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坐观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中二,但是江声看着他并不作伪的表情,料想那说不定真的是他在生活中推崇着的信条。
江声又揉了一下腿上窝着的小猫头,问:“会有危险,是吗?”
陆衍回答:“对。总有那种不要脸的人会拿别的玩家现实的亲戚朋友做要挟,强迫玩家合作的;或者是抢夺玩家游戏道具的,这类的情况太多了。”
江声一哂:“这听起来貌似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一没重要的亲戚朋友,二没有游戏道具的。”
陆衍被他脸上淡然的表情触动了,低声说:“以后会有的。不管是朋友还是道具。”
江声没听清他自言自语式的发言,于是问:“你说什么?”
陆衍没重复,只擅自为他解释了一下游戏道具的发放规则:“我说,每关游戏结束后,系统会自动判定游戏中表现最出色、贡献最大的三个玩家。”
“然后以卡片的形式发放给他们分别三个、两个、一个道具的奖励。不过具体是什么道具要看运气。”
他说:“道具可以出售,也可以购入,会有专门的市场。按照道具用途大小,价钱也从几千到几十万不等。”
江声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倒是感兴趣了一点,默默等待着他的下文。
陆衍看着他的表情,皱着眉好心提醒:“但是你要知道,这些道具卡对于玩家通关而言很重要,而钱也远没有命重要。所以一般的原则都是买进不卖出。”
江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没有反问“既然是这样,那么市场是拿来做什么的”。
他问了一件自己很在意的事儿:“假设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是在一个异空间里。”
“而我们之所以会进入游戏,是因为我们在现实对某些东西的愿望太强烈了,被它们听见了。”
江声:“那么假设我对这个东西不再渴望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进入游戏了。”
陆衍瞥了一眼江声,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但还是好好回答了。
“如果真的没有渴求了,那么进行完当局游戏就可以永远脱离了。只是怎么可能呢?”
“金钱,名誉,权利……人们生而在世的所有追求,这个游戏都可以替他们取得。只要通关,他们所有的可能或者不可能的愿望都可以被实现。”
陆衍突然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地补充道:“甚至可以延长自己的生命,救回死去的人。”
他说:“你要知道人的贪欲都是无穷的,而完成游戏的奖励是很可观的,所以到底要什么样的人才会舍得放弃这个机会呢。”
陆衍顿了一下,想到一种可能性:“除非他自身对死亡的恐惧压垮了他的渴求,也就自动被判定放弃游戏了。”
“不过怎么说呢,时间是抹平伤口最好的解药。他们中的很多人,离开游戏的时间长了之后,也就会忘了自己当时究竟是为什么而恐惧的了。”
“他们的记忆也会被系统消除。到时候欲望卷土重来,他们也就再次进入游戏了。”陆衍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江声,江声却觉得话锋直指着他的脊背。
他莫名地觉得陆衍笑着的时候,灵魂是冷的。
而且在听了对方那么长的一段话之后,他对于这个游戏的认知倒是有些动摇了。
他想,要么对方是个有癔症的,要么对方是这个游戏的推广大使。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他们真的在一个平行空间里的可能性了。
江声思忖了一下,既然想不通,那么就索性不管了,只走一步看一步,转而提出眼下他最关注的事情。
他说:“在系统宣布完规则之后,我刻意地看了一下在场玩家的行动。”
“但是目前我知道的只有一号,六号,十一号在我之前选了身份卡,但是到我的时候,已经有三神三狼被选了,那么另外的三个人是谁?”
陆衍想了一下,说:“我随便推测,你看着听。我目前觉得七号估计是,另外两个应该在那两个哭的和那两个害怕的中间。”
江声点了下头,没问他的判断依据。因为知道结论后再去倒推依据总是很容易。
他问: “不过为什么系统不直接分配角色而是这样让人自己选,甚至让人看到前面的人选了什么?”
陆衍瞥他一眼,回答: “因为这个系统所谓的民主啊。”
“你看过那个电影吗,‘我命由我不由天’,系统它想要给玩家营造出一种他们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的假象。”
“至于为什么让人看到前面的人选了什么,就是为了让玩家之间互相怀疑。”
他说:“这个游戏的系统也是个蔫坏的。它最乐意看到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互相猜忌与争斗。”
江声听着他话里明显的好恶,不予评价,只抬眼说::“可是假设我们排出选择的序列,不是就基本能知道每个人的……”
陆衍打断了江声的话,“你敢相信那些玩家自报的顺序吗?”
陆衍继续说道:“不信你现在就可以试着统计一下。有多少个平民尚且撇开不论,他们愿不愿意告诉你还不一定。”
江声无法反驳,转而问了一个别的问题:“既然你认为坏人比好人多,可是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
陆衍抬起眼皮看他,看似随意地回答道:“缘分吧。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磁场很合吗?”
江声把“不觉得”三个字吞回肚子里,敷衍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
陆衍一看就知道江声现在估计正在心里吐槽他的不要脸,笑了一下,没戳破。
该问的问题都问完之后,江声无意地扫视了一下陆衍的这个房间,却有些意外地发现几乎所有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但是又和一般小情侣的那种配置有些不一样,基本都是同色系的。
江声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声:“你……和你女朋友住?”
陆衍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语塞:“你看我像有女朋友的样子?”
“那……兄弟姐妹?”江声问。
陆衍不再笑了,也不再说话。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江声不知道他话里骤降的热度是因为什么,只知道刚才还在谈笑风生的人突然跟个蚌壳似的不再说话。
“不用瞎猜,就是系统随便分配的一个房间。”陆衍在床上躺下,声音有些闷闷的。像是没能冲破地面的春笋。
可是我的房间完全是按照我的喜好布局的。江声在心里说。但是他很有眼力见地知道这话不适合在这种时候说出来。
他看了一眼瘫在床上的陆衍,再次打量一下房间里的陈设,最终也没有想出打破沉默的办法,也无意要去窥探那秘密的冰山一角。
只淡淡地道了句“谢谢”和“待会见”,就搂紧了怀里的小肥猫,起身离开了。
回答他的是陆衍的状似随意的挥手和一句“小心其它玩家”。
江声阖上门,开始回咀他刚才和陆衍之间的对话。
他开始思考眼前这情景不是一场闹剧,而是一部科幻片的可能性有多大。
大概是陆衍科普时的表情太真挚,以至于他在原本笃定的答案后面打了个问号。
江声离开陆衍的房间后,在大厅和厨房都转悠了几圈,但是除了顺走了冰箱里的几颗冷冻草莓之外别无所获。
毕竟这场游戏比的是谁的演技更胜一筹,不需要寻找线索破译剧情。
期间他和大厅沙发上坐着的四个女孩儿打了个招呼,分别是四号、五号、十号、十二号,其中就有陆衍重点猜测的几位“嫌疑人”。
配上江声和她们打招呼时她们一脸惊慌的表情,江声只想感慨“人生如戏”这四个字不是乱说的。
江声在边上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和她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毕竟他自己本人也是狼人嫌疑人之一,离太近了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大概是她们看出了江声的没有恶意,除了最开始警戒了一会儿之外,很快又开始了闲聊。
聊东聊西,就是不聊这个游戏本身。一有人提起,其余人就用“不知道”来回应,态度很是抵触。
倒是江声从她们的闲谈中,得知了四人的一些基本信息。比如四号、五号都还是学生。
其中五号还是某个重本大学的某热门专业的理科生,叫李利文。四号则叫王若楠,一个普通的本科学校在读。
十号和十二号则都已经是步入社会的人了。十号叫张思乔,在现实是个教育机构的外语老师,江声琢磨着敢情这还是半个同行。
十二号则是国内某家大企业的销售经理,叫褚欣,和前几个女孩儿走的路线完全不同,画着一幅浓妆,大概快三十了。
但是还是依稀能看出底子不错,别有一番成熟的韵味。
“七号玩家呢?”江声听了一会儿她们的闲谈之后问,“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不知道……大概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吧。”张思乔说的时候眼神在往上飘,并不直视江声。
王若楠则直接很多,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是冲谁。
她语气不善地说:“刚才她都那样提议了,谁还敢和她走太近,说不定她就是扮猪吃老虎,装着无辜却杀人不眨眼。”
李利文和褚欣没有接话,但是看样子是认同的。
江声原本问的时候没有多想,可能是看惯了班级里的男女生之间的楚河汉界,理所应当地觉得五个女孩儿应该坐在一起说小话。
但是江声在听了她们回答之后,突然深刻地意识到:这里不是学校,也不是社会,而是一场随时都有可能会死的游戏。
她们觉得七号玩家危险,所以就拒绝了七号玩家的加入,或者说的更难听点就是孤立,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可以指责她们的动机。
自保嘛,从来都不是犯法的。
江声点一下头,没有再接着这个问题深究,转而问了她们另一个问题:“你们对刚才八号玩家说的,我们现在所处的是另一个世界的观点怎么想?”
四个人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来看他,王若楠有些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想,我们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
江声停顿了一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信吗?相信在我们生活的世界外存在着另一个虚无的空间。”
王若楠和张思乔没说话,但是看样子是信的。
李利文有些支吾:“虽然我是第一次进入这个游戏,但是我之前听我的一个学长说过……”
褚欣则优雅地翘着二郎腿,点燃了一根女士香烟,意外地并不算太呛鼻,还属于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她说:“我第一次进游戏的也和你差不多的态度,但是等你过了这一关就知道了。”
她在烟雾后眯了一下眼睛,冷冷地补充,“如果你能活到最后的话。”
李利文听出她的语气有些不善,有些尴尬地想要转移话题。
她问江声:“你也是第一次进入这个游戏吗?我还以为你也是有经验的老玩家……毕竟你刚才看起来好镇定,一点也不像新人。”
江声领了她的好意,接着她的话和她随意聊了几句之后也离开了,不再自讨没趣。
他想:镇定吗?大概是因为他当时真的觉得这只是一场噱头更大罢了的恶作剧吧。即使是现在,他对这件事还没有太多的实感。
在死亡真正摊在他面前之前,他的心里大概都不会有太多波动。
他走向自己的房间,听着身后的张思乔在感慨自己在现实的生活太累,在职场中同事心机太多之类的云云。最后盖章说除了家人之外谁都不可信。
李利文惊讶着说不至于吧。张思乔则大声说:“怎么不至于!你现在还小,等你进社会就知道了。”
江声则在心里默默补充道:“用不着进社会,她们马上就可以感觉到了。”
而且可能启蒙者本身就是教会她们这个道理的存在。
江声走回自己的房间,从里面反锁了。把怀里的猫放回猫窝里,自己也躺在床上准备理个思路。
只是他目前掌握的信息有限,怎么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闭上眼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