?”她没好气地问,“夏王这么好当的吗?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我本来就忙得焦头烂额的,一见到你更生气。”
“别生气,想想墨儿,”唐促使出了杀手锏,“咱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了,你不开心吗?”
她的神情瞬时柔顺下来。她确实,想儿子了。
“阿颜,我是担心你挺着个肚子还要处理蛮荒事务,怕你累着,我这不是来给你分忧嘛。”顺便,一解相思之苦。
“好啊,那这些奏折你帮我批。”
“遵旨。”
于是蛮荒金帐王庭最宽敞的王帐中,咱们的蛮荒之王每日便只需舒服地靠在榻上,享用某夏王为她剥好的葡萄橘子等水果,闲来还可欣赏眼前认真批阅奏折的某张绝世容颜,当真赏心悦目,身心舒畅,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
一年后,北佑城。
今日,是华族与蛮荒互市的第一日,更是,九州与蛮荒普天同庆的大喜之日。
半年前平安诞下一子的蛮荒之王兮颜,将于今日在家乡北佑城,正式地与九州共主夏王唐促补办大婚。
城主府,兮颜闺房。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浦兮芳正在给兮颜梳头,莹儿突然行色慌张地闯了进来。
“姐姐,不好了,新生和花花又打起来了,我拉架的功夫,一转眼墨皇子就不见了!”
“什么?”兮颜“蹭”地一下子站起来。
全府上下都忙着大婚的事,她爹负责招呼城内的族人,她师父和师公也就是浦栋元帅负责招呼军机处的士兵,她长姐得帮她梳头,姐夫白洋负责打理府内诸多杂事,于是照顾三个小鬼头的任务就被交给了莹儿和兮绝。
“奶娘呢?”兮颜问。
“墨皇子的奶娘去茅厕,让我帮忙看一下。”事情就这么巧,奶娘前脚刚走,两个孩子就闹了起来。
“阿弟呢?”兮颜又问。府上忙乱,她就是不放心奶娘和丫环们,担心有什么错漏,才派无事可做的兮绝过去帮忙看孩子。
“兮绝少爷……”莹儿目光闪烁,“王后,咱们还是先去找墨皇子吧。”
***
“阿嚏——”城主府外某小树林里,浦兮绝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完了,我姐不会知道了我玩忽职守,正在念叨我吧?”
“喂,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三公主提醒他。
“哦对,臭婆娘,嫁给我吧。”浦兮绝一脸郑重道。
三公主错愕了片刻,勃然而怒:“臭小子你敢这么敷衍本公主?”
“不敢不敢,”浦兮绝赶忙摆手,“我开玩笑的,待会儿我一定会在我姐的大婚之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向你求婚。”
“你疯了?你这不是抢阿促和兮颜的风头吗?”三公主更加的错愕。
“他俩孩子都有了,还要啥风头。”浦兮绝不以为然道。
“阿嚏——”“阿嚏——”正在府里四处找孩子的兮颜,和正在王府紧张地准备接亲仪式的唐促,同时打了个喷嚏,不约而同地想:一定是促促(阿颜)想我了。
“太肉麻了。”浦兮绝补充了一句。
***
城主府一隅,年岁相仿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刚刚握手言和,正在严肃认真地讨论问题。
“生,今日先动手是我不对,但大人们要问起,你一定要说,是你先动的手。”小花花煞有其事道。
“为什么?”小新生一脸不解。
“因为,如果我姑姑知道我先动手打人,一定会揍我屁股。她的烧火棍打屁股可痛了。”深受其害的小花花惨兮兮道。
“花,你好惨啊。”小新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你放心,我亲爹出门做生意去了,我后爹对我特别好,从不打我,只会跟我讲道理。我娘还说过,我是男子汉,就该保护女孩子。一会儿我就说是我先动手,后爹和我讲道理,你陪我一起听着就是。能学到可多东西了。”
“你后爹真好,我也想要一个后姑姑。”花花羡慕道。
“两个小兔崽子,原来藏在这里。”花十一暴喝出声。刚才府内的人都忙着找唐墨,一转眼的功夫,新生和花花两个小家伙又不见了,害得大家一顿好找。
花花见着亲姑姑,屁股一紧,拉着新生拔腿就跑。花十一提着根烧火棍追了上去。兮颜要是在此,绝对要为小花花掬一把“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泪。
“十一,花花长大了,别再打孩子了,要不然,我就把她送回小西村去。”浦栋拦住她。
花十一听了,立刻偃旗息鼓不追了。倒不是因为她怕了自家相公。平时在军营,他是元帅,她是副帅,她服从他的军令;可一旦回到家里,什么都是她说的算,她要生孩子打孩子他还不都听她的。
她只是被他一句将花花“送回小西村”给吓到了。花家重男轻女,弟妹难产生下花花去世后,花家人都把花花当灾星,连口粥水都不给喂。要不是她及时赶到,将花花接回军营,她唯一的小侄女就要饿死在自己家中了。所以,她绝对绝对不会把花花送回花家去。
浦栋上前抱住她,放软了语气:“我随便说说,你别当真,以后,花花就是咱们亲闺女。闺女是用来疼的,做错了事好好教就是,不许再打了。”
“嗯。”花十一轻轻点头。
一旁花花简直感动得要哭了:看看,她亲姑父也不比新生的后爹差不是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边白洋也出现在了两个小家伙面前。
“后爹。”新生和花花两个小家伙同时甜甜地唤道。
“见过浦元帅、花元帅。”
“白将军,许久不见。”
双方家长互相见了礼。话说回来,如今白洋是蛮荒大将军,两家还真是挺门当户对的。
浦兮芳缓缓走来,摇头叹道:“新生,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把那个‘后’字去掉。”
“哦。”新生不情不愿地应了句。
“没关系的,兮芳。”白洋温声道,“‘后爹’这个称呼很好,我不是新生的亲生父亲,本来想着能做他的朋友、老师就不错,他肯唤我一声‘爹’,我已经很开心了。”
“对嘛,‘后爹’叫起来好听又顺口,我才不要改呢。”说着,新生冲兮芳做了个鬼脸,快速躲到白洋背后。
“这孩子越来越顽皮了。”兮芳嗔怪地看了白洋一眼,“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都是被相公你惯坏了。”
“好,都是为夫的错。”白洋从善如流,“为夫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就当给你赔罪,快过来尝尝。”
“我没什么胃口。”兮芳轻摇头。
“多少吃一些,待会儿要忙婚仪,估计半天吃不上东西,我怕你身体熬不住。”白洋柔声相劝。
“可是墨儿……”
“放心,我刚才看见司马驸马抱着墨儿。”
“那就好。浦元帅,花元帅,一起来吃东西吧。”兮芳提议。
“我也要吃!”“后爹做的东西最好吃了。”两个小家伙积极响应。
于是四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自行去吃桂花糕了。
而咱们的新娘子,还在苦苦地寻找着她的宝贝墨儿。
兮颜就想不明白了,墨儿还不会走路,用爬的他还能爬到哪里去?莫不是,被坏人给绑走了?
念头一出,她即刻敛了神色,回头就要取她的大荒英雄剑去。敢绑她儿子?不要命了!
“朋友,你这急匆匆的要去哪儿啊?”司马芮缩了缩脖子,将怀中的唐墨抱紧了些,刚才,他强烈地感受到了兮颜身上凛然的杀气。
“墨儿!司马芮芮,墨儿怎么在你这里?”兮颜诧异地问。
“我看到小墨儿在地上爬得挺辛苦的,就顺手把他捡起来了,正想去找你呢。”司马芮解释。
笨蛋,爬什么爬,小爷那是在练功,**功,懂不懂?唐墨在心中暗暗呼喊。
当然,兮颜和司马芮听不到他的心声,也不会想到,他一个半岁的孩子还能练什么功。
兮颜把宝贝儿子抱进怀里,心疼道:“地上多凉啊,墨儿啊,是娘的错,不该把你交给别人照顾。从现在起,娘半步都不和你分开。”
娘亲别呀,我可不想被父王嫌弃。唐墨心中哭求。
“对了芮芮,你是男方亲属,不是该住在王府吗?为何会在此?”兮颜好奇地问。
“这个,这个嘛,”司马芮讪笑着道,“我也是你朋友,不是吗?”
“你少来,别又是被长公主给赶出来的?”兮颜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
“哈哈。”唐墨不厚道地笑出声来,他这个大姑父,真的是好怂啊。
司马芮闹了个大红脸,低头承认:“我昨晚陪陛下多喝了几杯,忘了要和娘子分房睡的事,醉酒进了她房间。今早就被赶出王府了。”
“分房睡?你又做错什么被打入冷宫了?”兮颜同情地看着他。
“没有!”他急急争辩,“是娘子有喜了。哎呀,娘子说前三个月不能告诉别人。”
兮颜笑着道:“行了,我替你保密就是。恭喜啊,要当爹了。我有预感,这胎要是个女孩的话,你的家庭地位终于要上升了。”
“是女孩就太好了,一定要长得像娘子。”司马芮完全没把家庭地位什么的当回事,一脸幸福地憧憬,“我家以后就有两个公主可以宠啦。”
兮颜和唐墨母子连心,同时在心底摇头: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做人嘛,最紧要就是开心。
***
“阿颜,你开心吗?”洞房花烛夜,新郎官夏王陛下问自家娘子。
“开心啊。”兮颜回答。
想她上一世,没爹没娘,孤苦无依,辛辛苦苦二十年,嫁个人也嫁得心不甘情不愿,婚后十年当个王后更是不容易,最后死了才给自己挣了个身后虚名,唯一的安慰就是好歹还给族人挣到了自由和光明。
这一世,她拥有了一切,回头细想,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做,他早为她铺好了路,她所要做的只有两个字——躺赢。
都这样了,她能不开心吗?
“促促,你开心吗?”她也想知道,他的想法。为她做了这么多,他会不会觉得累啊,有什么怨言啊。
“我不开心。”唐促直言不讳。
“什么?”她始料未及。
“阿颜,咱们大婚之夜,这个小子,为什么会在这里?”唐促指向喜床之上乖乖坐着的唐墨,刀子般的目光仿佛要在亲儿子身上剜两个洞。
父王,不关我事,是娘亲抱我上来的呀。唐墨在心中为自己鸣冤。
“促促,刚才我差点儿把墨儿弄丢了。上一世我就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这世,我得好好补偿——”
“来人!”唐促大喊,“把墨皇子送到白夫人、长公主、花元帅、凌统领他们那里去,让他们轮流带孩子。”
“是。”立刻有人进来将唐墨抱出去。
得救了!谢父王不杀之恩。唐墨如释重负。
终于,洞房里就只剩下夏王夫妇二人。
“阿颜,其实你不觉得,你更需要补偿的,是我。”
“为何?”
“我已为你独守了二十年,又四年,又一年的空房。”
“我算数不好,你别骗我,哪有——”
她所有的抗议,都被他一记绵长霸道的吻给堵了回去。
所幸,夜,还很长。
能再次的拥抱她,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补偿。
这一世,情深意长,终不负,天下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