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那个晚上, 在沈蕴半睡半醒间, 蒋竞年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叫钱淑芬, 从小就长得如花似玉, 远近闻名。二十二岁那年, 她认识了一个比她大三岁的男人,男人温文儒雅气质卓群, 与她清冷孤傲的性子截然相反。
很快,两人陷入爱河。两年后, 两人结婚,不到一年, 儿子便呱呱落地。
儿子长得很好看, 旁人都说像她, 将来一定是个大帅哥。
她听着,笑靥如花,心里憧憬着平凡而又美好的未来。
然而,幸福的生活只过了十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打的七零八碎。
丈夫因为身体不舒服去医院做检查, 查出晚期肝癌。
她带着丈夫走访名医,名医摇着头说最多只能撑过三个月。她几近崩溃, 却是不信邪,硬要将丈夫从死神手里夺回。
动不了手术就介入治疗,西医不行就看中医。
为了看病,他们花掉了大部分的积蓄。然而,即便如此, 丈夫一如名医所言,在三个月后病逝了。
她像是得了失心疯,每天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她不再打扮的光鲜靓丽,不再上班,也不再管自己的儿子,每日除了酗酒就是打牌,以此逃避失去丈夫的生活。
那个精致孤傲的女人活成了一滩烂泥,性格变得愈发古怪,甚至变得有点暴躁。
牌运好的时候脾气会好点,会给儿子买一大堆吃的,牌运差了,儿子就是出气筒。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儿子十四岁那年。
被她用一个酒瓶,砸进了医院。
她在医院看到儿子那双冰冷的眼睛,幡然醒悟。
她试图好好生活,于是在附近的小公司找了份工作,勉强糊口。
四十岁的她,依旧风韵犹存,渐渐地,一些不好的传闻传了出来,甚至传到儿子的耳朵里。大家都说,她是小三,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
甚至被人拍了捉/奸视频,寄到家里。
在众人的唾沫星子中,她越来越沉默,抗拒出门,躲在家里整日整日的不出门。
她的儿子察觉出异常,带她去医院,做身体检查,医生说她得了抑郁症。很陌生的词,没人懂,旁人指指点点,只说她得的是神经病。
她开始吃药,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会给儿子做一桌子的菜,拉着他絮絮叨叨。坏的时候,躲在房间里两三天不出门。
直到儿子高考后的某一天,她趁儿子不在家,留了封遗书,从八层楼的高度纵身跃下。
儿子在收拾她遗物时才发现那封遗书。
她说,自己不是小三,是被人逼迫的。她说,她无颜做他母亲,希望他好好生活。
她死后没多久,那片小区被拆迁。
是套老房子,她父亲临死前过户给她的,她的弟弟结婚时买了另一套。可弟弟弟媳不甘心,偏要分一半的拆迁款。
恰逢表弟入少管所,需要钱打关系。
于是,他们用当年那段“捉奸在床”的视频威胁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跟她年轻时一样清高孤傲,冷笑着拒绝了另一半拆迁款,从此与她弟弟一家断绝来往。
寂静深夜,蒋竞年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他的声音很轻,语速很慢,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小朋友。
沈蕴困得睁不开眼,搂着他的腰,头往他怀里拱,心里难过得无以复加。
她呢喃着:“以后有我陪你。”
蒋竞年像是笑了,听得不大真切,好像在应。
“嗯,以后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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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蕴转醒已至晌午。拖着几近散架的身体下楼时,蒋竞年正盘腿坐在沙发里,笔记本电脑搭在膝盖上,正在工作。
正午暖洋洋的日光,透过一大片玻璃墙,洒到他身上,将他的冷淡的眉眼勾勒出几分温和。
沈蕴有片刻的恍惚,想起那个故事。
一时竟无法将眼前之人,和昨晚故事里的那个人画上等号。
下一刻,蒋竞年看到她,立马放下电脑。过来,拉着她的手,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轻按着她的双肩,让她坐到高脚凳上。
自己却转身,绕过吧台进厨房,舀了一碗香喷喷的海鲜粥,放到她面前。
“早上刚熬的,还热着,尝尝味道怎么样。”他在吧台对面坐下,单手撑下巴,笑着,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锁骨上。
那里有好几处红点,皆是拜他所赐。
沈蕴往上拉了下衣领,捏着勺子尝了一小口。粥里放了不少有种类的海鲜,有虾仁、干贝、海参,还有花蟹肉。米粥的嫩滑顺口,与海鲜的鲜味融合的恰到好处。
沈蕴吃了好几口,这才问:“你熬的啊?”
“嗯。”蒋竞年点头:“味道怎么样?”
“好吃。”沈蕴如是说,忽而想起昨晚折腾到凌晨一两点才睡,便问:“你几点起的啊。”
她记得昨天家里没有虾仁和花蟹肉。
“没睡。”蒋竞年说。
沈蕴怔了两秒:“干嘛不睡。”
蒋竞年笑起来:“怕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做梦,索性就不睡了。”
其实是没经验,怕她难受,这才守着熟睡的她,不敢让自己睡过去。直到天光熹微,他便也没了困意,索性起床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些蔬菜和海鲜回来熬粥。
就为了她一起床就能喝一碗味道鲜美的粥暖胃。
沈蕴知道他又没了正经,睨他一眼。到底是心疼他,便说:“那你现在去睡一会吧,不然身体吃不消。”
“没事,习惯了。”他一脸无所谓:“跟你说个事。”
沈蕴捏着勺子,一口一口喝粥:“什么事?”
“搬过来一起住吧。”
这句话他早就想说,只是怕她介意,可如今两人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同居这个话题变得不再那么敏感。
沈蕴垂着头,往嘴里送粥,囫囵道:“再说吧。”
蒋竞年看她。
安静了好一会儿。
沈蕴抬眸,迎上他复杂的眼神,笑着去拉他的手,难得地撒起娇来:“俞快一个女孩子,独自租房住,总归是不□□全嘛,我不能抛弃她呀。”
蒋竞年说:“那你就舍得抛弃我?”
“怎么会舍得抛弃你。”沈蕴笑着捏他的手指,“周末还是会来的呀。”
蒋竞年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强求,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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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下旬,杨义丛发了条金画笔报名的链接给沈蕴。他依然保持原先的态度,劝她不要浪费天赋,希望她能参加比赛。
沈蕴问了蒋竞年的意见,蒋竞年说:“想报就报吧,你的决定我都支持。”
沈蕴圈着他的脖子,让他没办法专心工作,故意说:“万一我得奖,去国外深造,你也支持?”
蒋竞年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几秒,椅子转了一百八十度,认真地看她:“你想去吗?”
态度真挚到沈蕴不忍心打趣他,笑着说:“我开玩笑呢,只有得一等奖才能去,怎么着都轮不到我。”
蒋竞年郑重其事地说:“不是问你能不能去,是问你想不想去。”
沈蕴心道,这两个问题在本质上是一致的,想不想去依赖于能不能去。
“不想去。”沈蕴笑着去亲他:“因为舍不得你。”
不过沈蕴还是很用心地画了一幅插画,抱着尽人事听天命地心态,参了赛。
忙碌的工作让沈蕴将此事抛诸脑后,直到七月初,收到一条进入复赛的短信,方才让她记起这一档子事。
彼时她正和夏敏方回在外面吃午饭,收到短信时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夏敏以为她中了体育彩票,凑过来一看,是条复赛的短信,嘁了声:“还以为蒋总跟你求婚了呢。”
夏敏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但总归是个女孩子,心思敏感细腻,再加上沈蕴没有刻意瞒着她,很快便知道了两人谈恋爱的事情。
从最初的瞠目结舌,到如今已经无动于衷了。
沈蕴笑笑,没在意她的调侃,边给蒋竞年发微信,边起身去卫生间。
到卫生间门口,蒋竞年回了微信。
NIAN:恭喜。
简简单单两个字,沈蕴失笑,啧了一声,将手机揣进裤兜里。刚要入内,却听到女士卫生间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谈话之中夹杂着她的名字。
沈蕴脚步一顿,停住。
“芳芳,你说真的?沈蕴和蒋总真的在谈恋爱?!”一个女人惊讶的问。
“骗你干嘛,不信你问小林,那天她们也看到了。沈蕴搂着蒋总,别提多亲热了。”芳芳的声音里有轻蔑,也有戏谑。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听说我们部门的张成海喜欢沈蕴,约了她好几次都没成功,原来名花早有主啊。”
芳芳嗤笑道:“张铁牛?别说沈蕴看不上他,我都看不上!就他那副憨头憨脑的样子,啧。”
女同事赞同:“确实,张成海和蒋总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话说这个沈蕴也挺有本事啊,这才来了多久,就把蒋总拿下了。”
“那可不。”芳芳说:“你没看到许总都不是她对手吗?”
女同事惊讶道:“这话怎么说。”
“我这是小道消息,听说许总之所以会退股,就是因为沈蕴和蒋总起了矛盾,这才一气之下和蒋总分手,退了股。”
“你的意思沈蕴是小三?不会吧,沈蕴看着不像这种人啊。”
“绿茶婊、白莲花,你听说过没?”芳芳不齿道:“别看长得纯真无害,心思坏着呢。你知道吗,我上个季度绩效得了个C,就是因为和小林在茶水间说了句许总是不是因为沈蕴才走的,恰好被她听到,立马告状告到蒋总那边去了。”
“啊?真的假的,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呵,隔天一大早Elly就来找我谈话,说我工作不仔细叭叭叭,以为我不知道她从中作梗呢,恶心死了。”
“天啊,太可怕了。”女同事感叹道。
“所以我劝你,以后离沈蕴远点,千万别招惹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芳芳阴阳怪气地说:“人家老板娘呢,在床上吹个耳边风,胜过你奋斗十年。”
“比不过比不过。”女同事说。
“补好妆了没,走啦走啦。”
说话间,芳芳和女同事走出卫生间,下一秒,两人愣住了。
沈蕴面无表情地看着面露尴尬的两人。
瞧沈蕴的表情,芳芳意识到两人的对话被她全数听了去。都到这份上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她反倒没了起初的难堪和畏惧。
拉着女同事的手,光明正大地从沈蕴身边擦肩而过。
沈蕴叫住她:“陈芳芳。”
芳芳停住,微微抬起下巴,转身看她:“怎么,你又想去蒋总面前吹耳边风了吗?去吧去吧,想怎么吹就怎么吹。”
不知为何,沈蕴忽然有点想笑。
“第一,我不是小三,许墐和蒋竞年从来就不是情侣关系。”
“第二,我从来没有看不起张成海,只是对他没感觉而已。”
“第三,你绩效得C,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能力不足。”
沈蕴看到芳芳的脸色越来越青,笑了下。
“我不知道自己在同事心目中人品怎么样,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是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我想这一点,公司同事都是有目共睹的。”
说完,她朝旁边的女同事瞄了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听到芳芳在背后气急败坏道:“沈蕴,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不就是靠着这张狐媚的脸爬上领导的床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进的公司,要学历没学历,要本事没事,还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地说能力,你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呸!”
不堪的骂声引得餐厅内的顾客纷纷望过来,沈蕴脚步顿住,转身,不怒反笑道:“行啊,那你也用美色勾引领导试试,看看领导愿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后面芳芳骂的话,全数被沈蕴甩在耳后。
夏敏听到卫生间那处有吵闹声,正想过去瞧瞧,不想看到沈蕴回来,便探着头问:“那边怎么这么吵,有人在吵架?”
沈蕴在旁边坐下,好一会儿才平复愤怒的情绪,说:“嗯,有只狗在咬人。”
方回&夏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