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告白气球【一更】

　　时间回到九年后的今天。

　　曲初看着谢千遇的眼睛, 问了当初姜军问过的同样的话, 声音都在颤抖：“成为一名空军, 架着战斗机是你的梦想，为了我, 你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值得吗？”

　　谢千遇淡淡一笑，在曲初的脑袋上揉了两把，把人按在了自己胸膛，声音清朗, 说了一如九年前他说给发小姜军的话：

　　“你值得。”

　　曲初的身体狠狠地一颤。

　　以谢千遇的性格，当初若那几个混混学生的目标不是曲初而换做是别人，谢千遇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只是每每想起这件事情，他极有可能会后悔。

　　但是，那个人是曲初, 不是别人。是那个哪怕豁出去、他也想要保护的人, 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然后，曲初又听到谢千遇继续说道：

　　“因为，你是我的梦想啊……”

　　谢千遇声音不大，而且还带上了几分温柔的意思，明明是轻飘飘的话, 却砸得曲初险些喘不过气来。

　　曲初搂着谢千遇的背, 抱得更紧了，他埋在男朋友的胸膛里, 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他问：“谢千遇,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

　　谢千遇还真的认真想了想。因为“喜欢曲初”这件事情……已经很久了，久到已经刻进了他的骨血里，化不开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谢千遇在曲初的脑袋上亲了一口，说道：“其实我真的忘记了，可能就是那次在校外，你被很多人堵着的时候，当时我就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跟你打架，其他人，凭什么？”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谢千遇问道：“宝贝儿，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曲初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是在认真思考，但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他在谢千遇的怀里沉默地摇着头：“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可能是谢千遇在所有人都不信他认为他学术不端时毅然站在他身边帮他找到事情的真相，也可能是在医闹时那个人说“你的梦想，我们一起来守护”时……

　　反正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喜欢谢千遇时，就已经无法自拔了。

　　谢千遇轻笑一声，轻轻将曲初从自己怀里推了出去，食指和拇指捏着对方的下巴，笑得轻佻：“是不是，日久生情？”

　　曲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嗯？”然后就对上了谢千遇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曲初：“……”

　　行吧，日、久生情。

　　跟谢千遇相处了这大半年，那人只要露出这种笑，就绝对是污了吧唧的。

　　曲教授满满的感动登时被冻住了，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往包间走，谢千遇心情很好地踏着小步子，跟在男朋友身后慢悠悠地踱了回去。

　　两人一打开包间的门，里面的热闹已经扑面而来了，原来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虽然老套，但确实是聚会的最佳伴侣。

　　大伙儿见曲初和谢千遇双双回来了，都露出了调侃的神色。某个男同学更是直接，吹了个流氓哨儿，问道：“哟！这么快呢！我还以为还要再等个把小时呢！到底行不行啊，老谢！”

　　说男人不能说快！在场都是成年人，谁还不懂这个梗了？于是，不出意外的引来了满座的笑声。

　　“滚蛋！”谢千遇笑骂了一句，拉着曲初坐到了原位子上。

　　既然谢千遇和曲初都会来了，于是大家提议重新玩，又把规则说了一遍：桌子中间摆了个空啤酒瓶，由一个人原地转它，瓶口对着谁，谁就要受到惩罚，真心话和大冒险，各选一个。

　　“大冒险就没意思了啊！”有个人能提议道，“干脆就只能真心话吧！”

　　在座的都是老同学，隔了这么多年都没怎么联系，还是真心话更加刺激一些，毕竟能挖到很多以前不知道的猛料，于是这个提议就被大家给采纳了。

　　“我先来，我先来！”班长自告奋勇，率先转起了酒瓶。

　　餐桌中间是个玻璃转盘，酒瓶本身也是玻璃的，所以转起来的时候因为摩擦力小而转了好久，速率在以很小的加速度降低。大家都屏息凝视，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酒瓶，生怕自己成了那个命定之人。

　　最后，酒瓶终于停了下来，瓶口稳稳地对准了曲初。

　　全场沸腾！

　　这可是高冷曲学神啊！以前谁敢问他问题啊，但现在还搭上了个谢千遇，想想……都有些小激动呢！

　　“干得漂亮，班长！”有人拍巴掌。

　　“666！！”

　　“你班长永远是你班长！”

　　班长转过身来，看向曲初。

　　曲教授：“……”

　　他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曲学神虽然为人很冷淡，但也绝对不会那种玩不起的人，既然加入了这个游戏，哪怕再觉得无聊和幼稚，但是，愿赌服输是一个人基本的素养。他看向班长，一副淡淡的神色。

　　班长看着曲初，见对方眉眼间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抵触的情绪，一颗紧张兮兮的心也就放进了肚子里。

　　“曲学神能不能说下你从喜欢校花，到喜欢谢哥……之间的心路历程？”

　　曲初缓缓地舒出了一口气，在这些老同学面前，被问这个问题，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早就做好了会被就个人感情问题做一番解释的心理准备。

　　这会儿被问这个问题，他反而有种轻松了的感觉。

　　在班长问出这个问题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曲初、谢千遇、秦璐璐三人之间打转：只见谢千遇嘴角挑起一抹轻松的笑意，对于这个问题，他早就已经知道了标准答案。

　　秦校花挑挑眉，在外人看来跟平时的表现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有人可能会以为这是校花美眉在故作轻松，毕竟女孩子都是要面子的，而且还是一个漂亮的妹子。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对于这个问题，秦璐璐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一些小激动。

　　毫无波澜是因为她知道曲初可能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自己，女生的直觉是很准的，以前曲初追她虽然闹得满城风雨的，看起来轰轰烈烈，但她能感觉到曲初对自己的冷漠，没有哪个男生会这么追女孩子，活该他单身！

　　至于激动……

　　讲道理，她也很想自己自己是怎么被“炮灰”的！看一对亮眼的帅哥由伪情敌变为情人什么的……还有比这个梗更萌的吗？！

　　她内心的腐女之魂已经在叫嚣了！已经脑补了一堆脆皮鸭文学了，内心的土拨鼠正在疯狂的尖叫中！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

　　至于曲初，他先看了眼谢千遇，然后看向秦璐璐，脸色诚恳，说道：“对不起，秦璐璐同学，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喜欢过你。”

　　全场的同学哗然！纷纷以一种“你他妈逗我呢”的表情看着曲初：当初是谁把这事儿给闹得全校皆知的！你现在告诉我，是一场误会？

　　秦璐璐点点头，面无表情，示意曲初继续往下说。

　　曲初：“在我‘追’你之前，我知道当时的校霸也在追你，追得也是轰轰烈烈的闹得全校皆知。”

　　曲初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是了，当时的校霸横行霸道，抽烟打架打脏球考试作弊，甚至还几次把其他学生揍进了医院，相比于这位校霸同学的暴力，曲初和谢千遇那最多蹭破一层皮的打架简直就是小孩子的过家家。

　　校霸无恶不作，臭名在外，就连生性冷漠、过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曲初都听说过，足以见这个人的恶行昭彰。作为校霸，好歹也是常年驻扎在学生们饭后茶余时谈资的top 3，他的事迹向来传得很快，包括他追秦璐璐的事情。

　　当初，秦璐璐被校霸给追得快烦死了，还好曲初出现了。那时候的秦璐璐只知道校霸突然就不缠着她了，但也没多想，现在看来多半是曲初跟校霸之间较量了一番，曲初成功把校霸给“驱散”了。

　　校霸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秦璐璐都不敢想要是没人制服这个大魔头，当初的自己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曲初却绝对是个君子骨，至少这个据说在“追”她的男生，在所谓的“追”的过程中，没碰过她一根头发。

　　宁跟君子吵架也比被小人缠上好，何况这个君子沉默寡言的，虽然秦璐璐也不喜欢曲初，但至少不会反感。现在看来，不仅不反感，甚至还带着感激之情。

　　想到这里，秦璐璐看着曲初，真诚道：“谢谢。”

　　曲初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别把我想得这么伟大，帮你摆脱校霸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我也是有私心的。”

　　除了谢千遇之外，所有人：“？”

　　曲初叹口气：“十六七岁……我也是那时候才发现自己跟别人，不太一样。我好像对女孩子提不起一点兴趣来。”

　　听到这里，本来闲闲地靠坐在椅子上的谢千遇倏地坐直了。他本以为这所谓的“私心”是指曲初要通过这件事来“报复”曲校长，现在看来……

　　他想起了当初自己当初问曲初高中为何要追秦璐璐时，曲初跟他说了为了报复曲逢春，但是却表明第二个原因不告诉他，看来这就是第二个原因了。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曲初对秦璐璐缓缓说道：“当时校霸追你的时候，到处可以听到相关的小道消息。当时我就在想，作为女主角的你应该是很受欢迎的，那我就想试试……看能不能对女孩子有感觉……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他抬起头来，对秦璐璐致以抱歉的目光：“对不起，我当时也算是利用了你。”

　　秦璐璐笑着摇摇头：“没关系。”

　　她是真的一点被“利用”的感觉也没有，反而很能理解曲初。青春期发现自己的性向跟大部分人不一样，肯定懊恼过，觉得自己很奇葩，所以想过要去强行“矫正”，因此会试着去追一个异性同龄人。那时候才多大？所谓的“追”，本来就当不得真的。

　　而且，曲初从头到尾就没有碰过她，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不会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就去对女孩子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表情轻松，朝谢千遇点了点下巴：“你呢？该不会也是因为想向自己证明的取向正常，才追我的吧？”

　　谢千遇“嗤”的一声笑了，摇摇头：“我这个人一向很心大，我从十三四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取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追你……”

　　他看着曲初，笑得霸道：“还不是因为这个家伙在追你嘛！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他追到你，那我有什么办法？”

　　谢千遇耸耸肩：“只能跟他抢喽！”

　　所以，怂成狗的谢千遇以自己清奇的脑回路，打算来一个曲线救国的策略。曲初不是“喜欢”秦璐璐吗？但是他又不敢跟曲初说自己喜欢他，那怎么办呢？

　　截胡啊！

　　让秦璐璐不要喜欢曲初，就行了！谢千遇都想好了，要是秦璐璐真的一不小心喜欢他了，他会第一时间跟对方说清楚，说自己其实不喜欢她，一切都是误会，然后把这段不可能有结果的悸动扼杀在萌芽阶段。

　　不过……这些话也没机会说出口，因为不管是曲初还是谢千遇，秦校花好像都不感冒，那时候她深爱的只有史地政。

　　秦璐璐闻言，假装叹了口气，抱怨道：“哎，所以我就成了你们这些臭男人之间情情爱爱的牺牲品。”

　　说完自己乐个不停，她对谢千遇说道：“诶，那这么说，你是不是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曲初啊？”

　　谢千遇大方承认，眼神温柔地看着曲初，懒散地说道：“是啊，很早就喜欢了。”

　　全场又坐不住了：

　　“卧槽，老谢，喜欢又不敢表白！怂不怂啊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谢！”

　　“我靠，你他妈真能忍啊！如果是我，早就扒了裤子直接干了。”

　　曲初：“……”

　　又玩了几轮，直到服务生来催说要收桌子了，大家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所有人兴致似乎都没有退却，于是就有人提出去KTV的建议。

　　自然是一呼百应。

　　班长找了个最近的、装修不错的KTV，定了个最大的包间，这才堪堪将所有人给容纳了进去。

　　老同学之间唱歌，图的就是一个气氛，从王力宏到五月天，从周杰伦到陈奕迅，从林俊杰到许巍，点的都是高中时期红极一时的男歌手的歌儿，耳熟能详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能哼上那么一两句。

　　“告白气球！”抓着麦克风的一位男同学吼道，“会唱的一起啊！……嗷！”

　　脑袋被拍了一下，力道倒是不重，只是突然被拍了一下，有些被吓到了，转过脸来发现谢千遇就站在自己身后。

　　谢千遇从他手里拿下麦克风，笑道：“我点的。其他歌儿你们随意，但这首……”他缓缓转过身来，透过薄薄的黑暗看向曲初，“我想唱给……十年前的曲初。”

　　曲初蓦地瞪大了眼睛：“！！”

　　几个男生闻言已经吹起了口哨儿，然后又是一阵掌声，噼里啪啦的。

　　前奏已经响起，很快就到了第一句歌词。

　　“塞纳河畔，左岸的咖啡。”

　　“你说你有点难追，想让我知难而退。礼物不需挑最贵，只要香榭的落叶。喔……营造浪漫的约会，不害怕搞砸一切，拥有你就拥有全世界。”

　　“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甜蜜得很轻易；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在说我愿意。”

　　谢千遇的声音清亮中又带着一丝低沉，虽然没什么唱歌技巧，但是因为音色摆在那里，只要不走掉，唱起来竟然意外的好听。曲初坐在长沙发的一角，静静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我想唱给……十年前的曲初。”他又想起了谢千遇刚刚说的那句话，沉浸在其中，连谢千遇什么时候唱完了然后坐在他身边，他都不知道。

　　“好听吗？”谢千遇问他。

　　“……”曲初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缓缓转动脖子，看向谢千遇。

　　周围的老同学们都沉浸在“死了都要爱”的嘶吼中，没人注意到他们。谢千遇温柔地掰过曲初的下巴，在他的嘴角轻轻地啄了一口，低声说：“我确实有些后悔，有些话，没在十年前就说给你听。”

　　曲初笑了笑：“现在，也不晚啊。”或许是受到了谢千遇那首歌的感染，他难得地煽情了一回，“我们还有……一辈子。”

　　谢千遇也跟着低低地笑了几声，点点头：“是的，我们还有一辈子。那么曲初……”

　　曲初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谢千遇。谢千遇几乎不会喊他全名，现在被这么一喊，他心里莫名多了一种紧张。

　　谢千遇伸出胳膊，轻轻地环过曲初的后背和腰，手与曲初的一只手暧昧地交握在了一起。他温声道：“结婚吧。”

　　曲初脑子“嗡”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连呼吸都在刹那间被打乱了。他猛地抬起头来，背部绷成了一条直线，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紧地盯着谢千遇。

　　KTV包间以暗色为底色，再加上这暧昧的灯光效应……曲初就这么看着自己的男朋友。

　　暧昧的灯光不时地掠过谢千遇的脸庞，被掩映在忽明忽灭灯光下，曲初在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上，看到了相守到老的承诺。

　　曲初就这么看着对方，他用力回握住谢千遇的手，然后换成了十指交握的方式。

　　“好。”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