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翻案
母后自戕,其实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确实来的有些突然,她缓了好久,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连日来都浑浑噩噩的,所幸魏容在她身边,倒是给她许多安慰。
听说皇兄连夜进宫求情被训斥,对父皇的心,她已经彻底寒透了,与母后在一起这么多年,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她看皇兄较之前也憔悴了许多,想来母后的事,对他的打击是极大的。
不知觉,窗外的蝉鸣什么时候渐渐淡去,销声匿迹了,空气也平添了一抹凉意。
秋天,已经来了。
今日上朝,她倒是隐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正想着。
便看见左丞秦竟拿着玉牒站出来,躬身道:“启奏陛下,微臣有事要报。”
赵政抬眉:“讲。”
秦竟朝着旁边看了盛王一眼,她在身后看的清楚,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什么意味。
接着秦竟的声音如刀如剑,无情地在正阳宫殿内响起。
“绘湘染坊一案,微臣觉得疑点颇多,光是凭着区区侍郎怎么能够成就如此大事,而且,他们的背后若是无人,怎么也说不过去。”
“于是,微臣便私下彻查,还望皇上恕罪。”
见赵政没理会。
秦竟接着说到:“此案一查,微臣发现果然有蹊跷。”
秦竟说完,苏祁淡淡地道:“秦大人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本官办的案子办错了?”
秦竟笑了笑:“苏大人言重了,下官怎么敢,只是有些人,确乎过于狡诈,这才蒙蔽了苏大人。”
赵政开口问:“是谁?”
秦竟直直道:“这绘湘染坊的幕后主使,乃是当朝盛王殿下。”
赵则宇一听,犹如被雷劈了,有些慌乱,连忙跪下:“父皇,此事,与儿臣无关。”
赵则宇虽在朝中已然失势,但秦竟重新查绘湘染坊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
赵则乔和赵则凉二人听了也连忙跪下:“父皇,皇兄(皇弟)绝不会做出如此通敌叛国之事。”
接着赵则乔对着秦竟道:“秦大人,凡事讲究凭证,你说此事是七皇兄做的,拿出证据来。”
秦竟笑了笑,朝着门口拍了拍手,赵则宇看着进来的人,眼睛睁的大大的,满眼的不敢相信。
来的人,就是他身边信任的副将,孟庆,孟庆看都没有看赵则宇,径直跪下。
向着皇上行礼。
赵政看了一眼赵则宇,没什么过多的表情。
孟庆接着道:“回禀皇上,此事,确实是盛王殿下做的,其中贩卖兵械的账簿,还在微臣手里。”
说着从胸口掏出一本账簿,应知下去,从孟庆手里接过,放到赵政手里。
赵政翻了翻,面色有些沉。
“除了账簿,可还有别的。”
“有,当初审犯人时,盛王殿下曾亲自去过牢里,用的,是魏国公的令牌,这块令牌,还在微臣手里。”
说着又拿出令牌来。
她站在一旁,只觉得手脚冰凉,听得心惊肉跳。
陷害之人显然是准备周全,这下,若是要全身而退,恐怕是难了。
蓦地听到魏国公的名字,魏容不禁朝着父亲的方向看了一眼。
魏端连忙出来跪下:“陛下,此事,微臣不知情啊,这令牌,微臣早前就丢了,已经丢了许久了,不知道盛王殿下何时拿到的。”
孟庆冷哼一声,接着看着赵政道:“陛下,微臣手里的账簿,只是其中一本,还有一本,便在魏国公府里,陛下大可派人去搜。”
魏端一听,心里一颤,偷偷瞥了一眼阮暮言,接着情真意切地道:“陛下,此事,当真与微臣无关,还请陛下明察。”
“应知,让怀羽走一趟魏国公府。”
赵政说完咳嗽了两声,他这身体,好像越来越差了。
应知应声,转而让小太监去传口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不知道魏容是什么时候站出来的,只知道她听到魏容一字一句,不卑不亢道。
“陛下,此事,与我父无关,全是微臣做的,账簿在我父书房书架第三层暗格里。”
她闻言,震惊地回头,看向魏容!
魏容看向她的眼睛里,一片澄澈,她便知道,不是他。
魏端也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魏容,忘了说话,眼神晦涩复杂,含着一股责怪之意。
“应知。”
赵政接着说到。
应知会意,连忙让小太监跑过去通知怀羽。
过了不知道多久,怀羽回来了,手里拿着另外一本账簿,赵政翻看了一会。
冷眼看向众人,眼里含着愠怒,重重地把手里的账簿摔在玉案上。
众人听到这声响,连忙跪下,大气不敢出。
“通敌叛国,私贩兵械,吃着我南锦的粮,干着叛国的买卖,都是朕的好朝臣,朕的好儿子!”
因着怒气,竟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时间竟停不下来。
“皇上,保重龙体。”
众人在下面道。
刚说完,便听到应知大声地喊叫:“快传太医,传太医,皇上吐血了!!”
一时间,正阳宫乱作一团。
她冷眼看着龙椅上的人,没有反应,那不是她的父皇,那只是南锦的帝王,不念旧情,不辨忠奸,冷情多疑。
皇上被挪到偏殿,众人跪在外头。
所有人都各怀心事。
想要害盛王的,除了陵王赵则白,便就是颐王赵则亦了,无论是谁,布这局,便是要将不属于他们的人,一一铲除。
这一天,他们应该谋划已久,说不定之前母后的事,也是他们其中一人做的。
正想着,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意,这就是帝王家,这就是争储,无情地让人心寒。
随后,应知出来。
众人往应知那边看去。
应知道:“皇上只是怒火攻心,现下已经转醒,皇上口谕。”
众人连忙跪下。
“沈描渲。”
“臣在。”
“与此案相关人等,一并拿下,容后再议。”
沈描渲跪下:“微臣领旨。”
“其他人等,一并退下。”
她退出宫门,便瞧见许辜荣一脸焦急之色过来,让她不禁想起母后,眼神有些冰冷地看向她。
向她行了礼,没什么好脸色。
因为过几日,她便要被封为继后了。
她现在名义上,已经是许睿的干女儿了,身份完全够得上做皇后。
前朝和后宫再有意见,也找不出什么错处,况且此事看皇上心意已决的样子,便也没什么余地。
她站在正阳宫门口,看着沈描渲的人带着皇兄和魏容往廷尉狱去。
眼眶湿润,她好像,从来都帮不上什么忙,母后如此,皇兄亦是。
苏祁在她身后,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走到远处的赵则宇,眼神黯然。
赵则宇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的结局,他早就想到了,母后被废,他早已经失去了争储的资格。
他蓦然想起最后一次找苏祁的时候。
他约在戏园。
那个时候,戏台子上在演《桃花扇》,苏祁进来,撩开帘子看了一会。
便伸手招呼小二进来,给了一锭银子:“长生殿。”
点了一出《长生殿》。
他还没开口说话,苏祁便开口了:“我知道殿下今日找我何事,而我,恰好也想同殿下说清楚,便来了。”
赵则宇此前找了苏祁好多回,几乎都被拒绝了,但他心不死,且先不说苏祁如今的地位,光是苏祁的才华谋略就值得他如此做。
得苏祁者,得天下。
此话毫不夸张。
外头《长生殿》的曲目开始悠悠唱起。
苏祁接着说到:“知道我为何不选殿下吗?”
此话一出,赵则宇心里便一惊,苏祁这是已经有了选择之人!
“因为殿下不适合坐那个位置。”
赵则宇心里有些怒火,刚想开口。
就听到苏祁接着道:“君王明治,更须无情,而你,太过重情。”
赵则宇嘴硬道:“苏大人,你若是不想帮本殿,不必拿如此荒诞理由搪塞,本殿以后,再不找你就是了。”
苏祁勾唇弯腰:“有劳殿下为苏某费心。”
苏祁走之前,好像提醒了他一句,殿下生在帝王家,理应明白,人心叵测。
他那时候还不以为意,如今看来,孟庆的事,苏祁是一语成谶了。
算了,他也不想争了,就这样吧。
他的妹妹因病死于未央宫偏殿,他的母亲,自戕于冷宫,而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了。
魏容脸上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看见裴清越,神色微微有些变化。
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当初春围,她被诬陷,沈描渲带着人过来,魏容伸手覆在她握拳的手上,在她耳边同她道,放心。
而她如今,什么也做不了。
宫里的人陆续出来,大多都在讨论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皇上如此大怒,看来盛王殿下是没办法了!”有人摇着头轻声同旁边的人说到。
“之前皇上让苏大人收拾林国丈一党时,我就知道,盛王与储位无缘了。”
“唉,堂堂嫡子,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
“慎言慎言!”旁边的人慌乱地说到。
“不过,小魏大人与此事何干?”
“想必是替魏国公顶罪,小魏大人不是一在九卿部安分守己的,哪有理由和时间做这些事……”
“看来魏家这回,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几人说着匆匆往宫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