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万物之因（六）

　　而这一切, 病尚未痊愈的冯翊真并不知道。

　　他只是知道康庄最近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总是和成祈一样在外面浪好一会儿都不回家, 他没人说话, 无聊的翻起了书。

　　翻着翻着又觉得无趣, 想着练练字。

　　至于画嘛……他是不敢的。

　　早先冯翊真尝试着自学过画画，但奈何这方面的天赋实在不足, 常被成祈笑说像画符。

　　反倒是康庄, 好像并不嫌弃他画的丑，他画的每幅画，康庄竟然都留着。

　　想到康庄……

　　冯翊真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练字的时候，竟然不小心写了满满的一页康庄。

　　他羞红了脸, 慌不择路的把纸拿起来想扔掉, 可走到半路, 突然又停住，把纸打开来了。

　　他的心思都差点藏不住, 不知道康庄看出来没有。

　　可是，看得出看不出又如何呢, 他是人，康庄是妖, 他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而康庄有着漫长的生命。

　　想到这里，冯翊真难免有些惆怅，他捏着纸回了座椅, 透过窗户，又看到了满院子的桃花。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康庄的时候，桃花也是开的这么漂亮。

　　冯翊真想着康庄，坐了一会，提笔在纸上写道：

　　你是来去自如的光，曾有幸洒在我身上。

　　冯翊真落了笔。

　　本想着写写心意散散心底的愁闷，谁知看着这难以宣之于口的爱意在纸上，反而更是层层叠叠的被淹没了。

　　突然一个小娃娃的声音响起，“五皇子，你在写什么啊？”

　　冯翊真赶紧用书本把这张纸盖住，道，“非礼勿视，这是我的秘密。”

　　成祈撇撇嘴，“你才没有秘密，你的秘密，哥哥都知道。”

　　冯翊真笑着逗他，“那你就去找你哥哥问我的秘密啊。”

　　成祈眯了眯眼睛，“嘿”一声灵力卷起想抢他的书，冯翊真把书和纸一起拿起来，“喂，不准用灵力，否则是犯规哦！”

　　成祈的灵力缩了回去，变成自己跳起来去够他手上的纸，“我要看！我要看！”

　　“就不给！”

　　冯翊真把书放下，顺手把纸夹在了书里，抱起成祈出了门，“走啦走啦，瞎闹腾。”

　　虽然冯翊真转移了成祈的注意力，强行把他抱了出去，但对于小孩——哪怕是个妖怪——来说，好奇心是永远不能被熄灭的。

　　冯翊真这边前脚去了藏书阁看书，后脚成祈就悄悄的推开了门，找冯翊真的小秘密。

　　他找到那本冯翊真之前的那本书，里面掉出一张纸来。

　　成祈好奇的捡起那张纸。

　　他茫然的念道，“你是来去自如的光，曾有幸洒在我身上。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

　　手里的纸突然被人抽走，成祈吓了一跳，气道，“哥哥！你又不出声！吓死我了！”

　　康庄修长的手指捏住纸张的一角，纸上只有两行字，一眼过去就看完了。

　　成祈插着腰，小大人一般道，“我跟你说，这是五皇子的秘密哦！”

　　“秘密？”

　　“他自己说的啊！”成祈道，“他说这是他的秘密。”

　　康庄道，“我从没听说过。”

　　“对吧对吧！五皇子怎么会有哥哥不知道的秘密！绝对有问题！”成祈在旁边煽风点火，“五皇子最近绝对不正常！”

　　最近一直忙于帮冯奇炎折腾那些阴谋诡计，并没有太多时间关注冯翊真，他心底隐隐不知怎么总有疑虑。

　　上面这句话语气晦暗不明，但分明就是流露爱意的，冯翊真难道……

　　康庄的灵力分分钟要冲上来把纸碾碎，好在成祈及时反应过来，把纸抢了过来，“哥哥！这可是我们偷偷看的，要是让五皇子知道，他会生气的。”

　　但是冯翊真生不生气目前没人知道，反正康庄是生气了。

　　所以冯翊真从藏书阁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康庄神色不善的坐在院子里。

　　成祈难得乖巧的坐在院子里的泥巴地里，看起来像个不小心掉到泥土地里的瓷娃娃。

　　这是成祈犯了大错事才会有的表情，冯翊真看了看成祈，又看了看康庄，问道，“怎么了？”

　　康庄本来都想好了，等冯翊真回来了，他就要质问他，这个东西是写给谁的。

　　但是话到嘴边，突然又说不出口了。

　　说不出口就只能生闷气，康庄看着冯翊真那张茫然不解的脸，突然觉得更生气了。

　　“怎……怎么了？”

　　康庄“唰”一下站起身，“没怎么。”

　　“没怎么是怎么了啊？”

　　冯翊真三两步跨了过来拽住他，哭笑不得道，“在为什么事情生气？”

　　康庄狡辩，“我没有生气。”

　　“你就有。”

　　“我没有。”

　　康庄一甩手，扭头就走了。

　　冯翊真在原地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他走到成祈面前，蹲下身道，“来吧，说实话。”

　　成祈一瘪嘴，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冯翊真看着成祈，颇有耐心的问道，“怎么了？”

　　成祈哭丧着脸，“对不起我不该看你的小秘密的，我看你小秘密被发现，哥哥也看到了，然后就生气了。”

　　冯翊真愣道，“什么小秘密？”

　　“你那张纸，写的……什么来去自如什么什么……我都看不懂。”

　　冯翊真知道是什么了。

　　但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知道自己喜欢他，所以生气？

　　那张纸……看得出来吗？

　　冯翊真心底也瞬间忐忑了起来，他看向康庄离去的方向，犹豫了许久。

　　但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勇气。

　　与其在这里一头雾水不知道原因，还不如痛痛快快来的实在，冯翊真一狠心，站起身就去房间里找康庄了。

　　结果绕了一大圈，都没找到人。

　　这院子统共就这么大，怎么着也不应该才对，可是冯翊真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还是没找到。

　　直到康庄终于看不惯他那傻样，一道灵力甩下来，把冯翊真拉到了屋顶上。

　　冯翊真被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摔下去。

　　“原来你在房顶啊。”冯翊真摸了摸鼻子，走到他旁边，又不敢靠太近，隔着他半个身子的距离坐下，“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呢。”

　　康庄道，“我还能去哪？”

　　冯翊真笑道，“天大地大，还有你不能去的地方吗？”

　　康庄道，“可我哪也不想去。”

　　冯翊真问道，“为什么？”

　　可康庄没有回答。

　　两人静静的坐了一会，太阳慢慢的落山了，两人坐在房顶，看着巨大的橙色太阳在侧前方缓缓的隐入起伏的宫墙中。

　　康庄道，“光没有了。”

　　冯翊真道，“光还在。”

　　“太阳落山了，哪还有光？”

　　冯翊真笑道，“心里有光。”

　　康庄道，“心里有光，能照亮脚下漆黑的路吗？”

　　冯翊真道，“心里有光，至少在我摔倒的时候，还愿意爬起来。”

　　“冯翊真你在跟我犟嘴吗？”

　　“没有，我只是说我想说的。”

　　“那你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冯翊真顿了一下，他本来落在太阳上的眸子，转而回头，落在了康庄的脸上。

　　他道，“有。”

　　“我上午在纸上写了一句话，就是你和成祈看到的那句。”

　　康庄突然心头一紧。

　　“那句话我是写给一个人的，但是在写下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打算让他看到。”

　　康庄心底苦涩掺杂着愤怒，让他差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谁？”。

　　冯翊真道，“可是，他已经看到了。”

　　无数负面的情绪在康庄心底怒吼翻腾，他强忍着情绪，又问了一遍，“是谁？”

　　冯翊真笑道，“他还连问了我两边，是谁。”

　　康庄怔住了。

　　那些慢慢积攒的情绪一瞬间如同被什么东西一抽而空，只留下茫然与……

　　喜悦。

　　“冯……冯翊真？”

　　冯翊真其实心里也紧张的很，看康庄这反应，心里已经暗叫了一声不好，但是事已至此，他还是一咬牙一跺脚，道，“康庄，我喜欢你，那句话是送给你的。”

　　“尽管我知道我们之间可能没有多久……可以相处，我也配不上你，但是我……”

　　康庄突然抱住了他。

　　认识这么久，但这是他和康庄的第一个拥抱。

　　康庄咬着牙问他，“冯翊真，你确定了，你喜欢我？”

　　冯翊真轻笑着，反手抱住了康庄，那一瞬间的紧张与恐惧，被能充斥全南国的喜悦所替代。

　　冯翊真道，“是的，康庄，我确定。”

　　康庄的手紧了紧。

　　他道，“冯翊真，我也喜欢你。”

　　冯翊真还来不及高兴，却被康庄一把推开。康庄的手扶着他的肩膀“可冯翊真，我很小气的。”

　　冯翊真不解，“啊？有吗？”

　　康庄道，“我不会和别人分享你，如果你真的要选择喜欢我，那你一辈子不能再娶妻生子，不能再和别人再一起。不……”

　　他恶狠狠道，“冯翊真，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真的要跟我再一起，我会给你下诅咒，我诅咒你生生世世，都不能和我以外的人在一起，你只能喜欢我，只能和我过一辈子。你不仅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即便你轮回百世千世，都是如此。”

　　他语气凶狠，眼神却露出了紧张与渴求。

　　冯翊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那日他在皇宫的某个院子里，遇到了一只不知道被哪家宫里丢出来的猫，他给他喂吃的的时候，那个猫一边炸毛躲着他，一边又对他手里的食物充满渴望。

　　想接近，又害怕被伤害。

　　太阳彻底落山了。

　　远处的宫殿里，有侍女点起灯来，微光如萤火，照的这阴冷的皇宫都温暖了起来。

　　冯翊真不知哪来的勇气，他扶住康庄的肩膀俯下身，咬住了他的唇。

　　唇瓣相接，他的手掌感受到康庄微微的颤抖，冯翊真无师自通，轻轻的用舌温柔的抚慰康庄。

　　在含糊的水声间，康庄听到冯翊真道：

　　“这个诅咒，我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冯翊真：不准再说我比康庄受！

　　身体不太舒服，明天会晚一点更新，如果实在来不及就改天补上，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