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还是心动?(下)
决定去见堂哥后,两人立即出发。
路上戚平一也没心思调笑,只要离钱足够近,一定都听过站在天台上的故事,无一不是惨绝人寰。
“放心。”单兴悦握着方向盘,冷静道:“他没那个胆子。”
戚平一潦草点头。他与堂哥一面之缘,并不能判定对方的行为。
海口这个地方很特别,城市规划全靠近.代的政.策导向。正因为它的工业用地稀缺,在堂哥没有把地址发出来前,单兴悦凭借工地照片就已经猜到大概位置。
他有所提防,提前布置了手下。
手下从现场回来,等在马路边,给两人开车门。
“人没事。”
“嗯。”
戚平一抬头,顺着挖掘机的手臂看了看天空,松了一口气。
三人通过电梯,上行十几层,进入旁边大厦的内部。
单兴悦推着戚平一,放慢脚步。
手下把门踹开,堂哥被超市里面捆肉专用的塑料扎反绑着,见到他们,激动地脸都红了。
戚平一:“……”
单兴悦彬彬有礼地解释:“怕他干傻事。”
戚平一这时候真有点佩服单兴悦了,可以的,很野。
手下把堂哥嘴巴里的灰抹布扯开,带关门,出去守着。
堂哥嘴里得空,土话疯狂骂了几句。
海南的方言真的很神奇,戚平一听来完全是外国话。他打量朴素的办公室,工位和总经理的席位挤在一起,是典型的十人以下的小公司。办公室好像遭贼了,柜门敞开,里面所有的文件都在地上。
“省省力气。”单兴悦推紧窗台,但是关不拢,就坐在戚平一侧面给他挡风,“只有我能在爷爷回来前救你。”
堂哥听到关键词,脸上横肉抖了抖。
戚平一把苹果掏出来,慢吞吞地开始啃。那清脆的响声,在无形间给堂哥很大心理压力。
我还挺适合反派角色的……戚平一的目光在单兴悦脸上一转,后者双手放在膝盖间,听得很仔细。
“这里是我开的皮包公司,专门转卖家里的AR设备。”
设备的科研总部在日本,堂哥很早就起了歹心,在寻找途径进行转销。他和曲静联系上,曲静提供国际渠道,他来供货。借着东风,两人光明正大地进行合作,打算撸一把日本客商的羊毛。
“我们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本来以为一切都会正常进行……但那个婊.子突然翻脸,要把货都抢走。我不答应,她就来抢公章。”
戚平一无语了:“你连公章都保不住?”
堂哥哭到这时候,深知丢脸到海底沟,没想到还能讲到更丢脸的点,脸又红了。“她送我红酒,说有重要的事要商量……”
戚平一两三口把苹果吃了,抛到垃圾桶,碰到碎掉的红酒瓶,苹果核又弹出来。
单兴悦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
堂哥吓得涕泗横流,“你还是不是人!”
单兴悦缓缓道:“以防万一。”
他向堂哥展示高科技有多好用,然后推着戚平一离开,低头说:“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戚平一觉得他应该不好受,“下次如果有机会演坏人,我就有参考了。“
单兴悦微微一笑。
堂哥在他们身后口齿不清地骂人。
戚平一撇嘴,“不过我觉得自己没机会演到这么蠢的角色。”
门关了。
坐上车之后,单兴悦才收敛笑容,看着戚平一的眼睛认真道:“他能瞒这么久,一点都不蠢。只是贪而已。”
戚平一想了想,“你是替天行道。记得发一份证据给曲静的外国老板。”
单兴悦:“会的……你不觉得我做错了吗?”
某种意义上,他在钓鱼执法。
戚平一嘴角撬起,“我双标。”
单兴悦神色中的焦灼褪去,脸上多了点真实的笑意,“接下来几天我会有点忙。”
戚平一做好独守病房的准备,反正他习惯宅着,可以跟贪吃蛇斗到天荒地老。谁知道单兴悦比之前还夸张,把几身衣服带到疗养院,在他边上架了一张床。
弄得戚平一特意吩咐的男护工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单兴悦寸步不离,每天不停开视频会议,拿着一排手机到处打电话。
而且……最诡异的是,戚平一每次醒来都会发现单兴悦坐在床边看自己。
单兴悦睡折叠钢丝床,两张病床之间只隔着半米,在天光微亮的时候,那种眼神的压迫感可想而知。
“您睡会儿?”戚平一被看得发毛,“我不是唐僧,肉很酸的。”
单兴悦对他的俏皮话没有任何反应,神情疲惫。
“累了。”单兴悦说完,过来掀戚平一的被子,把鞋子一脱,就躺了上来。
戚平一让了点位置。
介于单兴悦眼下青黑色很重,还有自己身下的床是一米八的席梦思,就让他先休息下吧。
单兴悦设了闹钟,一弹就起来了。他拿着戚平一的剃须刀,去厕所刮胡子。
他进厕所之前,冲戚平一颇有朝气地笑了笑,“下午带你回家。”
堂哥,搞定了。
老爷子,回来了。
戚平一,又开始担心被拆穿……
两人第二次进入老宅,没有上香“拜码头”,直奔小洋楼顶层的房间。
老爷子脸上居然没有很多老年斑,只是肌肉松弛,嘴角紧绷的时候,法令纹显得更深。他脖子佝着,但背挺得很直。单兴悦五官上硬朗的那部分遗传自老爷子,两人对视,真有点时光倒流的感觉。
戚平一觉得老爷子还算面善。
寒暄之后,单兴悦低声道:“爷爷,能不能让他出去。”
戚平一一头雾水。
老爷子:“成全你。”
戚平一被下人带出去,回头看了好几眼,只见爷孙还是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莫名奇妙……戚平一回忆了一路以来的情况,只觉得自己这个婚结的哦,真是不省心。
柳文静给他发了个网址,是国外康复医院的中文主页。
戚平一摸摸鼻子,“网综都还没录呢。”
“发你提前看看。”
“再说吧。”
戚平一让下人自己去忙,试探地说他可以推着轮椅自己逛。下人笑着说随时叫他,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
戚平一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感觉到身后有风吹拂,自然地找到露台。他发现这块领地里居然还有瞭望塔,里面有穿制服的人在巡逻。
“hello。”一个幼稚的洋娃娃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戚平一微微侧身,发丝在夕阳中是金色的。
小女孩见他转过脸,变得极为害羞。她扯着窗纱,“舅妈好。”
戚平一:“……”
不知道老爷子大寿那天,会听到多少声让人头皮发麻的称呼。
单兴悦的侄女一直从他的头发丝看到脚尖,赞叹道:“难怪舅舅会为你发脾气。”
什么情况?戚平一伸手,露出和善的笑容,“说来听听。”
“大家都怕舅舅。”小侄女看了看身后,生怕单兴悦会出现,“我这次才明白,舅舅骂人的时候好凶。”
“为什么骂人?”戚平一明知故问。
“因为妈妈他们说你是狐狸精。”
“那你还过来跟我打招呼。”
戚平一忍不住笑了。
“我喜欢舅舅。”小侄女特别真诚地眨着大眼睛,“舅妈更好看,我也喜欢舅妈。”
戚平一心说,从小就是颜狗,长大一定有出息。
晚饭的时候,桌旁足足坐了二十几人。单家三代,加戚平一,坐在最上面,那些杂鱼按照辈分坐在下面。这顿饭一开始没人讲话,只有新闻联播的背景音。
直到老爷子给戚平一夹了椰子鸡。
“我自己喂大的,你试一下。”
然后那些人就纷纷关心起戚平一的事业和身体了,如果他不是男的,一定会有人说“早生贵子”。
单兴悦真的和小侄女说得一样,完全不讲话。别人敬酒,手会伸到他面前,这个时候他就抬手,跟那些人碰杯,喝干净。
他在家里像个机器人,专门制裁不听话的夺权者。
戚平一夹给自己的拔丝芋头,手一转,放到单兴悦碗里。
“这个不错。”
“……”
单兴悦看他,那一眼让戚平一觉得可怜兮兮的狗耳朵更加明显了。
他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晚上两人顺理睡一间房。单兴悦喝得很杂,红的白的黄的连番灌,戚平一担心他半夜呕出来。
单兴悦趴在茶几上。
戚平一推推他,“别睡,起来吃解酒药。”
妈的,还要他来照顾!
戚平一皱着眉泡茶,在满室茶香里,单兴悦身上的酒味更重了。
“我去洗澡。”单兴悦休息够了,慢吞吞地去拿睡衣。
戚平一从未等过他洗澡,这回有点坐立不安。
“喂!你需要帮忙吗?”
“……好。”
“我进来了。”
“不用!”
单兴悦把门反锁了。
单兴悦很快就出来了,他一定开了非常烫的水,敞开露出来的胸膛全是红色的。看到戚平一就坐在浴室门口,单兴悦明显很惊讶,眉毛上挑,压着自己的心口。
“你那什么表情……”
“我去隔壁睡。”
单兴悦勾着头要走。
戚平一扯住单兴悦衣服,“不嫌弃你。”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很吃惊。
“……”单兴悦飞速扭头,期待地看了看戚平一,又说:“我背上痛,睡不着。”
这是撒娇啊,还是解释呢?
戚平一掀开单兴悦的衣服,看到嶙峋的背脊上面有夸张的淤痕。难怪之前要把他清走,是为了家法伺候。这家什么毛病,暴力因子代代相传,不会血液里都有狂犬因子吧?
戚平一什么都没说。
他下手很轻,涂两下就会观察单兴悦的脸色。
单兴悦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看上去已经不在人间,整个人都是木的。
戚平一的动作越来越慢,他现在看单兴悦就会想象对方头上有对折耳,看着很可怜。
脑部过度害死人啊!!
最终单兴悦还是留下来睡觉,戚平一比他清醒,趁他睡着,悄咪咪地揉了下头发。揉完,戚平一定定地看了会儿自己的手,闭着眼背过身。
单兴悦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