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都给你
听闻云楚要走,父女俩赛跑一样夺门而出。
“阿妈。”
扈晓直接扑进云楚怀里,双臂紧紧环住对方腰身,语气三分撒娇七分乞求。
“别走好不好?多陪陪我。”
云楚抬手摸向女儿的脑袋,动作缓慢而轻柔,透着迟疑与小心,仿佛手底下的是易刮花起皱的美好锦缎。
“晓晓,今年阿妈陪你已经足够多。”
说着,云楚利落地掰开箍在腰间的手指。
扈晓张了张嘴一时无话。
仔细算起来,比起每年见两次,今年确实已经很多,但母女之间为什么要如此计算?
“我都知道了。”
她嘴唇轻抿,声音低沉得犹如在喉咙里打转,“知道霖爷爷的身份,也知道阿妈为何执意让我放弃演员梦。”
女儿突然捅破秘辛,扈清倒是不怎么意外,因为在病房门口得知陈嘉遇已然知情的时候,他便有所预料。
但云楚没有丝毫准备,她眼神微缩,身体下意识小退半步,原来女儿知道背后的缘由,那么……
眸光迅速扫过眼前两人,那么自己的病态也就被放到了明面上!
紧抠掌心的指甲握紧又松开,云楚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知道也好,省得我多费口舌。”
“阿妈。”
扈晓的喊声有些紧张,因为她很清楚,要强的阿妈最讨厌将脆弱、病态展现在人前。
从得知背后缘由那刻起,扈晓便一直没有说破,如今摊牌,着实慌乱无底。
见女儿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的眼神,云楚面露哂笑。
“逼你放弃梦想,的确是因为云家饿死不拍戏的传统,你肯定觉得荒唐至极,我曾经也这样认为,为了拍戏不惜与父母决裂。”
女人脸上笑意更甚,“直到最后病态横生,得来的东西控制不住地想一一毁掉……呵,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扈晓,如果你对演戏还有期待,趁早死心。”
扈晓咬了咬下唇,不提梦想只谈眼前。
“阿妈,你非要独自住在凌云山,远离爸爸和我,是不想连累我们吧?”
“远离你们出自厌恶,长住凌云山是打心底喜欢。”
“真的厌恶——”
扈晓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就不会在得知我重伤住院后慌忙下山。”
云楚笑了笑,“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女儿,遭逢大难,勉强可以陪伴一两天,再长就不行了,我终究爱自己多一点。”
“你分明更爱我。”
扈晓目光犀利,“上次得知我恐婚,你忍着脾气想方设法地安慰、开导。”
云楚没有丝毫闪躲,直视眼前人,“我确实想你过的好,与我无关的好。”
“无关”两字重如千斤,扈晓所有气势顷刻被打散。
云楚不再看女儿,转而对着前夫道:“扈清,已经摔碎的碗就该扔掉,愿你早日拥有一只新的、完整的碗,开心吃饭生活。”
夫妻多年,扈清对云楚除去百依百顺还有了解。
女儿的质问让他更加确定,当年云楚执意离婚并非变心或者发疯,而是趁着清醒断掉关系,免得连累他们父女。
离群索居,就算情绪失控忍不住要毁灭什么,也自然无法祸及在乎的人与事。
“阿楚。”
扈清语气沉甸甸的,神情格外坚定,“我送送你。”
云楚料定他有话要说,故而没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别墅门口。
“就送到这儿。”
云楚停下脚步,当先表明态度,“无论你要说什么,我决定的事不会改变。”
“阿楚,女儿还年轻,你不敢冒险怕殃及到她——”
扈清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人,言辞恳切:“但年过半百的我,可以。”
云楚听得心神巨震,视线下意识看向男人短发,一片乌黑中夹杂着刺眼的白……年岁见长,越发经不起等待和蹉跎。
“余生留给自己吧,扈清。”
“闺女已经有了好归宿,余生是该为自己细细打算。”
扈清抬眸望向远方,“走吧阿楚,我跟你回凌云山。”
“你——”
云楚瞠目结舌,老丈人和女婿的龃龉尚在,他竟然说要去凌云山。
扈清笑了笑,感叹道:“我如今一把岁数也是当岳父的人了,但作为女婿,到现在我还没有取得云老先生的谅解。”
*
眨眼的功夫,好不容易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父母都走了,扈晓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她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大喊:“陈嘉遇。”
男人很快应声:“我在厨房。”
犹如沙漠行者得知绿洲方位,扈晓动作迅速,奔进厨房后直接展臂从身后抱住男友,脸颊紧贴对方宽阔的背,待感受到一丝踏实气息,她才留意到不同之处。
“你怎么在听《甲先生和丑小姐》?”
而且是最后两集,前段日子香兰笑来C城旅游时,惊凰小伙伴一块在录音棚录制,绝对私家珍藏。
陈嘉遇抬手覆上腰间小手,亲昵地捏了捏对方匀称的指头。
“放眼整个厨房,特别之处在于此,我估计阿妈听过。”
明白对方话里的隐含意思,扈晓急道:“你是说阿妈早上突然反常与甲丑有关?”
陈嘉遇微微摇头,“最后一集,丑小姐在去电影院之前,为他人拍照片那段,来电铃声是《味尽》插曲。”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甫一经提点,扈晓迅速想起,而且很快将事情串联。
“所以……阿妈情绪失控真的是拍戏后遗症,那五年前她突然选择息影离婚,并非毫无征兆。”
“嗯,有迹可循。”
陈嘉遇转过身来,反客为主环抱女友,“《味尽》杀青不久,爸妈为此吵架上过热搜。”
扈晓把头埋在对方怀里,声音闷闷地。
“还有更早的,那年国庆我去片场探班时,阿妈已经食欲不振,她解释说为了入戏。”
“外界评价《味尽》是阿妈演技巅峰,柔情与狠心并存,追梦毁梦亦正亦邪。”
陈嘉遇轻声感叹,“她大概还沉浸在戏里,或者说那种专把人从巅峰上撸下来的嗜好延伸到了戏外。”
话到这里,扈晓忧心至极。
且不说云家饿死不拍戏的说法有多么诡异,单是阿妈能否好转,就足够她神伤。
女友突然沉默,陈嘉遇抬起手搓了搓她柔软的头发。
“又在犯傻?”
扈晓没有应声,只是用力抱住男人腰身,脸颊使劲往对方胸膛蹭,仿佛要与之合二为一。
深知她的不安和依赖,陈嘉遇低笑道:“小混蛋,你难道没发现比起五年前,阿妈现在对情绪的把控力大有提高?”
“当真?”
扈晓猛然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渴望被肯定被投喂的鹿。
陈嘉遇忍不住低头亲吻她眼眸,随后答:“真的,否则我根本没法把阿妈哄出厨房。”
“有道理!”
担忧散去大半,扈晓欢欢喜喜地搂住陈嘉遇脖子,双腿盘住对方腰部,无尾熊一样挂在男人身上。
“你的嘴开过光,好的我都信。”
陈嘉遇眼明手快,稳住自己重心的同时,迅速伸手托住女友臀部,顺口一问:“坏的呢?”
扈晓笑嘻嘻地,不答反问,“坏的,你会舍得告诉我?”
“……”
男人怔了怔,他哪里舍得扈晓跟着担惊受怕,但此刻被问及,真实答案似是无法交差。
他试探道:“我如果答不舍,今晚是否会被踢下床?”
扈晓摇了摇头,语气慢悠悠地,“不会,因为你连上床的机会都没有。”
“老婆!”
陈嘉遇急匆匆地,“有个事,我想说出来跟你一起面对。”
扈晓抬手捂住他的嘴,“老公,你还是别啊!”
男人因利乘便,修长有力的手指拧了一把掌心弹性十足的翘臀,强势打断女友调皮的话,随后转身把人抱上料理台。
“陈先生,你家暴。”
扈晓坐在料理台上,双腿依然缠住对方劲瘦的腰,一边指责,一边将人往前勾。
陈嘉遇重心极稳也被勾得踉跄几步。
两人一坐一站姿势恰到好处,陈嘉遇被刺激浑身一颤。
“小混蛋,我已经投降,再撩……就地负责。”
他声音暗哑,最后四字意味深长,一半是隐忍,一半是兴奋。
扈晓闻言秒速松开了腿,趾高气扬地催促,“什么事?说。”
她此刻的嚣张明媚样,陈嘉遇又爱又恨,只得俯身低头攫住勾人的小嘴,亲到解气才罢休。
“扈晓。”
他重重叹息,“云家饿死不拍戏的说法由来已久,霖爷爷曾拿出族谱给我列举了很多例子,那些人投身演艺,到最后都是一场空。”
不意有这事,扈晓瞪大眼睛,“所以,阿妈是应验者之一?”
“阿妈是挑战者。”
陈嘉遇拉住她双手,“我不信这种说法,云家历代都有挑战之人,他们也没信过,只是最后无法打破传说,态度随之改变。”
扈晓心底发凉,“是从反对变成拥趸,转而阻止后辈踏足演艺界?”
“或许他们依然不信,只是害怕失去。”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
陈嘉遇深深地望着她,良久才继续,“因为我就是如此,从没信过传说,但却害怕你遭受一丝丝可能的伤害,怕得至今不敢深究,我的小混蛋梦想是否还在。”
扈晓猛然愣住。
因为她也怕,也不敢去深究事到如今演员梦之于自己意味着什么。
“是否还在,我也不晓得。”
扈晓摸着陈嘉遇的脸,坦诚道:“我只是确定,阿妈用命反对的事不能碰,还有配音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