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爱情的味道

  嚼着韭菜盒子,易多言假装不经意地问:“我爸知道你的电话吗。”

  裴继州一顿,“你是想问他有没有联系过我?”

  “知道就直说,别跟我学拐弯抹角。”易多言加重语气,“你没理会他吧。”

  裴继州试探着说:“就像以前那样,没什么区别。和谁合作不是合作,不让他来折腾你更重要。”

  易多言把早上见易咏发生的事说出来,话里话外嘲笑他那个神采奕奕的老爸想太多:“这个时候靠立遗嘱拉拢我,他还能活个几十年呢,倒还不如现在过户给我可信度高些,算了,反正他的东西我一概都不想要,没见过比他还厚颜无耻之人。”

  裴继州不知道“厚颜无耻之人”是网络用语,没如易多言意料之中露出笑容。他点点头,不多事不贪心最好。

  易多言用油乎乎的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高级定制西装可能没想到有朝一日得以有幸见识地沟油并且毁之手中,大咧咧地说:“放心,以后我就有足够的钱,养得起你了!”

  他还站得笔直笔直的,“我晚上加班,晚点回去。”

  裴继州稀罕他:“是加班赚钱包养我吗?”

  易多言煞有介事一点头,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你是我的人了,一天三顿饭当然养得起——”

  他骤然戛然而止,目光直愣愣的,疑惑不解。

  裴继州抬手,眼神专注,抹去他嘴边的油亮的韭菜叶,“所以你才没动过账户里的钱?你这次办秀,如果资金不够,可以直接用,不必再费劲拉投资找广告什么的。”

  易多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账户什么钱?”

  裴继州害羞,更不好意思让他知道,低头假装收拾残羹剩饭,手忙脚乱之余回答:“就是那三天里叫你签的东西。”

  “哦。”易多言恍然醒悟。

  他记得是签过什么,不过当时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头疼,全程都在瞅机会逃跑,根本没在乎签的是什么,还以为是“互不相干”“保密协议”此类糟践人的玩意,那就更没必要仔细瞧了。

  只顾着战战兢兢,睡觉时还琢磨明天会不会被剁吧剁吧卖了,易多言旋即起了火,一拍桌子,“你还有脸提?”

  裴继州刹那变了脸色,以为还是那一桩误会,一把抓住他的手,四只手上沾上菜油,滑溜溜像四条小鱼:“别生气了,过去了不是。”他主动提议,态度自然倍儿真挚,“以后都不说那件事了,成吗。”

  易多言手掌滚烫,安慰自己是怕被烫伤,点点头。

  裴继州心满意足,就着脏手继续收拾。

  易多言抽出手,仿佛逃脱死劫,去洗手,打起丰富泡沫,来回搓了几遍,两只手都通红。他一出来,便背起书包。

  裴继州不敢相信:“你要走!”

  吸取上次教训,恐怕一下午时光都浪费在床上。易多言脚底抹油,尾音带着点不容商量的决绝:“交给你收拾了,我回去忙活加班赚钱养家!”

  裴继州把他送到电梯,再回来时,等了半天的秘书已经候在办公室,吃个饭不足一小时,积累下的工作太多。

  不过这味儿……

  年轻的秘书打小生活在国外,工作后才回国,不太能理解这接地气的传统美食,就像很多人不能理解臭豆腐和榴莲的美味。她把手当扇子,拼命扇动,察觉到脚步声,立即站直。

  汇报完,秘书顿了顿,又问,“您以后中午都要留出吃饭时间吗?我好把这段时间单独空出来。”

  以前家里空空荡荡,裴继州宁愿睁眼闭眼都在公司,婚后则恨不得把公司安在家里,为了能早点回去,他都是压缩午休时间。

  裴继州背靠着座椅,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摇头:“他只是一时兴起,想起时来一趟,还找各种借口。”

  秘书被自己身上的香水味和满室韭菜味熏得头晕眼花,一时不慎,露出难受的神色。

  裴继州说:“有味道?”

  秘书不好意思地笑笑,哪里敢嫌弃,说好闻又未免太拍马屁,骑虎难下。

  中央空调二十四小时循环通风,老板不主动说要开窗,没人敢动办公室的任何摆设。

  裴继州翻看文件,假装漫不经心:“这是爱情的味道。”

  秘书:“……”

  还真是不要脸。

  裴继州嘚瑟够了,好歹有点良心,知道狗粮不宜撒多,挥挥手放秘书走了。电话叮嘱刘姨煲汤记得保温,今晚都要加班。

  这晚他加班到九点半,办公室里爱情的味道散干净了,回家继续享受爱情。结果别墅里冷冷清清,只有刘姨保温的汤。裴继州郁闷得原地转圈,他想要爱情时效是二十四小时,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差。

  易多言短短几天,在公司里已然像个吆五喝六的小领导。他公私分明,自掏腰包请吃晚饭宵夜和鲜榨果汁,虽然还没加薪升职,俨然已具威严。

  合作的公司不靠谱,令易多言想起来跟路非凡租房子那段时光。房东的房子像鬼屋,墙皮掉得跟头皮屑似的,还推说人家都不能住你们怎么不能住,不管修。

  两人啥都不懂,雇工人铲墙皮重刷,那是见识了各种不要脸的延工借口。

  易多言是练出来了,不行就是不行,没有商量和转圜的余地。

  他不点头拍板,别人只能继续修删改添。后来他也累到直打哈欠,准备去茶水间泡杯浓茶。

  “真是的,以为自己是谁,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佬吗?哈哈哈——”

  “你别说他那样子真像猴子,咯咯咯,胳膊那么长。”

  “唉,你们别说,他平时坐的车是真好的,就那种看起来不起眼其实一千多万的车,还有专属司机!我还想跟司机搭过话呢,他都跟我透露了呢。”

  “他怎么肯跟你说呢,我去问都不理我,唉,是吧。”

  “哎呀还不是看上我了,我跟你们实话实说吧,就是被包养的,包养好多年啦,难怪一来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不是跟我们不一样嘛。”

  易多言心想这群人脑洞还挺大,你们能撬开司机的嘴?他跟司机胡吹海侃几个月,都不敢这么说。

  茶水间里,易多言突然出现,吓得一众人噤若寒蝉。他目不斜视地泡了杯茉莉花茶,走出去后又走回来,拽着茶包的绳子,面无表情地说:“对了,我改主意了,这份方案我明早上班前要看到,那时候还商量不出合理的解决方案,就换合作公司吧。”

  员工私下拿点无关痛痒的回扣是各行各业默认的,按理说这时候不会更换合作公司,但佛爷的要求太高,时常不按常理出牌。这下保不住回扣,还保不住“合作愉快”的共赢关系。

  易多言回到别墅时已经过了凌晨,走廊卧室留了灯,他蹑手蹑脚地关上主卧的台灯,草草在客房洗漱好就睡了。

  临睡前还要感谢刘姨,留了汤,被褥也没收,这是知道他可能会用嘛!

  裴继州一觉到凌晨两点,旁边依旧不见人影,怎么那么黑?

  他琢磨出不对,走出房间,走廊也熄灯了,铺着窗外云和月的影。他想也不想,特精神地进了客房,掀开被子直接上床。

  整个过程跟梦游似的,抱上一具暖和的身体,睡魔才回来。

  早上易多言蜷缩成一团,身上仿佛重重压了几十床厚实的棉花被,想着我这风姿绰约的大长腿正好派上用场,想到便做到,抬脚就是一个猛踹。

  踹上才察觉到脚感不对,为时已晚。

  刘姨正在做早饭,煎油滋滋的生煎包,头顶陡然传来重物磕在实木地板上的声音,感叹现代年轻人晨练的节奏步步紧逼,瞧着动静,公园里武林高手似的老大爷快要落伍啦!

  易多言迷糊:“你怎么在这?”

  裴继州不知道他是问自己怎么在地板上,还是怎么在客房。早起有点冷,他重新钻进被窝,抱牢了:“一大清早抱着老婆再暖一暖,连早饭都免了。”

  这下易多言彻底醒了,眼睛也睁圆了,满打满算没睡过六小时,却精力旺盛:“那晚上也一并免了吧。”

  “别,三十不到就憋死了。”

  “年纪轻轻都还活得好好的,你完蛋个毛线。”易多言艰难困苦地抽出一只手打哈欠,大学室友有四川和山东人,一寝室的普通话都得跑偏,“猝死的都是年轻人,我们年轻人是有底线有节操的!手拿开!人滚开!”

  他蛇一般奋力扭动,“嘴也离我远一点!”

  “——不!许!啃!”

  生煎包都透心凉,皮也软了,裴继州还有精力晨跑,易多言比面皮还软绵绵地趴餐桌上,看时间,心想公司里那群人该敲锣打鼓庆祝了。

  希望一上午的时间能给出个满意的方案吧。

  快中午时易多言才来到公司,刚下电梯,就被昨天那几个人团团围住。他以为是最新的方案,可递过来的文件还是昨晚那个,连个错别字都没改,更别说特意指出的问题。他阖上文件,冷冷地看着几人。

  其中一个留着大波浪卷发叫张月琦的女人说:“那边公司说这个就是最后方案,合作那么多回了,你——他们都懂的,其实这样就可以了,能实行的。”

  “你说的行了就是行了?”易多言快被气笑了。

  张月琦抱着文件夹,像抱着火炉取暖:“你自己去商量吧,我们是说不通了,你觉得你有本事就让那边再换,一而再再而三的浪费我的人情,都是平起平坐的凭什么啊。”

  有人拦着她:“你别说了。”

  “我说两句怎么了……是说他了嘛!我容易吗,我都二十九了,过了年虚岁三十了,好不容易有一个看上的,这下他一定讨厌我了……”

  易多言:“……”

  他莫名其妙,怎么还哭上了。不过他也挺大男子主义的,打小就知道,把女孩子惹哭是罪孽。

  公司里八成都是女性,剩下两成几本都是GAY,都不用明令禁止办公室里安恋情。加班熬夜是常态,想谈恋爱的确挺难,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哄她。

  有人对易多言解释:“她喜欢那个公司来接洽的人,一直主动负责,追了有一个月了?女追男隔层纱,这不就差一点吗,现在你天天找他们公司的麻烦,人家该不高兴了。”

  易多言无奈地扶额:“行行行,这坏人我来做。你把那人的联系方式发给我,叫什么。”

  “好像姓姚吧,是姓姚吧。”

  张月琦一抹眼泪,脸上五颜六色,理所当然地把文件递过去:“对,就姓姚,身高一米八八,他中午还要过来呢,你记得跟他说是你不满意,我可不给你背锅。我先去找美妆的化个妆。”

  身高一米八八,还姓姚!易多言瞪着眼睛。

第39章 爱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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