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恋
“什么故事？”许愿转过来了身，在他身边坐下，“该不会……也要给我讲个童话故事？”
她还记得，上次她想用“爱的教育”感化他，可到最后，好端端的一个童话故事，硬是被他改成了复仇虐渣。
沈郁淡淡一哂，目光放空看向远方，悠悠出声。
“很久以前，在一个偏僻破旧的孤儿院里，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男孩比女孩更早进入孤儿院，见过太多冰冷的人心，一颗心早就被冻僵了，所以当其他大孩子欺负女孩的时候，他只蹲在墙角里，冷漠地看着地面。”
“女孩蹲在地上一直哭，墙角里的男孩麻木地听着，就像什么都没听见，像个聋子。”
“后来有一次，那伙坏孩子拖着男孩到水塘边，要把他推下去。那时候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水塘里结了冰，只有一个水窟窿，那么小的孩子掉进去，不可能自己爬上来。”
“男孩被他们推倒在冰面上，没有一点挣扎，也没有一点害怕，甚至有种马上就能解脱的扭曲的快感。”
“这时候，突然一颗小石头飞过来，砸上领头的坏孩子的脑袋，坏孩子抱着头，像个愤怒的小兽，不住嘶喊着，一转头，看到不远处的女孩，女孩穿着脏兮兮带着补丁的衣服，刚来时那身白到扎眼的漂亮裙子，早就被人抢走了。”
“坏孩子气势汹汹地朝女孩冲过去，女孩跌坐到地上，大眼睛里包着泪花，傻傻的忘记了逃。”
“即使女孩帮助了他，男孩也没有丝毫感激，麻木地转过头去，可不知为什么，他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女孩包着泪的眼睛，早就已经麻木的心脏，狠狠地抽疼了下。”
“男孩突然冲过去，把那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坏孩子扑到地上，拼命挥舞拳头，狠狠地砸上坏孩子的脸。两人互殴起来。男孩脸上满是血，大多是他的，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疼。”
“男孩不是坏孩子的对手，最后他想了个鱼死网破的法子，不要命地推着坏孩子一起掉入水塘，想拖着坏孩子一起去死，这样，至少女孩不会挨打了。”
“冰面承受不住两个孩子的重量，裂纹越来越多，终于裂开，男孩和坏孩子一起，掉进了冰窟窿里。”
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
许愿揪心地扯着裙摆：“然后呢？”
沈郁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和记忆里那双包着眼泪的大眼睛，逐渐重合。
“后来，”他缓缓出声，“岸边的孩子都吓傻了，没人敢动弹，反而地上像个豆芽菜似的女孩，爬起来飞快跑出去，叫来了孤儿院的老师，把水里的两个孩子救了上去。”
许愿松口气，轻轻拍着心口：“吓我一跳，还以为出人命了呢。”
看她完全一副听故事的模样，沈郁苦笑了声。
果然，她都忘了。
“男孩生了一场大病，醒来第一眼，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女孩，小手老实地摆在膝盖上，她身上衣服还是破破烂烂的，他却觉得她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女孩。”
“这次事件之后，他们成为了好朋友，也因祸得福，孤儿院里的坏孩子们，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们。”
这倒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男孩不要命的举动，肯定把那群坏孩子吓傻了。
许愿忽然想起来，不久之前安迎雪给她说的话。
“其实，沈郁他心里有个初恋白月光，性格软萌可爱，所以他对这类女生比较关注，都是因为那个孩子……”
“你不会要告诉我……那个男孩是你？”许愿试探地问。
沈郁点点头：“没错，的确是我。”
许愿大吃一惊：“那……那个女孩，就是你的白月光初恋？”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那光洁的眉心轻轻皱了下，继而又舒展开。
不明白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被针扎了一下的感觉。
“白月光……初恋？”沈郁反问。
“嗯嗯，”许愿点头，“安迎雪告诉我的。”
“算是吧。”
她对于他的意义，绝不仅仅是初恋而已。
她救了他的命，把他从暗无天日的绝望里拉出来。
是他昏暗生命里，唯一的光。
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以下，天地间仿佛被罩下来一块黑色的幕布，耳边的波浪声，变得格外清晰。
“可是她后来还是抛下我，自己离开了，连道别都没有。”
“嗯？她被领养了吗？”
“没错，就在十二年前的十一月十三，那一天也是我的生日。”
许愿心里咯噔一声，脸上表情僵住，好不容易扯出一丝笑：“好，好巧哦，和我过去的生日是同一天。”
沈郁抬眸看她，眸光缥缈，犹如隔着岁月的长河，在另一边眺望着她。
“小愿望，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小鱼儿了么？”
许愿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俯瞰着这个绝美少年：“你是说，那个女孩……是我？”
她竟然是反派的白月光？？
不会弄错了吧！
沈郁没有回答，沉默着打开挂在手腕的不透明袋子。
不一会儿，一颗晶莹的星星从里面升起来。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
许愿数过了，总共十六颗，而她，正好十六岁。
其实这些不是星星，而是萤火虫，萤火虫挣脱了袋子的束缚，围绕在两人周围，圆圈越来越大，最终飞向寂静的黑夜里。
掩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像是被揭开一层密不透风的雾，一点一滴地浮出来。
“小鱼儿，我不知道我的生日，我们同一天过生日，好吗？”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盯着男孩碗里，吞了吞口水。
男孩碗里有一个荷包蛋。
孤儿院的孩子们，在生日这天，会单独获得一个这样一份“礼物”。
女孩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从来都没尝过荷包蛋的味道。
“好，”被叫做小鱼儿的男孩，把碗里的荷包蛋拨到女孩碗里，“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我去给你找来。”
女孩咬了一口荷包蛋，小脸有些不舍地看了看，然后把剩下一半拨回男孩碗里：“嗯……我想要小星星。”她掰着手指头数，“我四岁啦，要四个小星星。”
……
看着她煞白的脸，沈郁勾了勾唇角：“你想起来了。”
用的是肯定语气。
是的，许愿想起来了，虽然并不是全部，可她想起来，自己在孤儿院的那段日子里，确实认识一个叫小鱼儿的男孩。
小鱼儿又瘦又小，却出奇的好看，很受孤儿院老师们喜欢，也因此遭受更多孩子的嫉妒，日子过得很艰难。
幻想了下那个孩子长大后的样子……
许愿后知后觉地发现，小鱼儿确实会长成沈郁的模样！
只是这性格……
“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样？！”
记忆里的小鱼儿，虽然话不多，却是个最单纯温柔的男孩子，怎么就成了这种反复无常的性格呢？
“这个隔了十多年才送过来的生日礼物，小愿望，你还喜欢吗？”沈郁站起身，朝她走过去。
许愿脑海里登时拉响警报，扭头就跑。
刚跑出去两步，手腕被从后紧紧拽住。
她僵着身子，小脸皱成一团，好半天才整理好情绪，干笑着转过身去：“喜欢啊，小鱼儿送的礼物，我最喜欢了！”
她想起了过去，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段——
为什么前一秒她还在孤儿院里要荷包蛋吃，下一秒就到了养母家里？
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她的确是被养母领养，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就好像被人抹去了记忆一样，怎么都想不起来。
而沈郁似乎觉得，她是故意抛弃了他。
手腕上蓦地一痛，紧接着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倾倒，扑进一片带着淡淡药香的怀抱里。
双手下意识地握了下，结实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一颗小红豆在掌心轻轻摩擦。
意识到那颗小红豆是什么，许愿双手僵住，后退一步，后腰却被一条藤蔓一般的手臂缠住，带着她的身体，贴近面前颀长高挑的躯体。
不远处亮起昏黄的路灯，照亮少年艳绝的脸庞，让人挪不开眼。
沈郁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眸里写满认真。
“既然想起来了，你是否该告诉我，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呢，我的小愿望？”
他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等待了十几年的答案。
许愿眨了眨眼，眼眶里顿时氤氲出水气，她摆出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用平生最无辜的语气，喃喃出声。
“我确实记起来你了，那时候我们日子过得那么惨，你却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我，真是苦了你了。”
那软糯娇嗲的声音，就像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刮在耳膜上，让人就算掏心掏肺给她，都愿意。
沈郁不为所动：“说重点。”
许愿小脸一垮：“我，我忘了，你信么？”
无论他信与不信，她确实是忘了，总不能编出来一个理由给他。
通常一个谎言说出口，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言圆回来，她没信心自己能够一直骗下去。
沈郁淡淡一笑，远处灯光斜斜地照过来。暴*露在光下的半张脸，端的是风华绝代艳色非常。
隐在阴影里的半边，唇角轻轻翘起，就像一个从深渊里伸出来的勾子，轻轻一勾，就把人心勾走了。
看不出信或不信，沈郁没有纠结于这个回答，而是问：“不告而别，让我找了这么多年，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许愿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眉心突突突狂跳，心脏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不自觉放缓了呼吸，转移话题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回想起来沈郁转学以来，那种种怪异的举动，她怀疑从一开始，他就认出了她。
沈郁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你不说，那我就只好用自己的法子。”
“惩罚你。”
那张绝艳的脸庞，缓缓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