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
十月五日上午十一点。
“兰锦酒店。”妙宁坐上出租车关好车门。
姜延的婚礼是宴会形式,妙宁和叶怀今都穿的正式了些,妙宁一袭墨绿色一字肩连衣裙,称得皮肤更加瓷白透亮。叶怀今穿着黑色方领丝绒裙,修长的脖颈,淡漠温和的眉目,整个人透出几分优雅矜贵来,两人脚踩细高跟,涂着同色烂番茄色口红。
妙宁捏了捏手中的红包,如了姜延的愿,全是现金。
“我们是一家人,随一个份子钱。”妙宁笑着闲话,她倒不是在乎钱,只是想到她和叶怀今是作为同一个单位出现的,就忍不住心里乐开了花。
”当然。”叶怀今微笑。
路上意外堵了车,到达酒店已经是十二点过五分。
妙宁很久没穿高跟鞋了,有些磨脚。下了车后,叶怀今接过红包随了礼。
叶怀今回身走到妙宁身边,妙宁顺势挽住叶怀今的手臂,两人徐徐走进宴会厅。
宴会已经开始了,白色皎洁的灯光在西式装潢的大厅里流转,吊顶的千数粉色树脂花水晶灯,繁花一路相送红毯直至白色的拱门处。放眼望去厅里来的宾客皆是正装或礼服修身,气质超群,想必身份必然不俗。
妙宁远远看着舞台中央的璧人站在一起,跨越人海那个叫温玉的女人投来不善的目光,叶怀今也有之感应,她从容的回了个眼神,随后她侧了侧身子,挡在妙宁身前,“走这边。”
“好。”妙宁透过叶怀今的肩膀望去,听见司仪讲话,温玉移回了眸子。
妙宁觉得她和温玉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
难道这个女人把她当作了假想敌…?
妙宁再看姜延,姜延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和司仪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跟演相声一样。
妙宁,……
“请问是谷小姐吗?”旁边凑近一个戴着耳麦的西装男。
“嗯,你是?”妙宁疑问。
“我是温总的助手,您的位置在这边,请跟我走。”西装男说。
妙宁眼眸一闪,再次看向舞台中央的女人。
“谢谢你,不用了。”叶怀今微笑拒绝,紧接着她垂头靠近妙宁的耳侧,“走这边,那个是伴郎,王小穆。”
“哦…好。”妙宁没过多理会西装男,挽着叶怀今向另一侧走
妙宁脑海里着实不记得王小穆这号人物,叶怀今倒和他相熟的寒暄几句,之后王小穆引他们入了舞台左侧的位置。
妙宁询问缘由。
叶怀今细细解释,在南城碰见过王小穆几次,知道从前他和姜延关系铁。
妙宁暗暗戳戳叶怀今的手肘,笑,“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打探之前姜延和我的关系呢?”
叶怀今眼皮动了动。
妙宁知道被她说准了,叶怀今就是个爱装的货。
妙宁收回心,望向舞台,舞台上的姜延也恰好看了过来,两人一个对视,姜延眼露意外之后,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婚礼持续进行,新郎新娘一桌桌敬过酒来,姜延喝不下的酒就直接推给了温玉,姜延脸上被酒熏得通红,他大着舌头说,“给…给这个女人…她替我喝…”
温玉脸色微变,良好的教养又让她压下了心中的不快,她嘴角带着深不可见的讥讽仰头喝下酒。
到妙宁这一桌时,姜延醉得已经快走不动道了,看见是妙宁和叶怀今,姜延仔仔细细的抹抹眼睛,确定无误后说,“哈哈…我必须和我们宁儿喝酒呢。”
妙宁站起身来相迎,诚挚的祝福,“姜延,祝你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哈?什么呀…又是这句话,就不能有点创意吗?”王小穆替姜延斟满酒,姜延笑着和妙宁的杯子碰了碰。
姜延扫了一眼叶怀今,“不过,你幸福我就…”
姜延适时打了个酒嗝,“我突然忘了我想说什么了。”
姜延没再多说话,他将酒一饮而尽后,众人拥着走了。
妙宁随之看向姜延的背影微怔。她看得到姜延笑脸后的落寞和苦涩。
再回头时,妙宁发现叶怀今也正在看着她,妙宁神色恍惚了一下,笑说,“叶怀今,我有种嫁儿子的感觉…”
叶怀今,……
“喝水么?”
“嗯。”
叶怀今看着妙宁缓缓垂下的眸子,她捏了捏手,若有所思。
席间有不少姜延的朋友来跟妙宁打招呼,妙宁都仿佛面对陌生人,但好在她嘴上能随便应付几句话,大差不差。
“我上个卫生间。”妙宁说。
“我陪你。”叶怀今跟着起了身。
“不用,你网上约个车吧,等我出来就走。”
叶怀今想了想,“好。”
妙宁寻了卫生间,出来洗手时看见姜延倚在男卫生间门口,正对着洗手台。
姜延指尖玩着一支烟,他懒懒抬起眸,瞳孔有几分震惊的底色,“哟,这不是宁儿吗?这么巧?”
姜延喝酒上脸,目之所及的皮肤都变成了潮红色。
妙宁洗完手烘干,“前面不忙么?”
姜延身子微躬,他从兜里拿出打火机举拢在嘴边,火星一亮,烟缓慢的燃了起来,他猛地抽了一口,“不忙。”
“哦…”妙宁沉寂的看着。
两人陷入沉默,妙宁第一次在姜延身上看见了沧桑与疲惫。
“我真的以为你不会来。”姜延指尖抖着烟灰,醉红的双眼里透出奇异的清醒。
“姜延…”妙宁声音沉了沉。
“趁我还没有和那个女人同房,宁儿快点跟我表白吧,还有余地。”姜延睨着妙宁插科打诨。
“像之前对叶怀今婚礼一样。”姜延声若细蚊,低到尘埃里。
“姜延。”妙宁大拇指和食指摩搓着,她头脑异常冷静,“我要离开庆陵了。”
姜延眼中闪过错愕,几秒后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姜延抽了口烟,“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就是来和我正式告别的吧。”
妙宁轻轻的点了点头。
“挺好的,有始有终。”姜延靠在洗手台上。
“那…”妙宁犹豫了会儿,“姜延…再见。”
“拜拜,宁儿。”姜延垂着头,手指夹着一只快燃到尽头的眼,摆摆手,“走快点。”
“嗯。”妙宁目光从下至上扫过姜延,以前那个无论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姜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成熟消颓的男人。
妙宁微叹,她转过头,向长长的走廊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瞬间妙宁被拉入某个怀抱,坚硬的胸膛,浓烈的酒气和香水味。
姜延紧紧的把妙宁抱在怀里,他头深深埋在妙宁颈窝,呢喃,“求你宁儿,让我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姜延双臂的束缚让妙宁喘不过气来,与此同时妙宁感觉到了肩头的湿润。
姜延哭了。
她知道的,姜延终于结束了他的幼稚。
妙宁安慰似的拍拍姜延的背。
好了好了,没关系,出嫁的儿子哭嫁而已。
感觉到某处的目光,妙宁轻轻抬眸,走廊的那一头叶怀今穿着黑色裙子静静地站立,她仰起面庞表情淡漠,像一只倨傲的黑天鹅。
不动声色的。
妙宁双眉紧紧拧在一起,她下意识想睁开姜延的怀抱。
她不想叶怀今误会什么。
妙宁有些急切。
远远的,叶怀今嘴角逐渐上扬一抹难以辨别的笑容,随后她向后退了几步,之后转身消失在走廊转角处。
完蛋了。
妙宁急了眼,狠狠的跺了姜延一脚,小声咬字,“姜延抱你个大头鬼,你的富婆看见了!”
妙宁提起裙边,向拐角跑了过去,走廊上看见厌恶神色的温玉,两人各自冷脸别开。
高跟鞋有些碍事,本来后脚跟都已经破了皮,妙宁跑了几步后,直接就出了血。妙宁想都没想脱掉高跟鞋往酒店外追了出去。
“宁宁…”叶怀今站在酒店的门柱边。
妙宁飞快的跑了过去。
“怀今…我…”妙宁急急的想要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在旁边鞋店随便买了一双拖鞋,脚被磨的狠了吧?”叶怀今避开话题,她蹲下身子,“手把着我的肩膀,我帮你穿。”
经叶怀今这一提醒,妙宁才感觉到后脚跟火辣辣的疼痛。
“这样舒服些。”叶怀今托起妙宁的玉足小心翼翼穿进暂新的黑色拖鞋里。
妙宁捏着叶怀今的肩膀,她害怕叶怀今会再次人间蒸发。
“车约好了,回家吧。”叶怀今站起身,伸手扶着妙宁的腰。
“怀今,我。”
“回家说。”叶怀今说。
妙宁垂下眸,叶怀今越是冷静,她约是害怕。
三十分钟后,回了家。
叶怀今进了卫生间,拿水盆接了一盆温水。
妙宁紧紧的跟在叶怀今的身后,她在心里猜测叶怀今是不是要打包回南城了。
接完水后,叶怀今把妙宁推坐在小板凳上,“宁宁,你脚上有伤口,先洗洗脚,等会贴个创可贴。”
“哦。”
妙宁把脚伸进水里试了试,微微烫但不会刺人,妙宁放心下来完全下脚。
同时叶怀今把手也伸进了水里,她自然而然的握住妙宁的小脚,手指指腹摸着脚后跟的伤口。
“怀今…我…”妙宁再次开口,语气里尽是迫不及待。
叶怀今温柔地摇摇头,“宁宁,你不用解释。”
“听我说。”
妙宁咬了咬唇,“你说。”
妙宁心里想,要是叶怀今想走,她打断叶怀今的腿。
叶怀今沉了沉,几分钟后向上仰望着妙宁的眼睛,认真的说,“宁宁,当那天我说出喜欢你之后,我身上的担子全都卸下了。”
妙宁静静地听着。
叶怀今目光柔软,“知道你选择回南城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你的心意。”
“等了十年,我们之间不会这么脆弱。”叶怀今继续说,“毕竟我已经尝过太多自以为是的苦头了。”
妙宁俯视着叶怀今,叶怀今眼圈发着红,棕眸里满满的歉意与真挚。
妙宁有些被感染到了。
“其实姜延来敬酒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了。无论曾经有没有爱过,我想你们都需要互相给足、给够解释。”叶怀今放软了语调,“我们宁宁,是大人了。”
妙宁鼻子发酸。
“那十年,我很遗憾没有参与。”叶怀今撩起水,落在妙宁的脚上,“我弥补的唯一方式是相信你,相信我们的爱情。”
“你已经是我的了,不是吗?”叶怀今梨涡浅浅。
“嗯…”妙宁眼泪哗哗的在眼睛里打着转,她藏在心里多年来的委屈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叶怀今,我早就是你的了,你不是包养了我这么多年吗?”
“算是包养?”叶怀今突然失笑,她仔仔细细擦干妙宁的小脚。
妙宁目不转睛的看着叶怀今,叶怀今擦过消毒剂后,贴上创可贴。
安安静静,实实在在。
突然一下妙宁就哇得一声大哭起来,她嘴里大声嚷嚷着,“叶怀今!你对感情这么体察细微,为什么还偷偷藏了这么多年?”
叶怀今一下子就慌了,她伸出手臂去抱妙宁颤抖的身体,去擦妙宁脸上的热泪,“我是傻了,真的傻了。”
妙宁哭的更凶了,“呜…叶怀今,你刚刚才给我洗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