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幸福的模样144
“云公子寻什么人?”楼子溪问。
云绍微笑:“寻一位庄主夫人。”
这雪一下,就连绵下到了二月份,原本该是瑞雪,却造成了严重的雪灾。
刚刚平息秦王旧部之乱的凌北墨根本没有停歇的空隙,又要开始安排救灾与稳定民心。
派出去寻找夏娆的人,根本没有消息传回来,百官又要是要求他广纳后妃延绵皇嗣。
金家开始不安定,李柏狂傲过甚需要解决,还有数不清的请求赈灾的折子……
“皇上,南烟公主昨夜冻死在大牢里了。”新提拔的太监过来回话:“许太后病重,西太后决定,跟许太后一道去皇陵,为皇上和社稷祈福。”
众叛亲离,无外乎如此。
凌北墨的脸慢慢变得冷峻而严肃,他看着面前的折子,朱红的笔终于画下了一个勾。
接下来的三个月,燕诀并未耗费太多兵力,便夺下了曾被北燕夺去的楚国封地,至此,他的大军便再不往前进犯一步。
五月,夏娆的肚子终于有动静了。
“啊——爷,皇上,燕诀——我杀了你唔……”
痛苦的夏娆被阿蛮捂住了嘴,我的娘娘啊,你喊杀了谁也不能喊杀了皇上啊!
夏娆要疯了,自从被燕诀接回来,她的吨位就开始蹭蹭上涨,燕诀还怕她不吃,特意顿顿都陪着她,在她面前花式夸赞饭菜好吃,结果他的身材还是那么健美,她可好,胳膊一甩开都是肉!
宫门外,燕诀背着手,跟燕王一起,两人来回的走。
燕朗头都晕了:“你们别走了,三嫂肯定不会有事的。”
燕朗和燕王停下,沉沉看了眼燕朗,又继续背着手来回的走。
迎春现在已经是熟练的接生婆了,亲自盯着夏娆的生产,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接生嬷嬷们的行动。
楚宫外,大臣们也狠狠捏了一把汗。
皇上只肯娶这一个皇后,若是皇后生产出了事,那他们刚建立的楚国怕是又得亡国了。
一群大臣们围在外面,念念叨叨,盼着里头能赶紧平安。
这一念叨,就念叨到了半夜,才终于听到孩子哇的响亮哭声。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给我洗漱,我要睡觉,我饿了,还要吃饭。”夏娆欲哭无泪,她为什么还想着吃,好悲伤啊。
迎春笑起来,看着健健康康的孩子,和平安无事的夏娆,立即要安排婆子去做,可下一秒帘子就被人拉开了,燕诀也走了进来。
迎春忙道:“皇上,这里是产房……”
“没事。”燕诀直奔夏娆身边,若不是夏娆怕吓着他死活不叫他进来,他早就杀进来了。
“皇上,这是小皇子……”
产婆抱着孩子来邀功,燕诀却直接扑在了夏娆身边,又是问她还疼不疼累不累,又是问她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
夏娆委屈,她饿,她想吃。
“上次那个西湖醋鱼,东坡肉,水晶肘子,飞龙汤和三杯鸡,都要……”夏娆咽着口水要哭出来。
燕诀一一应下,吩咐了御厨与做成产妇能吃的级别。
等宫人们收拾好了,燕诀才亲自抱着夏娆去了里间锦被里。
等夏娆吃过饭,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总算是沉沉睡过去了。
“这就是小孩儿啊,怎么皱巴巴的这么……”
燕朗话未说完,就感觉到脖子上射来一道杀气,瞬间绷直了背,笑道:“这么可爱,我的小侄子,真是惹人喜欢啊!”
燕诀挑眉,看着抱在怀里不肯撒手的燕王,又回头看了眼里间睡得正香的夏娆,道:“朕出去一趟。”
“嗯。”燕王知道他要去做什么,要解决的,也该解决了。
明亮的宫殿里,一年四季的美景这儿都看得最清楚。
五月的天才刚刚热起来,微风从窗边吹过,吹起窗棂上的轻纱,带着甜甜的花香。
燕诀来时,那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外面黑夜的人才终于笑了声:“生了个儿子?”
“看来已经有人先朕一步告诉你了。”燕诀淡淡看着穿着太后华服的越姬,漠然。
越姬微笑:“这里是楚宫,是哀家的地盘,我的儿,你这会儿过来,总不会是来母后面前报喜的吧?”
燕诀看着她还是这般冷漠的样子,心底已经无感。
在她的刀刺入自己的身体时,所谓的母子血脉,便从他的心里,彻底割断了。
“终南山是一处疗养的好地方,父皇曾经最常去那儿,那儿离父皇的皇陵也近,明日开始,朕会送你过去,从此往后,你再不必回宫了。”
越姬眼神缩了几分:“你既恨我,何不干脆杀了我?”
“因为你能无情,我不能无义。当年是你拼死将我从楚宫救出去,如今,便算我还你之恩。”燕诀说罢,便径直转身而去,再没回头看她一眼,也没再叫她一声母后。
越姬想起曾经,想起她宁愿半边脸都被烧毁也要救下她的诀儿,那个时候,她还是抱着为人母的爱,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心底,就只有恨了。
“哈哈哈,真是哀家的好儿子。”
越姬笑,笑到泪流不止,也没能换回燕诀的回头一望。
从此往后,母子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凌奕被越姬带回来后,被关在地牢已经半年了,他不但要承受自己生命不可承受之痛,每天还要面临差役们的恐吓。
这是夏娆吩咐的,夏娆自从知道这厮还活着以后,就发誓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来偿还楼子溪一家遭的罪!
直到燕诀过来。
看到燕诀,凌奕还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但刚扑过来,就听燕诀道:“将他绑起来,送回北燕,便说是路边捡到的。”
凌奕早知凌北墨已经登基,此时把他送回去,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燕诀,你饶过我吧,你不是要跟北燕打仗吗,我可以帮你,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北燕太子,你完全有正当的理由可以杀入北燕……”
凌奕话未说完,燕诀的眼神便黯淡了几分。
若凌奕此时梗着脖子要自己杀了他,燕诀兴许还有几分欣赏,但如此贪生怕死,卖国求荣,实在让他瞧不上眼。
“割了他的舌头,再送回去。”燕诀说罢,便径直转身出去了。
送凌奕回去,一来能处罚凌奕,而来,也让凌北墨无暇来管楚国之事,楚国重新复国,还有大量的事物要处理,况且……他也不希望凌北墨再有空惦记他的娆儿。
凭空想想,也不行!
不过在凌北墨知道夏娆生了个儿子的消息之前,北燕某处的村寨里,一身白色长衫的燕萧从房间出来,扶着已经怀孕六七个月的柔福,柔声的道:“你当真要去吗,此路颠簸,万一你跟孩子……”
“我们慢些走就是,而且我也想感谢楚玉,若不是她送我去药王谷住了一段时间,又恰好碰上了老神医,恐怕我也无法怀上这个孩子。”柔福眼底满是幸福和感慨。
十年苦相思,她以为她会就此孤独终老,可老天爷还是眷顾她,让她的爱终于有了结果,还开了花。
燕萧见她坚持,也不再反对,只叫侍女往马车上去多放了几个软枕,又换了匹温顺的马,这才安了心。
但一侧小院里,本该跟着燕萧夫妻一道往楚国去的燕珺儿,却静静的坐在木桌前。
她穿着条浅白色的长裙,脸上未施粉黛,一如当初那般的恬静清淡。
桌上放着一只茶壶,茶杯里的水已经凉了。
“小姐,该出发了。”
外面传来丫环的声音。
燕珺儿终于回过了神来,轻声道:“你让他们先去,便说我身子不适,下午再追上来。”
丫环知道她自从来后,就是这样冷冷淡淡的性子,总也不说话,只有在传来楚国的消息和公子弹琴的时候,才会有点儿活人的气息。
丫环应下,便去回话了,丝毫不知燕珺儿静静喝下了那一盏冷茶,一条白绫挂上了房梁。
这半年的时光,她看到了柔福和大哥之间的相亲相爱,也看到了燕诀和夏娆的不离不弃,她至今才明白,柔福所说的‘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成全吗……”
燕珺儿站在凳子上,将头放到了那白绫上,轻轻合上眼睛。她想,她如今唯一能做的成全,就是死。
只有她死了,父王才会得到慰藉,大哥和柔福才会得到宁静,而三哥和夏娆,才会永远的幸福。
白色的绣鞋将踩着的凳子往前一踢,燕珺儿感受到脖颈处越来越紧的窒息,想起燕王妃临死前那道不舍和歉疚的眼神,眼泪悄然滑落,断了生息。
燕萧和柔福到达楚宫,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夏娆出了月子以后,便开始给自己制定了瘦身计划,但在燕诀看来,她不过是稍微圆润了一些,而且她肉呼呼的样子,倒是更可爱,但夏娆不听,以至于吃饭都不肯跟燕诀在一块儿,燕诀也由着她。
“娘娘,华章和小豆来了,在外候着呢。”
迎春小脸红扑扑的跑进来,阿蛮瞧着她,道:“小豆是不是又说要把你讨回去做媳妇儿啦?”
迎春脸更红,瞪她:“华章大人还说身边缺一个红袖添香的呢。”
阿蛮眸光一亮,跟夏娆道:“娘娘,这茶奴婢去泡吧,奴婢知道他们喜欢喝什么茶。”
阿蛮看上华章,夏娆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但她想,应该就发生在当初让华章将她们从北燕救走的时候吧。
夏娆嘴角抿起:“去吧。”
不多会儿,小豆跟华章就进来了。
小豆也有大名,姓张,叫张富贵,虽俗气了些,可小豆满意,迎春也不嫌弃。
华章本姓便是华,其父原本是燕诀父亲身边的旧臣,华章算是遗孤,而且华章很小就察觉到一些事了,所以他才会那般留心小镇上来往的客商和一些有用的消息。
没多会儿,二人便来了。
华章现在已经是从五品的要员,在户部做事,小豆则开开心心的继续跟着张妈妈一起替夏娆管账。
刚进来,夏娆瞧着一身官服的华章和也似模似样穿上了锦袍的小豆时,眼睛便笑得弯了起来。
华章远远看着慵懒坐在上首,还是那般好看的夏娆,终是垂眸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豆也学着行了礼。
夏娆咽下嘴里的葡萄,笑道:“不必客气,起身吧,今儿寻你们来,是有事儿吩咐。”
“娘娘难道还想着离宫?”华章迟疑的问。
夏娆眨眼,这个华章,还真不是一般聪明呐!
不过这次她也算不上逃走,就是想出去溜达溜达,顺带去看看子溪,这么久不见,她想知道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华章见状,知道她是真有这个想法,暗自替燕诀捏了一把汗,他可不想再看燕诀暴走的样子了。
“娘娘,这件事不如跟皇上商议商议……”
“也得皇上有空呢。”夏娆觉得嘴里的葡萄都变酸了,燕诀现在忙于政务,虽然不约束她吧,可她还是闷,是那种一定要出宫去透气的闷。
华章是知道燕诀的,最近楚国的规制已经越来越完善,周边想要依附的小国也越来越多,成堆的事情要他来拿主意,他纵然一人抵十个人,也都忙不过来。
很快,阿蛮便端了茶水出来。
夏娆看到阿蛮重新换了条裙子,一直不怎么打扮的她头一次往脸上扑了脂粉,发髻上也多了两朵珠花,整个人明朗活泼,浑身都透着少女那股劲儿。
夏娆跟迎春对视一眼,就见阿蛮不疾不徐的端着茶到了华章面前:“大人请用茶。”
华章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茶刚到嘴里,就听阿蛮冷不丁的问:“听闻大人身边缺个红袖添香的姑娘?”
华章直接被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阿蛮依旧不紧不慢的拿了自己的帕子给他,又替他拍着后背,才道:“奴婢身份虽然低微,但大人若是不嫌弃,奴婢文能吟诗讼对,武能倒拔杨柳,红袖添个香,问题不大。”
夏娆瞧着大大咧咧频出金句的阿蛮,憋笑憋得脸通红。
阿蛮却是幽幽回头看她一眼:“奴婢能有今日,也要多亏了娘娘的栽培,娘娘若是同意,那奴婢就嫁了。”
夏娆被她这一噎,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小豆跟迎春更是眼泪都出来了。
华章一张脸通红,也不知是咳得还是羞的,但这桩婚事,好似就这么给莫名其妙的定下了。
燕朗来时,瞧见这笑成一团的众人,还笑道:“什么笑话,也说给我听听?”
“告诉你,那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了。”夏娆笑话他。
燕朗气呼呼的一把抓走了夏娆的葡萄,瞧着脸红的众人,这才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又跟着嘻嘻笑起来。
燕诀尚不知自己的后院即将着火,只在晚上燕萧送来燕珺儿自尽的消息后,他便出了宫,跟燕王,燕萧和燕朗一起,对月饮酒了。
“这一晃,娆儿进咱们王府都快两年了,想想,本王还记得她穿着套鸳鸯锦的衣裳把王妃气得跳脚的样子呢。”燕王胡子都白了,怀里抱着才一个月大的泓哥儿,饮下一杯酒。
燕萧嘴角微扬,抱着怀里的焦尾琴,抬手一扫,一段流畅的曲子便倾斜而出,悠悠淡淡,却并不悲伤。
燕朗也起了兴致,多喝了两杯酒就去院子里提剑起舞了。
燕诀捻着酒杯,淡淡往后倚靠着,瞧了眼燕王怀里那个胖乎乎只知道睡觉的儿子,面容柔和不少:“若是没有娆儿,如今会怎么样?”
燕诀想,会如南润亦所说的一样,燕王府走上末路,自己与他同归于尽。
燕王也笑,正好月光倾泻而下,照在几人身上,都渡上了一层银辉。
远远的,夏娆跟柔福坐在一块儿,文姨娘安静的在后面伺候着酒喝小菜,等着燕王传唤。
“现在这样很好。”柔福望着坐在廊下微微歪着头晃荡着脚的夏娆,笑。
“很好。”夏娆嘴角勾起,虽有遗憾,可终究,都归于了宁静,大家都找回了本心。
夏娆朝文姨娘看去,文姨娘正好看来,朝她温和一笑。
夏娆回以一笑,又看了眼柔福的肚子,笑嘻嘻道:“大嫂,要不要我替你探探是男孩是女孩?”
柔福满是母爱的看着自己的肚子,道:“男孩女孩都好。”
夏娆笑得眉眼弯弯,这一夜,可真宁静啊!
宁静到,三个月后的燕诀每每想起这一夜,都气得暴走。
三个月后。
燕诀看着夏娆留给自己说要去参加楼子溪婚礼的纸条,揉揉眉心,问:“都有谁跟着?”
“回禀皇上,阿蛮和迎春都跟着,还有张富贵和华章大人,连着小王爷也跟着了。”一侧护卫回道。
“澜沧呢?”燕诀问。
“大护卫说要去追寻真爱。”护卫小心翼翼。
这话逗得燕诀一愣,而后沉声道:“他的真爱不就是后宫里的蓝芩姑姑吗,朕都把蓝芩请到宫里来了,他去哪里追寻真爱?”
护卫脖子缩了缩:“大护卫说他也想生儿子了,他年纪大了,再不生就晚了,请皇上体谅。”
燕诀倒是想体谅呢,他的儿子跟媳妇儿可都跑了啊!
“老王爷外出云游了吗?”燕诀又问。
小护卫的头更低了:“老王爷昨儿夜里走的。燕萧公子前儿就递了信,说柔福夫人刚生了双胎,他要日夜陪着,怕是不得空入宫陪皇上说话了。”
燕诀扶额,好,很好,一个一个,全跑了!
“去把丞相、大将军和太傅那几个老头子都请到宫里来,他们不是日日催着朕批改折子吗,朕也让他们改改折子,看看他们媳妇儿子跑不跑!”燕诀气愤说完,看了眼愣在原地不动的护卫,愤愤:“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准备快马?”
“您要快马,是要去追皇后娘娘吗?”护卫紧张的问。
“宫里的事交给那几个糟老头子。”燕诀哼了声,一甩袖袍便扭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