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郑玉薇见了堂妹的未婚夫婿, 是个十六七岁的白净少年,样貌清隽,举止有礼。
她点了点头, 这少年时忠勇伯的嫡次子,虽不承爵, 但为人勤勉,身上已有了举人功名。
京中勋贵子弟大多选择恩荫出仕, 且绝大部分人, 都是挂个虚衔罢了,像他一般勤奋上进者不多。
可见小韩氏及家里可是费了一番苦心了。
郑玉薇也很高兴,她过得很好,同时也希望亲人都好。
这般热闹了大半天,郑玉薇与娘家亲人便依依不舍地离别,踏上回家归途。
往日很黏腻外祖父的晖哥儿,这回倒是利索得很,秦立远一招呼, 小胖子就赶紧跑过去, 抱住他老子的小腿, 顺道回头睃了郑明成一眼。
“哟, 这小子还记着呢?”郑明成看了个正着, 他挥挥手, 没好气道:“回去吧,慢了就待在外祖父家罢。”
小胖子听了,大急, 赶紧搂住父亲一条腿,使劲往上攀,嘴里嚷着“爹!爹!”
秦立远微笑垂首,俯身一把抱起儿子,晖哥儿动作熟练,两条小胖手臂一圈,牢牢搂住他的肩颈。
小胖子坐稳当后,赶紧朝郑玉薇招手,让他娘也过来,直到握住母亲的手,他方肯消停。
随后,他又招呼父亲出门了。
杨氏好笑,她上前握握晖哥儿小手,安抚道:“别听你外祖父的,咱晖哥儿改天再来。”
小胖子先给杨氏一个大大的笑脸,歪头想了片刻,然后“啊”地答应一声。
郑玉薇笑道:“这小子说话笨着呢。”
晖哥儿只会叫爹娘,还有一个“公”,其它就剩下那些啊啊哦哦了。
这话其他人听了不乐意了,杨氏嗔道:“小孩子走路说话多分先后,咱晖哥儿腿脚利索,说话自是慢些。”她爱怜地摩挲一下小胖子的脑袋,又说:“咱哥儿聪明着呢,你说话他都能听懂。”
杨氏话音一落,小胖子适时“啊”了一声,声音响亮得很,表示了他的赞同。
众人又笑。
韩老太君抹了抹笑出的泪花,道:“快回去吧,晚了又要冷些。”
确实,冬日的气温,晚间比白日要低上不少。
杨氏闻言,瞥了眼天色,见暮色已现,赶紧送了女儿一家出门。
马车夫细细的鞭子一甩,马蹄有节奏地踏在青石板上,哒哒声不绝于耳,四驾大车便轻快地驰行。
男人斜倚在车厢中的短榻上,背靠着一个云纹锦缎面引枕,他将小胖子抱在腹部坐着,夸道:“好小子!”
晖哥儿虽不懂父亲所说何事,但自己被夸却十分明了,他高兴地拍着小手,咯咯地笑得前仰后合。
郑玉薇嗔了夫君一眼,她很明白,男人这是在意先前的回娘家小住一说了。
她挨蹭过去,抱住秦立远胳膊,把头靠在他的颈窝处,微抿粉唇道:“咱们很快就要出京了,我就想多与爹娘处处罢了。”
派心腹出京镇边之事,皇帝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估计圣旨不日将要降下。
这么一去,多则连续三任,少则也得两任,他们离京得十年八载的,郑玉薇想及此,往日兴奋的心情早已尽去,情绪低落下来了。
“我舍不得爹娘,舍不得弟弟,也舍不得祖母,还……”她声音低低地,伏在男人怀里喃喃道。
分离的日子越接近,她就愈觉难舍。
秦立远心下一软。方才他听了岳父的话,又见小妻子犹豫,心下就算理解,亦难免在意,全因他舍不得妻儿。如今见爱妻如此,倒是心疼起来了。
男人抬起一臂,搂住郑玉薇,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柔声安抚,“要不,你领着晖哥儿回去住上几天。”
郑玉薇心下软和,她微微摇头,摸了摸正嬉笑的小儿子脑袋,笑道:“咱晖哥儿不乐意呢。”
小胖子如他的同龄人一般,分外眷恋爹娘,今天被外祖父这般来一下,他近段日子到了时辰,铁定要折腾着回家的。
这时候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像秦立远这般府邸就在京城的男子,是不会在妻子娘家小住的,白日去了,晚上就会归家。
这方是体面行径。
夫君跟儿子都不乐意,郑玉薇便不强求了,大不了,她多往娘家跑几趟就好,反正她没公婆在堂约束。
“薇儿,”秦立远温声哄劝,“泰山泰水年不足四旬,身体康健,咱们出去走走正合适,待两老岁数大了,咱们便待在京城,以便承欢膝下。”
小妻子喜欢出去,他知道,且他已经向皇帝表明心意,皇帝亦做了一系列安排,不是说不去就不去的。
这道理郑玉薇也懂,近日她钻牛角尖了,顺着夫君的思路一想,觉得心中舒畅不少,她用额头蹭了蹭男人下颌,温顺地应了一声。
秦立远一手抱着娇妻,一手抱着揉眼睛发困的小胖子,将二人抱紧在怀里。
回了府,一家三口用了膳,夫妻俩哄睡了儿子,便携手回房。
刚进了内屋,秦立远健臂一展,将惊呼的小妻子横抱起来。
他垂头凝视那双点漆水瞳,黑眸愈发深沉似海。
男人身高腿长,几个大步便到了拔步床前,他将丽色渐放的爱妻放置在床榻上,挥手卸下绣金缠枝纹锦帐,随即覆身而上。
夫君胸膛宽阔而火热,虽沉重却十分让人安心,郑玉薇与男人成婚近两载,男人年轻力盛,夫妻间床事自是频频,此刻她脸颊有些热,玉臂倒自主勾上他的粗颈。
那令人心安的男性气息一直包围着她。
秦立远动作急切,热吻铺天盖地而下,让郑玉薇应接不暇,气喘吁吁。
他心疼爱妻柔声安慰不假,但到底难舍,白日那小插曲让他仍有些许在意。
爱火高涨,他含住娇妻耳垂下那膏腴,低低说道:“你是我的,哪儿也不许去。”
郑玉薇有些失神,只喃喃应道:“好。”
男人满意,力道重了几分,让身下人蹙眉难耐,他沉溺于娇妻迷离的玉容中,粗喘一声,目光不离,尽情伐挞。
急喘哦.吟自帐帷中泄出。
内房之中暖如早春,床榻之上火热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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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脚利索些!”一个肥硕的中年婆子吆喝道。
她随手招呼身后两个仆妇,让二人把手上捧着那堆脏衣扔下,双方话别后,婆子拉了一个小杌子,坐在上头。
婆子面前是一个年轻女子,这女子衣衫陈旧粗糙,乌发松松挽了个圆髻,用一根木簪子别上。女子面前是一个大木盆,盆里满满是脏衣,边上还有不少。
寒冬腊月,女子就着一块洗衣板,正在吃力地搓洗衣衫,观这些衣服的样式布料,显然不是主子们的衣衫,甚至连头脸下仆都不是。
这女子洗的是府里下等仆役的衣衫,又多又脏,大冷天的,十个指头冻得通红。
那中年婆子掏出一把瓜子,翘着二郎腿,闲闲地磕着,她的差事就是看着这女子,很是清闲。
年轻女子虽左颊有两条粉色疤痕,但五官颇为清秀,她面无表情抬起眼睑,瞥了瞥那婆子,目光闪过一抹深沉的恨意。
那婆子甚是精明,虽没正面看着这边,但余光没错过这眼神,她嗤笑一声,踢了那大木盆一脚,啐道:“看什么看,你还以为你是姨娘主子么?”
这浣衣的年轻女仆,赫然是周文倩。
“别瞪了,咱二爷好好的侯府公子,硬是让你这祸害给残了一目,你还能好好活着,便是夫人慈悲。”婆子含讥带讽一番,又磕了颗瓜子,凉凉道:“快洗衣衫罢,不洗完,这晚饭可就没了。”
她对周文倩颇为不以为然,是良民又怎么样,主家有所不为也就罢了,若是真狠下心来,这些权贵人家,要“病逝”一两个姨娘,还不是说句话的事。
这婆子本是张秋词陪房,原来差事很体面,如今有了个周文倩,她倒是换到这里来了。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月钱打赏不少,平日也清闲,这活计也不错。
周文倩掩下愤恨,低头继续在冰冷的水里搓洗衣服,她原来也挣扎抗拒过,只可惜形势不由人,毫无依仗下,饿几顿就服帖了。
她绝食过一段时间,因此也看得分明,这婆子是真不在意她的死活。
不,应该是她的主子不在意。
想到张氏,周文倩又想起秦立轩,几个月了,看来他是撒手不理会这事了。
她垂目,不行,她不能一辈子如此,她得想办法出去。
只不过……
想起母亲,周文倩蹙了蹙眉,自她从庄子回来后,竟未收到过韩氏的传信。
她抿唇,自己消息递不出去,母亲也没传信进来,肯定是张氏把持之功。
她得想个法子,把消息递出去。
周文倩若有所思的表情,那婆子不是没看见,只不过她也不在意。这院子在府里最偏僻的角落,因为这姨娘之故,倒是有了重重明暗卡哨,这人无论如何折腾,都弄不出花来的。
婆子呸了一口瓜子壳,继续慢条斯理磕着,不过她也不会告诉这人,就当闲暇时看看猴戏好了。
那婆子侧头,瞥一眼正在搓洗衣衫的周文倩,轻蔑一笑。
这人一辈子最好的下场,便是当个浣衣妇了。毕竟,府里的“周姨娘”在日前,便已病逝了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明天就要出京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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