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安顿好其他东西天色已经渐晚, 楚见辞牵着唯一健全的那匹马,顿了顿, 勉强维持住表情道:“回去吧。”

  说完脸色便有些窘迫了起来,尤其是他翻身上马冲钟萸递过右手后,不止眼睛不敢看她, 脸都有些红了。

  钟萸眨巴眨巴眼睛,一脚踩上马镫,一手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少女带着笑意的声音随后响起:“伯渊愣着干嘛?拉我一把呀。”

  感受到手掌不同于男子粗糙的触感, 楚见辞默默转过头, 手臂还没怎么使劲就把人带上来了,眉眼间略带一丝诧异。

  钟萸又眨眨眼,捧着脸问他:“我是不是特别轻?”

  楚见辞不答, 只是默默收紧了手中的缰绳一甩, 沉声道:“抓紧。”钟萸闷闷一笑, 楚见辞耳根又红了几分,似乎有些不舒服地往前挪了挪。

  钟萸却不放过他,两手握在楚见辞腰边的衣服上,感觉他肌肉绷紧了几分但没有拒绝她,于是她得寸进尺地把手在前一横, 搂住了楚见辞的腰。

  好细。

  楚见辞嘴上斥道:“别闹!”耳根子却红得滴血。

  钟萸笑够了不再戏弄他, 转而正色问道:“北定王虽大败于太子及山西王,但他此时仍在悬赏追捕,伯渊你猜他现在会在哪里?”

  楚见辞稳住心神, 不假思索地道:“西南。”根据魏春芝所说,北定王最开始逃到岭南诬陷秦王,后来又叛逃到西南才被抓住。北定王的母妃便是出自西南诸族,相貌美艳极善歌舞,把皇帝老儿迷个神魂颠倒。

  钟萸有些诧异,“为何不是岭南?”

  四境流民前往岭南那么多,大家互不知身份来历,路引遗失者数以万计,只要北定王想办法混进去,那便犹如泥牛入海,再无迹可寻。

  而且就算被山西王与太子抓到也能诬陷秦王与他合谋,屎盆子一扣谁还能说得清,秦王便不得不与他结盟,再借韩进水师运作一二说不定还能想办法逃去海上,何乐而不为?

  楚见辞微微一笑道:“他倒想来,可惜王爷早有防范只等着瓮中捉鳖。但有人通风报信,他便转身投西南去了。”往北走等于自投罗网。

  这是个好消息。

  西南诸族虽在西南王治下,但西南总督的控制力远高于西南王,而这西南总督便是北定王一系,虽因为北定王造反而被摘了帽子,但他经营多年的势力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清除干净的。

  而且西南王此时目光正盯着北定王丢弃的秦地,根本无暇顾及他人是否跑到了自己领地上;而且对于西南王来说,若是太子与诸王借口北定王之事构陷于他,他便有借口名正言顺地带兵出蜀地北进中原。

  秦王是太穷,不敢打;西南王是不怕打,就怕没借口,到时候像北定王一样活生生作掉了自己的封地,那才是哭都不知道去哪儿哭。

  钟萸又道:“听闻太子欲安抚流民,开年便将他们遣返原籍,真的假的?”

  楚见辞肯定地道:“真。不过王爷已有应对之法。”

  钟萸戳了他一下,问道:“皇帝老儿是不是要过大寿了?”

  楚见辞笑道:“棠音与我不谋而合。”

  根据钟萸的猜测,太子此时尚未站稳脚跟,还需要皇帝老儿给他撑撑场子。此时太子先出手干倒了人民公敌北定王,其他王爷临近年关无暇他顾,太子便要抓紧机会多多笼络人心,安抚流民便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项。

  可惜,秦王到手的人决计不会拱手让出。

  仅凭钟萸知道的,秦王已经开始吩咐官员给流民入籍造册,定下人口田亩,青壮年甚至开始进行军事训练,以及安排上学。这样培养出的优质人口,秦王绝对不想给他人作嫁衣裳。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当初的感谢信皇帝老儿看了十分开心,所以这次他应当也会利用皇帝老儿老年好大喜功的性格在寿礼上下功夫,把这些流民的户籍彻底定下来。

  他敢这样做是算准了太子不敢在明面上忤逆,甚至不敢过于明显地撩虎须,要不然当初北定王造反,前去平叛的就不是山西王了。

  他要是个胆大的,便会亲将北定王擒拿回去,要是有西南王年轻时的性子,说不定放在金銮殿上的就是北定王的项上人头。

  说到底还是怕砍了老皇帝的心肝儿惹得天威震怒,动摇自己的正统身份。

  两人就在马上你来我往地聊了一路,慢慢地倒也不显尴尬了。

  第二日一早,楚见辞刚出门就被一个同样头戴金冠,身着白袍的小将拦住,那小将军上下打量了他片刻,笑道:“这位兄弟就是楚先生吧?”

  楚见辞还不知道来人的身份,皱眉问旁边的陆战道:“他是?”陆战也是最近才被家人赶过来的,名目上是跟着韩将军历练,实际算得上陆家投诚的意思。

  陆战揽着沈夕的肩膀,笑着给楚见辞介绍:“这是我新认的小兄弟沈夕,字东明,王爷的亲表弟,长思郡主之子,也是黑熊赵寨寨主,可威风了!东明,这是我小师兄楚见辞,字伯渊,文武双全,奇门遁甲都会,现在是王爷特别倚重的谋臣。

  小师兄别生气,东明听说了你的事迹后,非要拉着我大早上来堵你的门,这可不怪我。”

  沈夕见他出卖自己便锤了他一下,笑道:“你小师兄要出远门了,我不叫你早上来堵门,能见得着人么?”

  楚见辞沉默了一瞬,往后退一步让出房门道:“无妨,天寒地冻,先进来喝杯热茶罢。”

  于是两个小少年得了主人的许可,便打打闹闹地进了楚见辞的房间,里面东西收拾地差不多了,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楚见辞拿出茶杯用开水冲烫后正要准备泡茶,沈夕便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壶酒来,从他手里接过茶杯给大家满上:“哪有喝茶饯别的?忒小家子气了!我特意带了酒来,松下埋了五年的松苓酒!色如琥珀,饮之明目清心,闻闻看,还有松脂的香味儿!”

  陆战迫不及待地端起来闻了闻,眉头皱起来看了看酒杯,又仔细地嗅了嗅才质疑道:“怎么没有松脂味儿,东明你是不是拿错酒了?”

  沈夕抿了一口,露出嘲笑的表情道:“怎么会错,是你小子压根儿不会品酒!”

  陆战小学生一样气冲冲地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喝的,还费粮食。有本事大碗乘来一口干了,这才是真豪迈,真汉子!像你,啧啧,小口小口的,不得劲!”砸吧砸吧嘴觉得好喝了,又要去抢沈夕手里的酒壶。

  沈夕看他牛饮本就有些心疼他的好酒,又见他要来抢酒壶还不一把护住,陆战没抢到,给了他一个白眼道:“小气!”

  楚见辞放下空了的酒杯,笑道:“闹够了?”

  陆战更生气了,就怪这个沈夕害他在小师兄面前出丑。他们正闹着,不多时门口又响起几声敲门声,楚见辞微微一笑道:“进来吧。”

  沈夕与陆战转头便看到一个五头身的小男孩裹成一个球滚了进来,声音虽强装正经还是藏不住那一丝奶味儿:“师父要出门不带徒儿吗?”

  陆战一秒钟忘记刚才的争吵,热情地给沈夕介绍:“这是周佑安,我师侄,小师兄唯一的弟子。钟姑娘和小师兄从路上带回来的,楚叔和田婶当孙子养着,听说是很聪明的小孩儿。”

  楚见辞把他拉到身边,指着墙边一整面墙的兵书策论道:“这些都是师父珍藏的兵书、策论政论名篇,带在路上恐有遗失破损,你先在府里看完,每看一篇至少写一篇心得体会,莫不上心,师父会派人来拿走给你批阅。”

  陆战与沈夕两个人看了看墙边的书目,不禁暗暗咋舌。

  周佑安独辟蹊径道:“不怕,找人来全部抄写一份便可以带走了。”

  楚见辞耐心道:“师父今日便要走,外头的人不可信,府里没这么多人可用。”

  周佑安撇嘴,显然不信:“我刚才路过政事堂,里面有很多叔叔伯伯没事干,都在闲聊。”

  楚见辞解释道:“他们有别的事忙,你没看见。”

  周佑安底气不足,瞪大眼睛抿紧嘴巴道:“那、那给他们加钱!”

  楚见辞摇头,道:“加钱也没用,他们没空。”

  周佑安哇的一声哭出来:“让他们熬夜写!拿鞭子放一边,能写完!”陆战和沈夕早就听得哑口无言。

  在门口听完全程的钟萸暗暗反省了自己:明明没有这样教过孩子,怎么会养成这样可怕的认知?简直就是她穿书前的老板转世,套路一模一样,就是见不得你闲下来。

  多半是他被收养前养成的性子,这样的小孩容易走极端,一时半会如果重罚可能还会起反作用。

  钟萸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周佑安见她来了一把抱住钟萸的腿,一边偷瞄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师父,嗝,师父不、嗝、带我——”

  钟萸冷淡地把人揭下来,蹲下与之视线齐平,严肃道:“该。大家谁教你死缠烂打、压榨剥削这一套的?”

  周佑安抬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师父,还有旁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两个小哥哥,感觉自己孤立无援,反而慢慢止住哭声:“我、我自己琢磨的。”

  钟萸把人拉进去坐在榻上,拿出手帕把小孩儿的脸擦干净,过程中一言不发,周佑安吓得眼睛眨巴眨巴地。

  钟萸给他整了整衣裳,没罚他,只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去,给你师父认个错。”

  小孩儿可怜巴巴地嗝儿一声,深深鞠了个躬道:“师父,我错了。”

  楚见辞沉声道:“拿本兵书去看。”看小孩儿乖乖照做了,退了出去,才问钟萸:“有事么?”

  钟萸说话前先看了一眼状若鹌鹑的沈夕与陆战,二人懂眼色地告退,钟萸才小声说:“秋姑娘手上的人递出消息,太子这次真的将皇帝软禁了。”

  楚见辞皱眉,这是魏春芝没有预料到的新发展。

  按理说太子只有第一次切断了皇宫与外头的联系混淆了北定王的视线,再往后就是西南王将北定王诛杀时,皇帝吐血而死,太子顺理成章登基,不过登基大典那日被山西王率兵围了都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罢了。

  钟萸拉住他的袖子,问他:“真的要去?若真是如此,那么秦地现在随时有可能打起来,太危险了!”

  楚见辞点头,深吸一口气昂首道:“隔岸观火虽然安全,但天下百姓必要死伤众多。若要快些还天下安定,王爷必须在这场博弈中掌握主动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0 23:54:27~2019-11-11 17:5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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