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入夜,月黑风高。

  初久用点小伎俩,避开了看门的精魔君,展开魔识,很快察觉到玄峰山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格外显眼,她顺着那方向,一路潜行往后山走去。

  通往后山的小路鲜少有人踏足,一路顺畅,竟是看不到一个看守的魔军。初久几乎没花什么功夫便来到山口,继而往山路去。

  感觉到已经走到了那股力量的边界线,初久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几枚符纸,朝空中抛去,就见符纸准确的黏在了半空。

  禁制受到刺激,荡出一阵排斥的红色气流,逼得初久倒退一步。她咬咬牙,趁着动荡的功夫,运起结界护体,纵身强行挤入——

  越过那条看不见的法阵界线时,她踉跄了一下,喉间瞬间涌上一阵腥甜。

  运功平复着体内的烧灼之感,初久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抹掉唇角溢出来的鲜血,继续往山林深处里走去。

  黑风刮过疯长的草叶,带起细小的沙石为非作歹,初久踩着不平的山路,循着魔识里循到的方向,很快找到了力量最集中的那一处方位。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神经微颤的味道——铁锈味中带着点腥甜,萦绕在鼻尖挥散不去,气味混着诡异的力量汹涌着,拂过初久的肌肤,带起一阵阵的战栗,不用她去瞧,都能明显地察觉到肌肤起了成片的鸡皮疙瘩。

  仿佛受着气息所感染,初久只觉的体内魔气翻涌,内腹一阵阵发烫,眼眸中隐约有血光闪烁,却始终被克制着,脉搏在皮下鼓动跳浮,外表却被冰凉的夜风浮过,使得感受格外的清晰。

  越往前走,血腥味便愈发浓郁。

  初久只得咬牙按耐着体内躁动的魔气,走入山顶的迷阵里。

  四周有血雾弥漫,其间隐约可见一条条的血丝在沉浮游动,让黑沉沉的夜晚愈发阴森,不妙之感越发清晰。

  初久停下脚步,暂作深吸,接着朝周围瞧去,举目一片血色。

  她闭了闭眼,体内再度运功,将那股燥动之息死死压下。

  她迈出一步,耳畔风声骤然炸响,带着刺耳的尖叫与哭嚎呼啸而至,迎面扑来更加浓郁的血雾,耳膜阵阵鸣响,太阳穴的青筋滚热而鼓动,一股凉意悄然漫上脊背,肩上一沉,仿佛有谁贴在耳畔,阴森的嗤笑声冲破耳鸣声深入灵魂深处。

  初久面色不变,也未睁眼,只朝着神识的方位继续走去。

  刚迈出几步,蓦然觉得脚下一空,整个身体骤然一沉,仿佛坠入万丈深渊,可静静站立一会儿,又发现刚才的一切只是幻境造成的错觉。

  初久再走几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竟是离那位置越来越远,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两端的距离……

  初久猛然睁眼,张手朝空中用力一撕。

  血雾瞬间被撕裂开口,接着迅速在她的手下散成灰烬,徐徐落到地面。

  初久垂眼,只见地上一条红线,格外的显眼,随之,那红线化黑,消散在地上。

  她抬起眼眸。不知何时,她已来到了一处幽深的山洞口,洞中幽亮,黯淡的荧光隐约照托着那不远之处的,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人一身衣袍尽被撕成碎条满是血污,此时靠坐在石壁,微垂着头,披散的长发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丝丝缕缕被鲜血打湿,随着垂落缓缓滴到地上。

  初久不由自主的迈出一步,靴底踩着碎石发出几声轻响。

  一片死寂之中,她听见了有水滴落的声音——初久低下头,看着脚底蔓延开来的液体,这里的腥甜已经浓郁到令人腹中滚涌,皆是因为这满地的鲜血,她不知道这该花上多少人,才能使这满地鲜血没过靴底……

  她再抬头时便对上了一双血色的双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蒙上一层毛玻璃,里头只余下一片空洞的血海,且平静无波。

  ——秦温纶靠在角落里,他的衣衫尽数碎开,仅能遮住部分肌肤、他的皮肉早无完整之处,翻开的伤口狰狞,不断有液体从中涌出,又缓缓愈合,像是数个扇贝在水底晃动外壳。

  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极刑,而在其中,正徐徐探出一条线头……

  仿佛有意识,从伤口处慢慢爬出,急切地想要在初久面前展显自己,于是它慢慢慢慢将自己拉出来……

  那是一段足有一个成人身长的红线。

  初久呼吸一窒,她几乎是不经思考的冲上前去,抓住那人虚软的肩膀,然而只是稍稍用力,五指就陷入了他的皮肉之中。

  实在是太空了,初久毫不需要试探就能按穿他的骨头,皮肉之下软塌塌的,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在碰一块破布娃娃,不敢再多作用力。

  秦温纶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伤痕累累的身体仿佛一触即碎。

  初久不由得松手,咬牙切齿道:“你到底为何……”

  秦温纶缓缓睁开眼睛,有血从耳孔中溢出来,不过庆幸的是并没有影响他的听觉。他歪着脑袋,干燥开裂的唇角翘了翘,露出一个无声的笑。

  初久心中有气,但看到他这模样,却不知道该气谁。

  心中有悔,若是她早些发现,或许就不会落到如今地步。

  可无法重来的无力感只叫她痛苦,又叫她急燥。

  “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就很满足了么?!”初久眼眸怒睁,尾音带出几分颤抖,又被剧烈的呼吸所掩盖。

  初久只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在烧,伤心中更多则是愤怒,她索性把那谎言一举撕裂了,“你以为木偶术真的就能把这所有的人都杀了么?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魔界当年的话,你又记得很清楚了?”

  初久咬牙切齿,含着浓腥的血气,一字一顿,打进他的心脏:“当年魔界做的承诺,要我们杀尽天下人,以鲜血铺路,方才为我们开启魔界之路。可那人,并不只人,而是指人气!”

  秦温纶微微怔住,眼睫轻轻颤动着,缓缓看向初久。

  “所有沾惹了人气的都该死,而我们,何尝不是?”

  何况……何况九枝门祖先当初背叛了魔界,夺取了万物藤,便是起着想要与人族交好的心,魔界怎么可能放过背叛者的族人?

  初久期望他们可以从良,便是希望他们看清,希望他们能尽早地放下怨恨,好好地生活下去。

  可这人却不愿意放过自己。

  从原书,到如今。

  “这是我欠你的。”秦温纶的声音很小,因为疼痛而微微发抖,却清晰至极。“我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了……”

  “当年,我因为师门之故,弃正从魔,入了魔修,却迟迟没能找到愿引我入魔道之人,受正魔两道追击,九死一生之际,是你救了我……”他像个疯子似的喃喃着,自言自语,“你爹娘引我入魔道,帮我重塑人身,我当初知晓他们的意图,对你心怀恨意,甚至恶意地以我入魔前挖下的内丹换走了你的魔核……”

  “我后悔了,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鲜红的血顺着他的眼角淌下,汇聚到下巴处,再滴落到土中,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浅坑,刺得初久两眼生疼,不由得偏开视线。

  秦温纶早已入魔了——在他发现自己在世上唯一的哥哥,被他最挚爱的师尊,因为木偶术杀死的时候。

  那日,这个曾鲜衣怒马英气奋发的君子少年,为此一脚踏入魔道。

  他亲手挖去自己的内丹,洗去多年修为,重修魔道,与其为敌,他被这仇恨蒙了眼,变得偏执而偏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半分不复曾经的温润如水。

  至此,正魔两道群起而攻之。

  受当时还曾年幼的巫禾所救,却不曾带有半点谢恩,甚至亲手换了救命恩人的魔核,使其体质混乱,让她爹娘不得不将计划提前,好在幸运加身,巫禾终究是活下来了,

  复活的巫禾一切都好,也忘记了那段足以让她远离秦温纶,甚至能让他一死的记忆,依旧留他于身侧,待他很好。

  只是不再喊他小哥哥。

  他们都变了,时光的长河越拉越大,终究在他们之间划下了巨大的鸿沟,秦温纶再想往回追,想抱一抱当年待他至诚的小姑娘,却只捧到满手黄沙。

  “我是……真的很欢喜……”秦温纶带着些痛意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洞里,空洞的瞳孔里无法印出任何景象,明明浑身是血,痛得一直在颤抖着,却始终在笑。

  那一瞬间,初久所有的话全都卡在了嗓子里——她无法安抚那样绝望的目光,无法抚慰那目光之中满是伤痛的灵魂,她眼睫一颤,滴落下泪来。

  怔忪之间,她听见秦温纶用卑微的语气,小心翼翼的问:

  “——你后悔,当年救下我吗?”

  初久张了张口,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那个冬天,年幼的巫禾淘气偷跑下山,在冰天雪地里,被几乎完全埋入雪中的秦温纶绊倒。

  小巫禾骂骂咧咧地从雪地里爬起来,极力维护自己身为九枝门小护法的高贵身份,妄图赐他一个死罪,然而被雪包裹着的人并不知道他犯下了多大的错。

  于是小巫禾停顿片刻,因极度不情愿而再次骂骂咧咧地将人从雪地里挖出来。

  惊鸿一瞥,从此命运交集,纠缠半生。

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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