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杜藤枫不想走。
从清歌回国之后他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她。
更何况被梦吓到之后。
杜藤枫眼神诚恳,里面的情潮像奔腾不息的海浪, 把清歌卷到里面, 一浪接一浪的拍着她的灵魂。
他的眼神太深太苦, 清歌瞬间失语,只怔愣的看他。
“还有,我发烧了, 家里就我一个人, 可怜可怜我好吗, 小歌。”
男人双手握住她的手, 支撑不住微微垂头, 额头紧紧的贴在清歌的手上,果然热烈的体温着皮肤的毛孔钻到她的心上。
“怎么这么热?”清歌一惊, 讶异问道。
刚才她没有仔细看他,现在低头一看, 他脖颈后面的皮肤都红了!
“我给你找药。”清歌起身要去找药盒, 男人虚弱的靠在沙发坐在地上, 只一双眼睛亮的厉害。
清歌跑到阳台旁,柜门拉开把医药箱拿出来, 挨个药盒看完皱起眉, 她刚回国不久没生过病, 家里的药都过期了。
回头一看男人双眼微合,强挺着在往自己这边看。
她拿了体温枪走过去,滴的一声果然烧的不轻,已经39度了。
清歌有些急, 右脚脚尖急促的轻点地板。杜藤枫高,浑身硬邦邦的都是肌肉,她也扛不动啊!
“没事儿小歌”,杜藤枫笑着安抚她,“我躺会就好了。”
好什么好!
清歌气的瞪他一眼!
“我先扶你去躺着,然后给你买药,你乖乖躺着别动。”
时间紧迫,来不及收拾次卧,清歌把男人的右臂绕过脖颈搭在自己肩膀上,咬牙撑起他。
好在杜藤枫还有意识,只微微借力,还能自己走。
坠入清歌的床上双眼紧闭,昏睡过去。
清歌顾不得别的,草草给他盖上被子,拎着包就往外跑。
哒的一声大门关上,床上的男人缓缓睁眼,眼底被烧的全是血丝,满足的叹笑出声。
一下午的冷风,没白吹。
陷入熟悉的香味里,杜藤枫觉得自己被暖盈盈的包裹住。
好幸福啊。
清歌回来的时候,额头薄汗,微微有些气喘,推开卧室门时屏住呼吸。
月色落到杜藤枫的脸上,斑驳陆离的光斑吻上他好看的眉眼。
放在床边的手机嗡嗡的响,清歌看了一眼,本市座机号码。
想了想没有接,杜藤枫睡的很沉,不好贸然替他接电话。
嗡了半天,声音终于止了。
清歌莫名松口气,摸了一下杜藤枫的额头,准备给他贴一个退热贴。
手机又震。
贴完退热贴,手机连绵不绝的震。
清歌迟疑一下,终是接了起来,“您好,哪位?”
那头默了一会儿,礼貌的女声才说道,“请问是杜先生的手机吗?”
“他不方便接电话,有事我会转达他。”
清歌清秀眉头浅皱,莫名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啊,是这样的,杜先生的母亲这两天一直闹着要见他,您回头问问他什么时间方便?”
医院?
“哪家医院?”疑惑脱口而出,没听说阿姨住院啊?
上次听杜藤枫说完他家里的事情之后,她以为杜阿姨自己独居呢。
“精神专科康复医院。”
哒的一声,药盒掉落在地,手机挂断嘟嘟忙音传来。
清歌怔然的看着床上沉睡的男人…
眉心皱出了一条线,嘴唇苍白,脸却团着病态的红潮,不知梦到了什么还是烧的太热,鬓发湿潮。
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怕自己心软,清歌不敢再看,避开他好看的眉眼,给他贴上退热贴又量了体温,降了一些,清歌轻喘口气,转身就离开,把门轻轻掩上。
……
清晨阳光明媚灿烂,调皮的钻到屋子里肆意游荡,点亮一室光芒。
热腾的光线在杜藤枫的眼睫上跳跃,晃的他意识朦胧,挣着从苍茫残酷的梦里逃脱出来。
眼睛微眯,渐渐对焦。
眼前是一副色彩斑斓的水彩画,鼻尖有熟悉的清香,意识回笼,杜藤枫才反应过来,这是清歌的香闺,昨夜他……
留下来了!
虽然后来他身体实在难受昏睡过去。
微弱的开门声和脚步声传来,杜藤枫赶紧闭上眼睛。不一会儿门被推开,她身上清淡的香扫过他的鼻尖。
睫毛微颤。
清歌俯身摸了摸杜藤枫的额头,温度下去不烧了。心道这狗男人身体素质真的好啊,都烧到39度了还能自己退了。
不愧是在军队里滚出来的硬汉。
“起来了,吃点东西。”清歌用指间轻轻怼男人的肩膀,今天早上刘助理一大早就给她打电话,焦急的问她老板是不是在她这里。
刘助理的一句话让她心中有些难过。
她问,怎么都是你,他家里人呢?
刘助理顿了一下小声的说,老板就剩自己了,所以清歌小姐你对老板好一些吧。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清歌说不清心中什么感受。
联想到昨夜的那通电话,同情他,却不想妥协跟他在一起。索性有些不想见他。
清歌想,等她去别的城市录节目忙起来,两个人正好都冷静冷静。
“快点起来,别装睡了。”喉结不停的滑动,一看就醒了,跟她在这装什么呢。
有些迟疑,清歌垂眸描绘男人苍白憔悴的俊脸,扫过他眼下的那团暗青,心中低叹一声,“昨夜有医院的电话,我帮你接了,说阿姨闹着见你。”
男人狭长的双眼立时睁开,射出的寒光让清歌看愣了。
“不好意思接了你的电话,你起床赶紧忙吧。”
杜藤枫看清歌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起身,大手捉住她的小手,他现在巴不得她好好管管自己,怎么可能怨她厌她接了这个电话?
“谢谢小歌帮我接电话,我就是有些纳闷。”
他一个月去一次医院看一次杜母,医院从来没有打电话来催过。
他现在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感念她小时候对自己的照料,但又厌恶她的控制,她的疯狂,她的不知退让让一家人家破人亡,让自己的弟弟远走天涯,让自己的生活也一团糟。
不再深想,利落起身,拖着清歌走到餐厅看到桌上的热粥眉眼软了下来,心中涌动着热流,“小歌你先吃,我去给医院回个电话。”
拿着电话走过客厅拉开阳台的门,杜藤枫走进去之后怕外面的寒气蹿进来冻到自己的姑娘,回身仔仔细细的把门拉紧。
清歌看着男人只穿着单薄的衬衫走到室外有些担忧,明明刚退烧。站在原地踌躇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迈出脚步,默默坐下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粥喝到一半的时候杜藤枫带着寒气走回来,怕寒气带给清歌先去卫生间洗漱一番才到餐厅桌旁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粥。
两个人沉默着喝粥,清歌没问,杜藤枫也没说。
在清歌放在勺子即将赶客的时候,杜藤枫抬眸看她,“一会儿有事吗,能陪我去一趟医院吗?”
“……”,清歌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帘,她不想离他太近。
“我刚刚出去穿的少,怕一会儿烧起来。”
清歌:那你刚刚还出去冻着?
“而且你难道不想看看,之前我为什么不敢靠近你吗?”
这是杜藤枫心中的一道深疤,每次触碰就血色淋漓的痛,但是他想让她知道。不是逼她原谅自己,而是想让她接受杜藤枫的全部,让他看到自己改变的决心。
他们之间从此之后,再无隐瞒。
一句话戳到清歌的心尖上,杜藤枫瞒她骗她疏远她,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结。只要这个结不解开,两个人之间再无可能。
而且她也想干脆的走出来,不让自己困在过往。只有清明的看透来龙去脉,她才能大步的走出去。
在清歌看来,过去的有些事情注定再想起注定让人伤心难过,她不想拘泥于此。
就算不与杜藤枫在一起,她也不想失去信任人,爱人的能力。
她不能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好,我跟你去。”
……
去医院的路上清歌开车,右脸热辣的厉害,男人的视线像蜘蛛网一样一直毫不遮掩的粘在她的脸上。
红灯的时候清歌忍无可忍,回头瞪他。
“你看什么?”
杜藤枫眼睛微弯,轻笑一声,“我在看,小歌怎么那么可爱?”
“小歌怎么突然同意跟我去医院了?”是已经原谅他了吗?这么一想,心中就一阵滚烫。
清歌瞄他一眼没说话,说出来怕他哭。
她去不是想与他走近,反而是想更好的走出与他的过往。
杜藤枫对清歌的沉默浑然不在意,突然想到今早在床头柜上的那个竹质手表盒子,明明是装一对手表的空间,只剩下一只女表。
另一只呢?
联想到之前她送给自己的那块手表,他忍不住出言试探。
“小歌,你喜欢竹质手表吗?我在霓虹见过更好看的,等下次出差我给你买回来好不好?”
清歌闻言恍然大悟他应该是看到自己床头柜上的那块表了,不过那块表已经决定送给宋灿了,她也不是特别喜欢。
于是摇摇头,“不喜欢,不用麻烦了。”
反正西慕已经答应她给她再补一块新的了,西慕送的肯定是好东西!
后面的路上,杜藤枫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喜欢的话,不是清歌自己买的,那这对表是谁送的?
送表的人不可能对表礼盒只送单只手表,那另一只男表哪去了?
杜藤枫侧眸偷瞄清歌,她对那只女表又是什么态度,对女表的态度会不会就代表了对送表人的态度?
越想越心焦。
杜藤枫心中越焦急,面上越冷峻平淡。到医院的时候浑身带着睥睨的冷风,像刚军队里出来似的,气质冷硬。
穿过走廊,来往的医生护士被男人惊人的气势和外形震惊了,但却忌惮其气质,不敢多看。
离病房越近,清歌心跳愈发明显,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捏成拳。
她不敢相信小时候温柔和蔼的杜阿姨真实面目是这个样子的,但同时又想相信,不然她曾经诚挚真诚又不被妥善保护的心意不更加不堪了吗?
心中乱成一锅粥。
杜藤枫止步,站在一间病房门前往里看。
母子像是有感应,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杜母不一会儿就回过头,看到杜藤枫之后,双眼马上就红了。
杜母年轻时长的美,不然也不会生出一双俊美的兄弟。
此时即使眼角爬满皱纹,双眼通红的样子,也我见犹怜。她转过身饱含深情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双唇颤抖,缓缓的伸出手。
跨过时空想摸摸他的脸,描绘他的轮廓。
“儿啊,妈妈好想你,你是来接妈妈回家的吗?”
杜藤枫看着她没说话,没动,站在那里像座雕塑。
杜母起身慢慢的走到门前,离的近来之后,透过小小的玻璃窗才看到杜藤枫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孩子。
表情立时变得狰狞,双眼周围的红肿蔓延到里面,眼球上布满了血丝,疯狂的凿击门板,门被震的噔噔的响。
“你个贱人,把我关在这里!”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是不是背着我结婚了??”
“你跟你那个弟弟一样!枉我之前对你那么好,那么好!!!”
“你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
“我没钱的时候把所有房子都卖了,掏空积蓄买了一套四层的别墅,为了让我们一家人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你们做了什么?啊!你们都做了什么,你们背叛我!!!”
“你们都走了,不识好歹,背叛我!”
“叛徒!叛徒啊!!!警察快抓他们啊!!!”
侧头看了眼深藏惶恐的清歌,垂下眼帘遮住心中慌乱恐惧的光,伸手把她拉到身旁,紧紧的挨着自己。
医生护士开门涌进去,架着杜母压在床上,注射安定剂,杜母瞪大红透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门口,带着不死不休的执拗。
“怕吗?”杜藤枫侧头看她,手臂用力把她拢到怀里,声音暗哑像穿过时光一样轻声安慰她,“别怕,别怕啊。”
抬手轻拍清歌的后背对站在一旁的护士冷声说道,“以后这种事情不要给我打电话,我会按时来看望她的。”
说完揽着清歌快步往外走,身后嘶吼嚎叫不停的病房像地狱的勾魂曲一样要把他埋葬。
两个人谁都没看到,遥遥的走廊尽头,有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
……
杜藤枫把清歌按到副驾驶上,细心的帮她系好安全带,看着她放在膝上微颤的双手,两手将它们托在手中。
清歌看着他,面色自然的像刚刚从会议室开会结束似的,“你怕吗?”
杜藤枫没有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恍惚一阵,而后笑了笑,“以前怕,现在不怕。”
清歌疑问。
杜藤枫粗粝的手指轻轻摩挲她滑嫩的手背,“以前怕你知道就不要我了,现在嘛,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事情总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以前杜藤枫不敢说,怕清歌看到自己母亲这样,看到自己家庭的惨剧彻底离开他。于是对于她的爱意示好不敢接,也不想拒绝。
他那时候想,现在清歌起码还一直在自己身边没有离开,如果她知道的话,会彻底被吓跑吧?会从自己身边完全消失不见吧?
现在他反倒看开了,她已经离开过自己,在那一刻他才知道有多痛。已经经历过最惨了,总会触底反弹吧?
回去的路上车厢沉默着,涌动的空气犹如凝结成实质。
跑车在马路上疾驰轰鸣,清歌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张天。
前阵子自己差点被卖了的相亲对象。
“喂,张天有什么事情吗?”
张天这回打电话是有正事,在那头说了两句,清歌想了一下应声。
“好,我帮你问问。”
挂了电话给林至打过去,“哥,你有事吗,晚上张天想约你吃饭。”
“哦,就那个之前家里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
“啊没有没有,没有在一起,我们之前就认识,那天他帮我逃跑来着。他应该有事想找你帮忙。”
“行啊,那我告诉他。晚上七点,ok?”
然后挂断林至的电话,又给张天打过去,那边连声答应。
忙活起来,刚刚身上滞住的寒气也散了。
“晚上要吃饭?定九洲湾了吗?”杜藤枫问道。
“是啊,怎么了?”
杜藤枫舔了下嘴唇,眉眼寒霜凛凛,“我也去。”
心中咒骂,他娘的,情敌也太多了吧!
……
夜幕降临,当林至迎着腥潮的海风进到九洲湾包房的时候,脚步突然停住。
包房里的三个人同时转头看他。
尤其是一个没见过的男人,看到他的瞬间眼睛就亮了,像是看到救世主一般。
林至:……?在他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天今天联系林至请求帮忙,跟两家一开始动联姻的心思原因差不多。
林氏企业靠地产发家,虽然现在产业扩大,开始涉及商业地产。但如果两家能联合,对张天家是大有助益的。
因为张家是做建材的。
但是张家起步有些晚,大的开发商基本有固定的采购渠道和合作多年的建材商。大开发商的合作机会张家抢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