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闭嘴!家主说过背后不可语人是非,你们两个都忘了?还是说想被逐出去?”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好像是秀姨。
先前八卦的那两个丫鬟当即惊慌地跪下,面色惨白:“秀总管,奴婢错了!不敢忘,自是不敢忘!求总管开恩,饶了我们这一回!”
“奴婢错了啊!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了,我上有老,他们可都等着我一个人养家,我不能离开啊!”
两个姑娘面色惨白,哭得梨花带雨,十分后悔刚才的那番话,不断地在地上磕头,头骨与地板相碰,发生了沉闷的响声。
师悦见此便没有兴趣再看了,而是转身朝前厅走去。
她想要去亲自确认一下这个云舒是否是她认识,她所熟悉的那一个人。
穿过幽深的长廊,她快步朝前厅走去,却在半路上,就看到了两道身影。
清雪染尽枝头,那两位公子当真是绝代芳华、遗世而独立。
贺兰伽安静的坐在轮椅之上,那一身雪白仿佛与这漫天飘雪融为一体,手持一把油纸伞,面色虽有些病态的苍白,但是温柔至极。
站在他旁边的那一位公子身披红色大氅,一头墨色长发随意的落在身后,一根月白色的发带将头顶些许头发绑住,唯独成了这冰雪世界的一抹烈焰红。
他背着她,师悦一时间完全无法确认他到底是谁,而且她也无法将眼前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一个书生重合在一起。
“听闻贺兰兄近日救了一美人儿,还留在了府邸,是有金屋藏娇之意?”他的声音有一丝笑意,而且语气很熟稔。
师悦听这个声音,心里面咯噔一声,偷偷藏在柱子之后,想看一眼那人的面容。
贺兰伽轻笑道:“非也非也,这位姑娘有难,尚且失去了部分记忆,既然到了我这儿,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况且,我虽救不了我自己,但是能救其他人也是好的。”他语气淡淡,有一种如同水墨画一般的静美。
云舒伸出手折了一梅,细细观赏:“贺兰兄向来品行高尚,我又岂会不知。就像这傲雪凌梅一般,君子之魁首。”
“不敢当。”贺兰伽谦虚道:“倒是云兄向来爱这梅,若是喜欢,改日我邀云兄一同前往梅园赏梅如何?”
“承蒙贺兰兄厚爱,我自是愿意一同前往。”他将手中的梅递给了贺兰伽,声音轻柔。
贺兰伽接过了这梅,拿在手中微微垂眸,嘴角一直带着温柔的笑意。
“云兄近来怎想起到我这儿来?”
“近日皇上忙于国政,我不便伺候在他身边,所以才有了这片刻的歇息日子。”
“如今内忧外患,西域的蛮子蠢蠢欲动,三国之间多有摩擦,恐怕这是战乱来临前的前兆。”
“贺兰兄说得极是,倒是战乱四起后,百姓流离失所,应了那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突然,云舒微微侧过身,长长的睫羽半垂着,那漂亮的侧颜就呈现在了师悦的面前。
师悦即使早就知道了答案,还是免不了心中震惊,脑子里有千万种思绪一同闪过,这人就是云舒,当初的何臣子,也是师沐旻的府内客卿。
“也不知我这般贸然请佳人过来,是否唐突?”云舒突然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声音淡淡。
贺兰伽望着他面露疑色:“云兄这是何意?”
“这样好的美景自然需邀姑娘共赏,若是只有我们两人,确实有些单调,是吗,姑娘?”
贺兰伽像是懂了什么,那双柔和的眸子扫过四周,同样也发现了师悦的身影。
师悦尬住:“………………”
其实她在听到云舒说那一句佳人的时候就感觉有一些不太妙,还未等到她悄无声息的离开,然后就被“被迫赏梅”了。
贺兰伽看清了是师悦过后,眸间含有淡淡的笑意,温然道:“师姑娘若是想一同赏梅,大可过来,不必拘谨。”
师悦想解释她不是拘谨,她是想走,就是过来看一看云舒是不是她认识的云舒而已。
但是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她要是不出去的话反而显得不太礼貌,况且还是客人的身份。
她想掩饰自己的身份,露出一半身子,特意遮住了脸,变了一下声线:“是我叨扰了,荣光君与这位公子共赏就好,我就不便过去了。”
但是云舒眼底闪过一抹讶色,嘴角微勾:“既然如此,那我现在能否邀师姑娘一同赏梅?”
他特意加重了“师”这一个字,师悦听到过后就知道,对方可能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再藏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深吸了一口气过后,索性绕出了柱子,出现在二人面前,表情看起来尚且还有些隐隐的不自在。
云舒看清楚了她的面容过后,那双眸子里更是深不可测,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际上他的内心现在乱如麻。
——小姐……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能与二位一同赏梅,是我的荣幸。”她学着他们文绉绉的样子朝二人走去,仔细看还能发现她的脚步有些僵硬。
贺兰伽见她过来,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变过,只不过那双如雪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疑色。
他轻轻拂去落在他大氅身上的雪花,对着云舒说道:“云兄在想什么?”
云舒望着师悦,面色有些微微的复杂,他柔声道:“这位师姑娘倒像是我一位已故的故人。”
“哦?”贺兰伽略微诧异,若有所思道:“这位师悦姑娘也是天承人士,这也算是有缘。”
云舒淡笑不语,身影看起来有些寂寥。
师悦逐渐靠近了两人,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她现在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想再继续是师沐旻的妹妹了。
她对着两人福了福身:“荣光君好,这位公子好。”
“不必多礼。”贺兰伽刚想说话,云舒却抢先了。
师悦嘴角带上淡淡的笑容,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假笑。
偷窥人家还被撞破发现,这种事情怎么说都很尴尬,而且这里面还有老熟人,也是她脸皮厚才能这么淡定。
贺兰伽见此,给两人介绍道:“这是前两日在我府邸落水的师悦姑娘。”
罢后,他又道:“这位是郎台令云舒大人。”
师悦听罢过后非常上道:“见过郎台令大人。”
突然,云舒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听闻师悦姑娘失忆了,以前的事可是一点都不记得?”
“我现在只记得自己以前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除了名字以外和我是天承人士以外,其他具体的都记不太清了。”她看起来脆弱又迷茫。
“不知姑娘芳龄几何?”他继续问道。
师悦不露声色,反问道:“不知道,你看着我像几何?”
“年方二八。”云舒目光微动。
这个年龄也正是师悦当初本来的年龄,他也是故意这样说的。
“是吗……”她表情还是有些茫然和苍白,叹气道:“大概吧。”
这时,贺兰伽温然道:“云兄告诉我,姑娘长得像他的一位故人。”
“这应该是巧合,我这张脸很大众,况且我与郎台令主也应是初次见面,自然也不敢高攀。”她面上诧异,说话之间也在仔细斟酌。
只不过,她这张脸很美,明眸皓齿,眉若远山,虽然谈不出绝对祸乱天下的倾国倾城,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这番说自己的脸很大众,不过是反话罢了。
果然,云舒道:“姑娘何必自谦,自然是花容月貌,世间难得。”
“大人抬举了,小女子不敢当。”
也不知云舒到底要干什么,明明已经认出了她,还偏偏要这样继续试探。
“今日我在这里遇见姑娘也算是有缘,况且还与我故人相像,不知能否邀姑娘到我府邸一聚?”
师悦当即想要拒绝:“小女子惶恐,这恐怕不太合适。”
“无碍。”
她望着贺兰伽,希望他能够帮她说一句。
贺兰伽好像看出了什么,风吹过他的长发,若流风回雪,轻笑道:“云兄是性情中人,我信得过他,既然邀请姑娘前去,自是不必担心。”
师悦:“………………”
这不是信得过信不过的问题,她就是不想去罢了。
“师姑娘意下如何?”云舒淡淡一笑。
两个人盯着她,她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况且这个地方本来就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力,她现在就是寄人篱下的一介庶民,以两人的身份这样问她已经算是她的荣幸了。
最后只能无奈答应:“自是愿意,谢郎台令主相邀,小女子不胜感激。”
然后,三人就在这纷纷扬扬的雪下赏这院中的红梅,看似岁月静好,实则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事儿。
没有过去多久,云舒便带着师悦一同离开了,贺兰伽坐在朱门口,擎着一把油纸伞望着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他的眼里若有所思。
突然间,他猛咳两声,嘴角瞬间溢出一丝红色,旁边伺候的人立刻就慌乱了,赶忙叫人找大夫。
此刻,已经被雪覆盖住的城中官道之上有一辆红棕色的华贵马车正缓慢向前行驶,车上流苏在颠簸之下晃荡出整齐的节奏,壮硕的马儿即使身体颤抖,也在不紧不慢地往前小跑。官道之上留下了一排马蹄印和车轮撵过的痕迹。
马车里檀香缭绕,师悦与云舒对面而坐,里面很暖和。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以前两人有信件联系,对于她来说也没隔多长时间,还记得她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是“勿念,安好。”
此刻,云舒正活生生的坐在她面前,她更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成了南姜皇帝的……男宠。
只不过这种伤人的事情,她根本就问不出口,而且现在还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所以两人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