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陆谨恒死于二十四岁，一睁眼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多年前。

　　床上传来的咳嗽声，窗口处呼呼作响的风声以及自己手掌心传来的刺痛，无疑不在证明自己没死，而且回到了母妃还在世的时候。

　　“恒儿？”

　　床上的女子唤了一声，让陆谨恒微微回过神。

　　“你也快去睡吧。”

　　那女子的脸色一如他印象中的苍白。不知是年月过得太久远，还是他太久没有想过以前的事，以致于他在此时竟微微感到一丝陌生，语气有些淡地嗯了句。

　　整个人似是搞不清状况，迷糊间走出殿门，看着那鹅毛大雪，冰凉刺骨的寒风，陆谨恒思维回笼。心口处传来的跳动剧烈且清晰，这一刻的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久违的过去。

　　下一秒，陆谨恒就往自己的屋子里跑。他要知道今年是多少年，母妃还没死，那他应该是遇见宋姝不久或者还没遇见她。

　　逆着风，寒风刮着他的脸，单薄的衣裳被吹得冰凉。

　　他大步跨进屋子里，拿起床边那本残破的书本使劲翻页，直到看到他想看的，才终于确信自己回到了一切还没开始的那一年。

　　这一年冬天，或者说不久后，他会遇见宋姝。

　　而半年后，他的母妃会逝世。

　　想到这，多年不曾有过剧烈跳动的心口似是重新活了过来，“扑通扑通”的声音清晰地从左胸前传到他的耳廓里。

　　他走到窗前，抬头看着那一望无际的漆黑，轻笑了声。

　　或许，是老天垂怜他，让他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陆谨恒替自己母妃诊了脉，不动声色地继续像以往一样过着日子。直到苏昭容这一疗程的药喝完，等了两日也未等到太医院的药，陆谨恒在这个下雪天终于踏上了去太医院的路。

　　与上一世一样，他看见了那个婢女鄙夷的眼神，被人拖着往外走，在墙边上被人揍了一顿。

　　陆谨恒趴在墙边上，全然感受不到伤口传来的痛意。明明是二十多岁的人，却仍像是个小伙子般的心慌。

　　后边传来踩雪声，陆谨恒的心像是被吊在半空，迟迟落不回原处。

　　时间一帧一帧地过去，陆谨恒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紧张而敬畏。

　　风声咧咧，周遭安静得只剩下“咔奇咔奇”的声音。

　　突然，踩雪声停了，女孩略带着点稚气的嗓音在后边响起，“这人受伤了。”传到他的耳里，让陆谨恒的唇角微弯了弯。

　　原来，宋姝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他没说话，闭着的眼睫毛泄露出了他的心慌。

　　接下来的一切顺其自然地沿着上一世的痕迹缓慢行走。

　　废殿里只剩下宋姝与陆谨恒二人，绿晓去了太医院。

　　耳边传来窸窣声，陆谨恒缓缓睁开了眼。

　　废殿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自己身下依旧是匆忙之中摆放的几块破布。

　　“你醒了！”

　　小宋姝走至床边，看着床上的陆谨恒道。

　　“你昏迷在太医院的宫墙边上，我碰巧遇到，便让人将你安置在这。”寥寥几句，将事情因果解释得一清二楚。

　　陆谨恒想到日后那个名动京城的天下第一才女，唇角微微上扬。

　　小宋姝：“你是受人欺负了？”

　　陆谨恒不语。

　　小宋姝：“你是在哪里当差的？”

　　陆谨恒不语。

　　小宋姝：“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陆谨恒微微张了张唇，还是没说出话来，只是眼睛盯着宋姝一动不动。

　　小宋姝：“那你会写字吗？”

　　……

　　小宋姝：“你不说我就帮不了你。”

　　“要不我就唤你小哑巴哥哥？”

　　“算了，我还是唤你小哑巴吧。”

　　看着眼前那个久违的宋姝，陆谨恒强撑着自己半直起身，“我是皇帝的第四子，陆谨恒。”半晌后又加了句，“你唤我小哑巴便可。”

　　他是陆谨恒，也永远是小哑巴。

　　殿里昏暗，外边的大风不断地涌进大殿。屋里两人，一人坐，一人站。

　　陆谨恒的目光从宋姝的脸上移至窗外，看着那细绵的雪想，这里是一切的起点，也会是一切的终点。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