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绝美女子却是一眨不眨的瞧着床上襁褓里的一个女婴,女婴明显是刚出生不久,攥着小拳头睡得正香。

  良久,两行眼泪从女子脸上直直滚落:

  “宝贝儿——”

  孩子,你的命,怎么这么苦!

  行将生产时,朝廷的锦衣卫却忽然在这附近出现,为了保护自己和腹中孩儿,夫君独自离去,引开追兵,昨日里,却听人说,天砀山的一处断崖上,有人亲眼瞧见官军射杀了一位白袍男子……

  绝美女子最后看了一眼仍在熟睡,对世间事一无所知的婴儿,转身朝着青娘缓缓跪下:

  “青娘,念在我们往日的情意,我就把扶疏拜托给你了——”

  自己和夫君两情相依,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再怎么着,自己也要赶过去!

  “这孩子生来命苦,求姐姐念在我们往日的情意,替妹妹多疼她一些,妹妹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妹妹——”青娘终于撑不住,一下抱住女子,顿时泪流满面,“没有妹妹,五年前,我和家宝就已经死在贼人手中了!妹妹放心,青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着孩儿平安长大,但只是妹妹,便是看着扶疏,也一定要平安归来——”

  女子起身,最后用力的亲了下自己的心肝宝贝,终于转身,一头扎进狂风暴雨之中——

  孩子,等着娘,娘会带着爹爹接你回家!

  十年后。

  嘴里咬着茎白白嫩嫩的茅儿根,四肢摊开,扶疏无比舒适的躺在一大堆即将晒干的青草上。

  一只吃饱喝足了的小羊跑过来,围着扶疏不住转圈圈,看扶疏不搭理它,索性跑到扶疏面前,两只大大的羊眼傻愣愣的对上另外一双同样正发呆的如水双眸。

  “淘气——”扶疏一个绷不住,抱着几乎要抵上自己额头的小羊笑倒在地,语气里却是她这个年纪所不应该有的老成和无奈。

  自己倒是不想老成。可这十岁的身体里装的却是个十八岁的灵魂,想要天真也天真不起来啊——

  真是到现在还觉得和做梦一样,明明前一刻自己还在替楚帅鸣冤,怒叱人渣表哥齐渊,怎么再睁开眼,就变成了个襁褓中的婴儿!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名字倒是还叫扶疏,就是姓改了,变成了陆扶疏。

  不得不说现在的日子,扶疏过得还是蛮舒服的——

  神农家族的后人自来命短,又肩负着兴天下农事的重任,所以上一世从刚会走路起,就被诱导着学习,要掌握五谷的习性,要熟知百草的机理,要了解土地的特质……

  虽然是神农家族,可毕竟不是真神,所以,不是家族的人天生命短,其实全是,被累死的吧?

  而现在,却根本就是无所事事,即便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大哥也舍不得说自己一个字!

  天上的云朵渐渐幻化成一只只绵软的小羊,扶疏揪了一下乖乖偎依在自己身旁一动不动做凝望远方状的小羊耳朵,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再次闭上眼睛。

  每天想怎么睡就怎么睡,真好。

  “扶疏,扶疏——”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忽然传来,扶疏翻了个身,把头埋在草堆里,屁股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听就是二丫的大嗓门!不会又是来找自己过家家吧?

  拼命的把头埋在草堆里,扶疏一遍遍默念着没听见、没听见……

  哪知二丫虽小,性格却是泼辣的紧,竟是伸手就要去揪扶疏的耳朵:“扶疏,快醒醒!”

  扶疏条件反射的抬手捂住耳朵,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没睡,醒着呢。”

  许是小羊的怀抱太温暖了,扶疏白皙的脸蛋上染上一抹红晕,长长的睫毛扇呀扇的,配上那总是睡眼惺忪的懵懂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可爱,年纪虽小,却很明显可以看出是个美人坯子。

  可惜二丫却不是那怜香惜玉的人,径直上前一把扯住扶疏的胳膊:

  “扶疏,扶疏,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爹正把家宝哥哥吊起来打,你还睡!”

  家宝哥哥?叫得可真亲热啊!扶疏撇嘴,所以二丫其实想要嫁的是大哥吧?可惜,大哥已经名花,啊,不,是名草有主了,那个未来大嫂自己也见过,长得还蛮标致呢,性格也特别温柔……

  啊呀,不对,爹爹,把大哥吊起来打?

  扶疏咕噜一下就从地上爬起来,鞋子都没顾上穿,撒开脚丫子就往家跑。

  在家里时是见过爹对大哥动手时的样子的,那可是真狠,每次都是吊到梁上拿了大鞭子抽。

  大哥又是个犟的,无论爹怎么打都从不肯开口求饶,最重的一次,大哥一下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爬起来。

  也因此,一年多前听爹发怒说要把大哥送到这农庄来自食其力,陆扶疏可真是欢欣鼓舞——不用再担心大哥着了那个混蛋家和的道了,不然,自己可真会忍不住出去弄几两巴豆让家和拉死在厕所算了!

  要说很小的时候,其实一直是颜控的扶疏更喜欢长得粉团一样的二哥的,可,要是有谁整天被某个粉团不是揪鼻子就是掐脸蛋,更多时候还故意把鼻涕眼泪什么的擦自己一身,都会爆发的吧!可怜那时的自己,除了会弹腾着腿大哭,什么也做不了!

  亏陆家和还说什么他对自己如何好,狗屁!自己是喜欢美人儿,可绝不喜欢被美人儿虐待!从小到大,陆家和虐待婴儿时期的自己时,种种令人发指的恶劣行为自己可全都记着呢,早晚得跟他算了这笔账!

  倒是大哥,总是傻乎乎的搬着个小板凳坐在自己摇车前,看到陆家和调皮了就忙帮着把他赶开,又总会喂自己吃好吃的点心,这么好的大哥,自己怎么会不喜欢?

  至于陆家和那个蛇蝎美人,自己才不稀罕!

  当然,本来发配的名额里并没有陆扶疏,只是陆老爹陆清源对扶疏自来客气——

  是的,虽是有些荒谬,可扶疏就是觉得,爹爹平日里实在对自己太客气了。

  无论自己做了多淘气的事情——扶疏现在才知道,原来小孩子还可以这样活,想想上一世从早到晚不是书房就是田间的自己,哎呀,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可无论她做些什么,甚至一次因不忿陆家和欺负大哥,顺手拿了东西砸过去,待那东西落到地上才发现,却是陆老爹平日里最喜欢的一个玲珑剔透的琉璃酒杯。

  两人都吓傻了,没想到陆老爷听说是扶疏摔碎的,嘴角抽搐了半晌,只轻轻嗯了一声便转身进了书房,还是又过了很久,一个偶然的机会,扶疏却在一个盒子里发现了那个酒杯,那么多碎屑堆在一起,就像是很多很多的眼泪……

  扶疏当时就感觉很不好,更有,巨大的失落——总觉得,自己不像是陆老爹的女儿,倒像是,这个家的过客。

  也因此,当即表示,坚决要和大哥一起去农庄。

  陆清源也有些不愿意,但还是拗不过扶疏,最终还是答应了。

  然后,两人一离开就是一年有余,还以为爹已经把两个人给忘了呢,毕竟不是还有个那么优秀的陆家和在吗?

  哪里想到,今天就突然来了不说,还一来就又责打大哥!

  “扶疏,你的鞋子——”眼看着扶疏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光着脚丫子就冲了出去,二丫愣了下,忙捡起来拼命从后面追——

  农村的娃儿都皮实,最喜欢光着脚在地里疯跑,偏是扶疏,下雨天也要穿鞋子!

  扶疏却早跑得远了,白生生的脚丫子很快沾满了泥巴。气喘吁吁的冲进院子里,不提防,一个人正好转出来,正正被扶疏撞了个正着,噗通一声就跌倒在地。

  下面正好有一洼没干的积水,那人一屁股坐在里面,泥点子顿时溅了一身一脸,扶疏却根本懒得搭理他,绕过那人身边就想往房间里冲,却被那人一下拽住手腕:

  “扶疏——”

  声音里满是恼火。

  “陆家和,放开我——”好长时间不见,陆家和的手更加有劲了,扶疏挣了一下没挣脱,只得气哼哼的站住脚,不忿的盯着地上的锦衣少年——自己就是故意的又怎样?反正无论怎样,就是看陆家和不顺眼!

  凭什么都是弟兄,大哥就要吃苦受累,陆家和却可以受尽宠爱?还一见面就又害得大哥挨打!

  “什么陆家和!我是你二哥!”陆家和今年十三岁了,只比陆家宝小两岁,身量却和陆家宝相仿,和陆家宝的浓眉大眼不一样,陆家和却是生得极肖二娘,长眉细目,很是清秀的模样。

  这会儿正皱着眉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着扶疏,眼睛最后定在扶疏光着的脚丫子上,眉头一下皱了起来,“陆扶疏,你们俩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瞧这一身泥一身土的,哪还有一点儿姑娘家的模样,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

  两人是斗嘴惯了的,往常这时,扶疏可是绝不会饶他,一定要和他你来我往的斗个三百回合,这会儿却顾不得理他,翻了下白眼,照旧往房间里跑。

  “又翻白眼!陆扶疏,你给我站住!”陆家和气得一脚把个小石子踢出去老远。所以说这个妹妹就是天生和自己犯冲吧?好像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比不上陆家宝那头笨牛!

  拔脚就追了过去。

  毕竟陆家和人高腿长,眼看三两步就要赶上,陆扶疏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睛闪了闪,身子一歪,作势要往旁边跳。

  陆家和从小被扶疏坑惯了的,直觉不妙,也忙依样往旁边一蹦,等四脚朝天再次跌坐泥水里才发现,方才那里根本就是平平整整什么也没有,扶疏早一路撒着欢跑了过去,反倒是自己一蹦,又趴倒水坑里。

  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顿时气的声音都是直的:“陆扶疏——”

  陆扶疏却已经风一样的冲到门前,伸手就要去推。

  陆家和冷笑一声:“陆扶疏,你想不想知道大哥为什么又会挨打?”

  “啊?”扶疏放在门上的手顿了下,说实话,这个问题自己也很茫然,明明大哥更乖更孝顺,可倒好,每次都是大哥挨打!

  “想知道的话就过来!”同样是从地上爬起来,陆家和的姿势就好看的多,“还是说,你想大哥每次都这样被爹打?”

  看扶疏还在犹豫,陆家和也不着急:

  “我告诉你陆扶疏,你这次要是还敢冲进去,就永远也别想我告诉你大哥挨打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圣诞快乐(*^__^*)

  3

  扶疏确信,若是自己冲进去,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爹爹一定不会再责打大哥,可,和陆家和那家伙吵了这么多年,也明白那家伙的性子,说不告诉自己,就肯定不会再告诉自己。

  是让大哥被爹爹打这一次,还是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麻烦,从此后再不让大哥挨打?

  陆扶疏是个聪明人,自然很容易就做出了选择。

  “八岁那年,大哥第一次挨打,是因为爹发现一筐上好的豆种不见了,等爹好容易找到,才发现那些豆种正被泡在水里,全都变成豆芽了——”

  到现在还记得,老爹蹲在那堆豆芽前,欲哭无泪的样子!甚至那豆芽明明好吃的紧,爹却是一口也不肯尝。

  自己当时可是看得清楚,明明是扶疏颠着两条胖嘟嘟的小短腿,一趟趟撒欢似的把豆子运到那个大水盆里,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当然看见的人不止自己一个,大哥也是瞧见了的,却是站在哪儿就知道瞧着笑的嘎嘎响的小丫头傻笑!

  后来才知道,那可是蛤豆豆种,是爹爹长途跋涉,跑到蕲境花了很多钱才求来的。

  扶疏默——

  那豆子是蛤豆,虽是好东西,可豆棵长大后会生出一种球虫,若是周围种些箭树,自会相生相克,杀死球虫,豆子自然会长得很好,偏是爹周围种的全是粞米,球虫遇粞米繁衍最快,发展下去,不止蛤豆颗粒无收,怕是粞米也会尽数遭殃!

  不能当种子用的话,自然就要生成豆芽了!不然等爹真找到了种上,全家就等着喝西北风吧!倒是也想过磨豆腐的,可自己不是小吗,而且,也真的不会啊。

  而且当生个豆芽容易吗,跑了那么多趟,好险没把自己给累趴下!明明自己很聪明的吗,却再没想到,竟会换来老爹对大哥的一顿好打!

  抬头正对上陆家和讥诮的眼神,扶疏也很是烦躁:“那年粞米不是长的很好嘛?干嘛要种蛤豆?明明是立了功吗,还给罚——”

  却是不由低下了头,心里对陆家宝充满愧疚,这个傻大哥,干嘛要承认,明明和他没有关系的,爹爹要知道是自己做的,顶多骂自己一顿,肯定不会动手打人的!

  ……

  “这么多年里,如果说大哥挨了十次打,那么十次都是给你背黑锅!”

  不然,爹怎么会把大哥“发配”到这个小农庄来,就是不想他再闯祸——每次爹准备的好好的种子,陆扶疏总有法子折腾掉!陆家这样的家境,怎么禁得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胡闹?没法子,爹才会想着把大哥送到这里,好歹磨磨性子!

  当陆扶疏那个丫头吵着要跟来的时候,自己就觉得不妙,果不其然,这次和爹来了后就发现,明明是好好的庄稼地,却是长了再茂盛不过的一堆杂草!

  越想越气,忽然上前攥住扶疏的手腕拖着人出了院子,指着极目所见长满了茂盛牧草的田野咬牙道:

  “你敢说,不是你让大哥种满这些杂草,来让你玩儿?!不是你这样既自私又自以为是,大哥这次会又挨打?”

  想不郁闷都难,同样是他的弟妹,陆家宝恨不得把陆扶疏宠上天,不管扶疏要做的事情有多荒唐,大哥都丝毫不会犹豫。偏偏面对自己,愣是能憋上十天都不说一句话,最可恶的是,他们俩从不带自己玩!

  “你懂什么!”扶疏被陆家和骂的恼了,用力拍开陆家和握着自己的手,气冲冲道,“你怎么知道这些草是胡乱种着玩的?没有这些草,什么庄稼也长不成!”

  这里正处在沅河下游,多次洪水后,土地早板结且多盐碱,直接种庄稼的话很难成活,必须要先改变土壤特质,然后才能种庄稼。而这种须草正好具有这种功效,更是上好的肥料!

  而且,自己还用这些草养了好多羊好不好!

  “又说歪理!”陆家和皱着眉头看看自己被拍的红了一片的手掌,这丫头,还真下得去手!

  顿时更加着恼,“什么先种草才能长庄稼,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整天就会胡说八道,你不是做梦把自己当成姬扶疏了吧,陆、扶、疏?”

  姬扶疏是神农家族最后一个传人,可惜却在十年前离世,神农家族自此再无后人。天下之人感念她的恩德,又不愿神农家族自此真的消失,那年出生的很多女婴都起名“扶疏”,而陆扶疏,就是其中一个。

  “就要先种草,明年才能大丰收!”扶疏避开姬扶疏这个话题,不服气的哼了声,再次朝着陆家和翻了下白眼——

  切,明明是自己狗屁不通少见多怪!真是不管不顾撒下粮食,什么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种上十粒能收上两粒就不错了,到时候,哭死你!

  “明年丰收有什么用?”陆家和声音有些闷闷的,看扶疏疑惑,叹口气,“算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除了闯祸还知道什么?你不是急着要去看大哥吗,还不快去。”

  扶疏还小,又怎么明白爹爹心里的苦?家里的庄稼地今年几乎颗粒无收,官府又催逼着缴税。说不好全家,今年冬天都会打饥荒。还有承包的那一二十亩屯田……

  原本爹爹还抱着一线希望,想着交给大哥的这个小农庄是不是有些收获,也好解燃眉之急,哪想到来了后才发现,别说“少许”了,就是一个粮食子也没有,陆家宝那个傻子和陆扶疏这个白痴,竟然把好好的庄稼地全种上了杂草!

  怔怔的瞧了眼扶疏还带有婴儿肥的小脸,今年,这小丫头片子也要跟着一家人挨饿了吧?

  这样想着,忽然就有些心疼。

  扶疏却是猛往后蹦了一步,边拼命的搓着身上突然起得一层鸡皮疙瘩边警惕的瞧着陆家和——什么眼神!两人可是正在吵架呢,突然被人这么瞧着,怎么就怪怪的!而且这厮可是经常干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活,最会骗人不过,自己才不会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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