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世子之位119
“安家倒是无事,就是那容家世女——”
安钧之做安家世子,自会任自己摆布,那容霁云却不是个好相与的!楚晗皱眉道,“不然,把那容霁云也——”
“太子不可!”却被凌奂否决,“两大世家的家主同时殒命宫中本就会惹得世人猜忌,太子到时须得对那容霁云更加礼遇恩宠,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虽是容霁云的存在始终是心头的一根刺,楚晗却也明白凌奂说的有道理。
罢了便先让那容霁云再多活几日!
两人计议已定,又听谢明扬回禀说容霁云去栖霞寺祭拜亡母仍是留在山上未归,也就愈发放下心来。
“派宫中精锐看守宝和宫,后天之前,便是只蝇子也不许飞出去。”
“爹爹在宝和宫?”听了穆羽的话,霁云顿时大喜,一把抓住穆羽的手,“你有没有见到我爹爹?我爹爹他,还好吗?”
这些日子以来,霁云最担心的就是容文翰的安危,依照上一世的历史轨迹,上一世爹爹是煎熬了十年后,楚昭登基时离世,这一世唯恐悲剧重演,霁云最重视的就是爹爹的身体的调理,而容文翰身体之康健也绝非上一世可比,可即便如此,却还是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穆羽只觉被霁云握住的手心灼热无比,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暖意,定了定神才道:
“楚晗忽然派出重兵看守那里,我怕打草惊蛇,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另外——”
迟疑了下还是决定告诉霁云:
“大楚皇上,已经驾崩了。”
“什么?”霁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
明明上一世,皇帝驾崩和爹爹离世、自己惨死是在同一年,应该还有十年之久!
怎么可能这个时候便会离世?
霁云一直以为自己最大的依仗便是因为重生而多出来的对这个世界的预知,即便会有些小的意外,却终是认为,那些大事终会按着既定轨迹运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努力帮爹爹和容家规避可能会出现的灾祸,却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世界会和自己记忆中全不一样!
上一世皇上驾崩后容家发生的一系列惨剧在眼前闪过——
容家被清剿,爹爹和自己流落街头,恶狗撕咬,父女饱受折磨后离世……
“怎么可能是这个时候?明明十年后皇上才会驾崩,对,还有十年时间,还有十年时间——”霁云嘴里喃喃着,更紧的攥住穆羽的手,声音尖锐而刺耳,“让我去,让我去看看……皇上不会驾崩的,不会的……不不,我要去找爹爹,我要见我爹——”
那样被恶狗追咬无容身之处的煎熬,那样被万人唾骂受尽□的唾弃,又仿佛抱着爹爹逐渐冰冷的身体,那种生离死别的剧痛使得霁云神情越来越疯狂,甚至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抖个不停。
“阿开——”认识这么久,霁云何曾露出过这么脆弱的一面?穆羽终于回过神来,抬手把霁云搂在怀里,边僵硬的拍着霁云的背边道,“你怎么了,别怕,别怕,我带你去见容公,我们马上就去见容公,容公不会有事的,你信我,容公一定不会有事的——”
心里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什么十年后才会驾崩?阿开怎么会这么笃定楚琮应该十年后才会死去?忽然忆起自两人相识以来,霁云的种种举动,包括状似无意的道出方修明在槐树里养了外室,小小年纪却能写出和容文翰一般无二的字体……
细想的话,竟无一处不透着一股怪异。
宝和宫一片死寂。
容文翰所在的内殿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已经做好处死自己的准备了吧?
这偌大的宝和宫里,怕是除了自己,和不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的安公,就再没有第二个活着的人了!
这几日饱受折磨,容文翰身体早已经坏到极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怕是能撑到明日已是极限了!楚晗来时不过强撑着,不愿堕了自己的尊严,到了这会儿,早连坐都坐不起来了。
不过也好,这冰凉的地板,反而能让神智有片刻的清醒。
也曾无数次的揣测过,若是面临死亡,自己会想些什么?
国家兴衰?家族荣华?或者,会想起年少时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如水一般温柔的女子?
都不是,这般时候,充盈在容文翰大脑的却是那个小小软糯的身体扑到自己怀里时,那脆生生的一声“爹”。
忆起和女儿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那么多的温暖和幸福,甚至冲淡了身体上的痛苦,容文翰嘴角依稀露出一丝笑容——此生得女若此,自己死而无憾。
下一刻,就被人紧紧抱住:
“爹——”
容文翰抬起的手一下僵在了空中,明明全身的伤口因了这个拥抱剧痛无比,容文翰却是没有半点儿反应——
自己一定是做梦吧,不然,怎么会听到云儿的声音?
下一刻却又惊又惧,一把打开霁云的手,喘着粗气道:
“谁让你到这里来的?还不快走,容大——”
既然决定要把自己灭口,如今这宝和宫外怕早已是森严无比,这样贸贸然闯进来,更不要说,即便有机会离开,自己也不会走的,不然,容家怕是会马上大祸临头……
霁云僵硬的抬手,置于鼻下,呼吸间全是血腥的气息及不知名的腥臭味儿道。
“爹——”
霁云跪倒在地,把容文翰抱在怀里,无声的抽泣起来。
难道说重活一世,自己仍是无法打破这个死局,要再一次眼睁睁的瞧着父亲死去而无能为力吗?
“穆羽,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我救了你两次,可你却……所以,你欠了我三次。”
前世今生救了你两次,可前世里,你却恩将仇报,听从李玉文役使,在我和爹爹走投无路时落井下石,使得我们陷入了更悲惨的境地……
“啊?”穆羽明显有些没反应过来。容文翰却已经明白,陪同女儿到这宝和宫的不是容府暗卫,却是西岐摄政王。此时此刻,肯陪女儿冒此奇险,虽不知就里,却也明白两人必是大有渊源。当即强撑着道:
“穆王爷,请你马上带云儿离开,”
顿了顿又道:“若然可能的话,王爷离开上京的话,一并带了云儿离开上京,大恩大德,容文翰结草衔环、来世做牛做马来报。”
说着竟是以头碰地——
本想着自己死后楚晗暂时应该不会动女儿,方才突然看到宝贝女儿,便即明白,自己若真是死去,云儿的性子,怕是会和楚晗拼命,那样的话,无疑是以卵击石……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穆羽脸色一变,忙飞出去查看,却是一队整齐的禁卫军,脸色不由变了下,禁卫军已经赶到了吗?那些大内高手,怕是也已经各就其位!眼看天将破晓,再耽误下去……
刚一转身,就听见霁云呜咽着叫了一声“爹”,便再无半点声息。忙纵身过去:
“容公,阿开,容小姐,怎么样了?”
正好抱住即将软倒的身体。
立时明白,怕是阿开伤心过度,昏了过去。
“你们,快走——”许是方才流泪的缘故,容文翰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容公,保重。”话虽这样说,穆羽心里清楚,当前形势,容文翰怕是不能活着走出这宝和宫了,停了下道,“容公放心,有穆羽在,定不让任何人伤到容小姐。”
倒卧地上的容文翰却已无一点声息。
能听得见外面的口令声,穆羽心里一动,这是,换防了?
背起霁云,身子一纵落在一处屋脊上,哪知还未站稳,却被人一下抓住胳膊。
“别动——”却是姬二的声音。
穆羽忙俯身,正好瞟见几个鬼魅般的影子从下方一丛灌木后绕出。又很快没了踪影。
“舅舅——”穆羽大惊,若不是舅舅突然出现,自己和阿开一定会被人发现。
“你这个混小子!”姬二气的恨不得揍穆羽一顿。这小子真把大楚皇宫当自家后花园了?就敢这么大喇喇的跑到关押重犯的地方,若不是自己派侍卫引开了绝大部分高手,这两人,早死翘翘了!
若被楚晗发现,西岐竟和容文翰或楚昭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那就等着被人家给一锅烩了吧!
伸手提过来霁云:
“快走——”
两人回至自己宫室,能瞧见已经有打着灯笼的宫娥正往这里而来——
昨日已经向楚晗通报,要在今日离开上京。
姬二摸索着掀开穆羽的车驾挡板——穆羽的车是特制的,里面设有一个隐秘的夹层,把霁云放了进去,回身狠狠的瞪了一眼穆羽:
“楚国礼部的人很快就会到了,你不会就准备穿着这一身和他们相见吧?”
好在离开上京倒还顺利,十里长亭送别,大楚礼部的官员终于折返。
穆羽忙要打开夹层,外面忽然一阵銮铃响,紧接着两队身着容府标识的暗卫突然出现,两队人跪在马前,齐声道:
“我等奉命接小姐离开,多谢王爷大恩,容府上下没齿不忘。”
这是?穆羽僵僵的瞧了一眼姬二。
姬二却是无所谓的样子:
“是我通知的容府,她是容府的小姐,自然有他们自己的人操心。”
穆羽气恼已极,却又担心霁云这么长时间躺在夹层里,会不会闷坏了?沉着脸抽掉遮板,把霁云抱了出来,容府暗卫也围了上来,伸手便想去接,来来往往间正好碰掉霁云脸上遮面的黑巾,顿时齐齐愣住:
穆羽怀里抱的哪里是他们小姐容霁云,分明是双目紧闭、昏晕不醒的家主,容文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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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穆羽身形刚一动,便被姬二挡住去路,低声道,“皇上遇刺,性命垂危,西岐不可一日无君……”
话未说完,车门倏地一下被关上。
姬二摸了摸鼻子,虽是有些尴尬,心终于放下来了些。
老实说,虽然容霁云也算是投自己的缘,可也就仅仅投缘而已,论相貌不过中上,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说句不好听的话,委实连羽儿都比不上。
而且一路行来,和羽儿相处时间也不过寥寥,自己就不明白了,羽儿怎么魔障了一样就非她不可了!竟是无论如何被冒犯,都放不下的样子!
叹了口气,真是前世的魔障!
却自顾自的转身,美其名曰要保护好皇上的安危,暗地里却吩咐侍卫,全方位监控摄政王的车子,若发现任何异动,要不惜一切代价拦截——
毕竟穆璠之死,已是势在必然,西岐国内必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绝对禁不起穆羽出丁点儿意外。
当初知悉妹子惨死,兄弟两个便发誓,一定要助外甥站在西岐最高的位置,屠尽其他皇族之人,这个目标,是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发生改变的。
至于容霁云,不止对穆羽的帝王之路毫无帮助,更是再三左右了穆羽的心神——自己的外甥本来是何等杀伐决断、刚毅果决的一个人,现在却屡屡因为此女做出蠢事。
所以别说去救,姬二甚至觉得,容霁云,还是死了最好。
“所谓求仁得仁,她既甘愿代替父亲死在大楚宫中,又与我们何干?”姬二声音冷漠,“而且还说什么欠她三次?你一再出手救她,她却丝毫不知感恩,甚至一次次把你诱入死地,这样蛇蝎心肠的无情女子,羽儿还是忘了的好。”
忘了?穆羽第一次伸手抱住自己的双臂,神情惨淡,自己何尝不想如此?可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你想忘就忘得了的!只要一想到容霁云会死,穆羽就觉得如堕冰窟、了无生趣!
隐隐的,总觉得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心底说,这一世,决不能再犯曾经的错,即便她心里永远也不会有自己,只要她,活着就好。
难道自己上一世,真的曾经,负过阿开?
姬二倾听片刻,里面仍是悄无人声,能隐约听见穆羽清浅的呼吸声。知道外甥性子自来执拗,这会儿八成在生闷气,便也不再多言,只密切监视着车内动静——只要安然返回西岐,到时羽儿想要怎么出气就都由他去。
一路无语,紧赶慢行,虽是仪仗繁琐,不过大半日,已是离京百里之外。
遥遥看见前面就是驿站。姬二一勒马缰绳来至穆羽车前:
“殿下——”
却是一下脸色苍白,车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穆羽的身影?
只来得及吩咐一声,调转马头,便往来路一路疾奔,忽听身后一片嘈杂声响,忙回头看去,却是一道淡淡的人影从穆羽的车上一跃而出!
“不好!”姬二暗叫糟糕,自己怎么这么糊涂,以羽儿的功夫,由自己看着,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就消失!
突然想起怎么忘了,那车内还有一道夹层,方才羽儿定是藏在夹层里,然后又闭住呼吸,做出人已经跑了的假象!
自己又一直存了羽儿会跑去救人这个念头,所以才会情急之下上当!
就这么耽误了片刻功夫,穆羽的马已经仅余一道残影罢了!
穆羽的马本就是西岐最好的宝马良驹,说是日行千里一点儿也不为过,因穆羽没有骑乘,可算是养精蓄锐。反观自己的马,因急于离开上京那个是非之地,早已是疲惫不堪,这会儿子,无论如何也撵不上了!
正是深夜时分,众人均已安睡。
宝和宫内却忽然浓烟滚滚。只是所有人都似是睡得太熟了,等有人发现时,哪里早已是烈焰炙天。根本就无法靠近。
而同一时刻,更有丧钟传来,却是大楚皇上楚琮,驾崩了!
太子又痛又惊之下,顿时昏了过去,宫中顿时乱成一片。
所有人都想着如何讨好新君,至于据说“太过劳累、已经被扶往宝和宫歇息”的两位重臣,早被众人抛到了脑后……
霁云靠在墙壁上,望着外面那无边的烈焰,浑身上下都是被火苗舔舐的灼热痛感,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想来是确信但凡宝和宫的活物都绝无再逃出去的任何可能,所以撤离了吧?
虽然知道死亡很快就会到来,霁云竟是出奇的平静,很多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老天会特别恩赐自己,让自己能重活一世,这会儿却突然就想通了,老天让自己回来,就是让自己还欠爹爹的债、弥补前生的遗憾。
上一世爹爹那么爱自己,更为了爱自己而悲惨死去,所以这一世,换自己替爹爹就死。
那么老天,和爹爹的帐已经扯平了的话,下一辈子,能不能保佑霁云仍然投胎做爹爹的女儿,平凡些就好,让爹爹亲眼看着霁云一点点长大,让霁云侍奉爹爹到白发满头……
只是阿逊——那张痴痴的容颜倏忽在眼前浮现,霁云心里大恸,阿逊,对不起……
“哐当”一声巨响,霁云眼睛倏地睁开,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却是穆羽去而复返,正手持利剑用力的砍宫门前的铁栅栏——
已经决定处死容文翰,楚晗便再没有涉足此处,直接命人扛了铁栅栏来把门和窗户全部死死封住。
而此时,穆羽正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铁栅栏一下下砍去!
“咔嚓——”宝剑应声碎成两截,穆羽的虎口也随之迸裂,鲜血顿时汩汩而出。
“穆羽?”霁云终于反应过来,神情茫然而震惊,怎么竟会是,穆羽?
“玄凝铁?”穆羽却是不理霁云,探手从怀里拿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依旧用力的朝着铁栅栏砍了过去,只是不知为何,每一次他的手挥起,都会有一种烤糊了的味儿道传来。
霁云已经挪至近前,伸手刚一碰栏杆,却又触电般收了回来——
那铁栅栏被炙烤的时间长了,此时温度奇高,不过稍一碰触,便有钻心的疼痛传来。
那方才烤糊的味儿道……
霁云下意识的往穆羽手上瞧去,果然早已是,血肉模糊!
而纵使穆羽手里的匕首削铁如泥,这会儿也不过在铁栅栏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切口罢了!
“穆羽,你疯了吗——”外面的帐幔已经烧着,一阵风吹来,火苗呼拉一声烧了过来,霁云的刘海一下就卷了起来,穆羽的头发更是尽数烧焦,再待得片刻,别说救自己,就是穆羽,也会陪着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