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云裳,你觉得这是什么?”西王母惊疑不定,悠悠探问。

  “这...”云裳凑前一看,亦是皱眉,语气中竟带有一丝惶恐,“这是...青鸟的羽毛...”

  云裳真身便是千年青鸾,自然识得安然静卧于这香盒之中的青色翅羽,乃是从同类身上硬拔下来的...由此,这翅根处,才会沾染灼目血迹。

  “青鸟一族,最是爱惜羽毛,岂会轻易容忍他人拔夺...?”西王母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天宫的人又缘何会将这带血的羽毛藏于香盒中献于她呢?

  莫非...与云华有关?

  “云裳,我有多久没见过云华了?”一时之间,西王母也是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好像蛮久了...

  “回娘娘,有一千余年了。”一声叹息,低不可闻。

  “一千余年了?我竟都快忘了,原来昏昏睡睡之间,一千年便如沙似水从指缝溜走了...”

  一千年又如何?本就与天同寿,无过须臾一瞬的光阴罢了。只是,生死茫茫,满目萧索,一腔婉转心事,更与何人说...

  “娘娘...”云裳喃喃出声,神色忧虑。

  “你退下吧。”西王母阖上了眼,神情落寞,却是不想再多说。

  青鸟出行两翼带风,那珠帘应风而动,几多繁乱不得安宁,就像他当初掀开珠帘,不经意地一抬眸与她视线相接。

  珠帘摇晃相撞,一阵清脆悦耳声响,随风化雨掠过江山万里,轻易便撩/拨了她。

  相较于西王母的黯然神伤,孟阙这厢才真真是苦不堪言。

  南泽顾及他的颜面,寻了山间一处偏僻的歇脚凉亭,打算私下解决这件事,只是这白钰怎么也来凑这热闹?南泽颇为不解,询问道:“不知狐帝在此...意欲何为?”

  “哦,以在下对孟兄的了解,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所以想着一同前来,为孟兄做个担保...”白钰恭敬有礼,和颜悦色如是说道。

  嗯,在白钰心目中,我果然要比南袖那个死丫头更重要一点,孟阙居然有点感动...

  “误会?”南袖一听这词就火上心来,也顾不得在白钰跟前装淑女了,呛声道,“我和婉露亲眼所见,这老色龙就躲在树丛后边偷窥!是不是啊,婉露?”

  “嗯,的确是如此。”婉露略作思忖,沉声道,“敢问阁主,可是无意经过?”

  “当然是无意闯入,我堂堂苍龙阁阁主,统管天下龙族,又岂会是那种宵小之徒呢?”果然还是婉露仙子通情达理,给了他台阶。

  “无意闯入?”南袖不依,“那可是女仙浴池所在片区,你怎么无意闯入的?”

  啊?闻言,白钰同孟阙皆是暗自一惊,不成想,自己还真的是行了不磊落的逾越之事。白钰婉露皆不做声,孟阙孤立无援,怎么办,总不能说是跟着白钰才闯入禁区的吧?那岂不是更变态?还得把白钰也搭进来...

  “那你觉得你浑身上下,有哪点是值得我偷窥的呢?”孟阙决定引导大家换个思路,新思路新天地嘛。

  南泽闻言,竟也十分赞同,换来南袖一记白眼,真不知道自己这亲哥哥胳膊肘到底往哪边拐的...

  “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像个变态似的,不怀好意地打量我...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南袖食指指着他,欺他极近,似是想从他的神态中捕捉出什么。

  抛开身材脾气,单看这张脸,的确是远胜风花雪月,美色无边...只是这脸长在自个儿情敌身上,就没有那么赏心悦目了,应该说...观赏感全无。

  孟阙却是噗嗤一笑,幻出善用的法器,一柄水墨折扇,悠悠挥动,挑眉道:“南袖仙子,你期待孟某对你有何企图呢?”

  “我...我...什么期待啊?我没有期待好吗?”没想到被孟阙如此一番反诘,南袖竟无端结巴了起来,不然要她如何作答,难道说是自己在期待着他对她有所企图吗?

  “那巧了,刚好你没期待,我没企图,这误会不就解开了嘛~”这朱雀智商这么低,还敢跟他在此饶舌~?南袖迷糊的样子,甚是好笑,孟阙不禁心情大好。

  “好啦,既然都是误会,大家就回各自的寝榻安歇吧,时候也不早了...”眼见孟阙成功的把小妹绕了进去,不再那般不依不饶,南泽赶紧打圆场,结束这场闹剧。

  南袖不甘心,正还要争辩些什么,南泽拉过她衣袖便将人带走了。经此一闹腾,孟阙也是十分心累,无暇再与白钰纠缠,掐了诀便没了人影,只剩下婉露和白钰端立凉亭中,暗自感叹这场气势汹汹的对峙纷争居然完结的这般神速...

  婉露正要告辞离去,白钰出声留住她:“敢问仙子,今日宴席散去后,明日可有何打算?”他可是记着,婉露要去他青丘办差的。

  “明日离去,得去青丘一趟,看望南烟仙子,还望狐帝能行个方便。”婉露拱手恭敬道。

  白钰笑了:“既是要去往我青丘,仙子大可与我同路,入关时便不会被盘问了。”

  青丘毕竟世外之地,外界人入境,免不了被盘查问询,如今有狐帝陪同,倒也免了这层麻烦,思及此,婉露欣然答应。

  “如此,在下明日便于昆仑山脚,静候仙子同行。”本来想说明早在她客厢门口等她的,转念一想,这样未免太过唐突,才临时改了口。

  白钰容貌极佳,又是这般的知礼得体,饶是再是铁石心肠之人,都无法拒绝吧...婉露轻勾唇角:“狐帝客气了,是婉露得了便宜,明日山脚下,当是我来候你。”

  月华如练,倾落亭台,夜风贯过,卷起阵阵松涛,不知为何,两人却是默契地相视一笑。

  然而翌日,婉露食言了。

  她向来信守承诺,却没能先于山脚下相候。

  古朴的青铜香炉烟气袅绕,淡淡木樨香盈余满室,而西王母则斜斜倚着榻头,托腮静静睇着她,良久才说:“解释一下吧。”

  婉露接过王母递来的香盒,她自是认得出,这是她精心为王母挑选的贺礼,满心以为她会喜欢,竟是这般厌恶吗?她复又抬眸,投来不解的眼神。

  “你打开瞧瞧,送这等礼物,你天宫...究竟存了什么心?”王母好整以暇,她待要好好看看,这舌灿莲花的道人仙子,将做何说辞。

  闻言,婉露半是迷惑半是犹疑,徐徐打开盒盖...这是?青鸟羽毛?

  “还请娘娘明示!”婉露面色凝重起来,怎得会出现这等状况,莫非...又是这王母做局故意刁难她?

  “明示?还要怎么明示?难不成,你认为是我放进去的?”西王母神色一凛,不怒自威,这小小道仙不仅不伏法认罪,反倒质疑起她来...

  “小仙确实不知,这青鸟羽毛究竟是如何跑进这紫檀香盒里的...还请娘娘明察。”

  眼见婉露一脸正直,貌似着实是不知情,西王母收敛了怒气。她一发怒,这千里昆仑便会狂风呼号雨雪漫天,眼下一众仙家正下山归回自家洞府,势必会造成不便。

  “你天宫里,可是豢有青鸟?”西王母耐着性子相问,她深觉此事,可能与走失的云华有关。

  经此一点拨,婉露将才想起紫微宫里那只司晨的青鸟,忙回禀道:“不瞒娘娘,千余年前,忽有一只断翅的青鸟栖落于天帝寝宫内的一株榆钱树,每逢辰时便会啼鸣,将才留聘天宫作为司晨官。”

  没错了,因着神寿漫漫,时常陷于昏睡,两千年前,才至于收留了那不怎么上道,迟迟修炼不成人形的愚笨青鸾作为她瑶台的司晨鸟,取名云华。平日里帮衬着云裳,衔食投喂,看护兽苑,或者于她花厅笨拙起舞,双翼扑出的风,摇动珠帘,清脆悦耳,那是她爱极了的声音。

  而云华,也正是千年前走失的,遣了云裳去寻也未曾寻回,只是没想到,竟流落到了天宫...更没想到,竟被歹人,绞断了一只翅膀...

  左右不过一只青鸟,断了翅膀也再不能飞了,就留在他天宫养老也是不错...思及此,西王母不打算再多做追究,慵懒地轻挥衣袖:“你退下吧。”

  “婉露告辞。”不知这将将还兴师问罪的王母怎得突然一下又无心追究了,但她对这其中内情并不感兴趣,如今已日上三竿,也不知那狐帝可真的会在山脚等她...

  白钰早早便在山脚处候着了,只是目送一行又一行的仙人们离去,仍是不见婉露的踪影。难不成...早就走了?不会的,婉露是守诺之人,断不会无端爽约,莫非...被西王母借故扣留了?也不会啊,西王母虽面似小气,但实则是胸怀坦荡之人,绝不会徒生事端...

  几番相疑不得头绪,就连孟阙唤他都未曾闻见。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哦,是孟兄啊,”白钰将才回神,解释道,“在等两位仙子,南袖同婉露都要去青丘探望南烟仙子,约好在此相候,却迟迟不见人影。”

  原本是没计划南袖的,只是今早南泽突然将南袖托付于他,这南烟同自家侄儿白宣成了亲,他便也跟这镇南府沾亲带故了,自然是不好推辞,只得应承了下来。

  “那我陪你一起等她们吧,刚巧,我也好久没去青丘了,想念你那儿一众妖娆美艳的女狐仙啊~”孟阙意有所指,毕竟纠缠白钰的一众女仙都是他替他打发走的。

  “有孟兄同行,自是再好不过了。”这话绝对出自真心,原本就不知该如何应付南袖,想来有孟阙在,就好办多了。

  言语间,只远远得见那两位仙子,正款款踏云而来。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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