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季玄一曲唱罢,荀或开启尖叫模式:“鸡哥哥我要做你的黄焖鸡米饭!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整个夜晚荀或都意犹未尽,端茶倒水狗腿本性尽现。俞斐觉得荀或可能要搞个大新闻,果然出了KTV就听小狗子腼腆道:“哥你知道吗,我们Z大文娱活动十分多元。”

  “嗯?”

  “今年——哦不,应该算是明年开春了,有个音乐节,和A大一起搞的。”

  “嗯?”

  “第一名有一万大洋。”

  “嗯?”

  “第一名……是票选出来的。”

  荀或利欲熏心为五斗米疯狂折腰企图利用404的名气骗回一万大洋,这边跪求季玄献唱那边给俞斐磕头求伴奏,小鱼小鱼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岂能暴殄天物,你看你都大三了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高冷俞斐:“你三我七。”

  荀或:“你六我四。”

  俞斐:“你二我八。”

  荀或:“OK好你七我三。”

  第二日是梅远婚礼,早上下了场微雨,青草冒出一丝丝沁人心脾的清甜,噎得人直打嗝。

  “嗝。”

  化妆师拿起粉底液。

  “嗝。”

  化妆师犹豫了。

  “嗝。”

  褚臣忍不住笑了,拉了椅子坐过来:“这位病人,我目测你的横膈膜和肋间肌在快速不停地不自主收缩啊。”

  “你、嗝、说些有用的。”

  “得刺激一下你的迷走神经。”

  说完就把手倏地伸进俞斐后领。

  俞斐因着领口勒闷,第一颗扣子没老实扣好,松松垮垮的给了褚臣可乘之机。十二月的天已转寒,褚臣冰凉的手顺着脊骨而下,冷得俞斐当即一个激灵。

  小时候的褚臣也爱这样,大冬天地问俞斐吃冰棒吗,然后一只冻冰冰的手就伸进了他衣服里。

  俞斐拔剑一样把这罪魁祸手从背上拔出来,怒骂:“滚!”

  倒真没再打嗝了。

  两人底子好,皮肤干净,妆面都不必费心思。

  沾了遮瑕的指腹轻轻按着俞斐眼底,褚臣在旁不放心:“遮黑眼圈就行,别把他那颗泪痣给遮住了。”

  “没那么容易遮住的,”小姑娘笑着说,“而且为什么要遮?我们自己化妆还会点一颗呢。”

  俞斐直男式震惊:“你们还会故意点痣?”

  “对啊,泪痣多美啊。”

  化妆师换上眉粉,语带钦羡:“小哥哥你眼睛可真好看,像朵桃花,眼尾翘翘的,眼角又这样刚好的一颗泪痣,真是随意一瞥就要男人——”

  一句鸡儿邦邦硬差点脱口而出,到了嘴边猛回下坡,改成尴尬的一串笑:“总之是很羡慕啦!”

  这一串真情实感的夸赞叫俞斐颇为不好意思,想换个话题,却听褚臣问:“他这样的,很招男人吗?”

  “当然啦!哪个猛1不爱这种美人啊。”

  化妆灯落照下来,映衬着俞斐侧脸迤逦线条,眉骨鼻梁双唇下巴,山峦般起起伏伏。

  褚臣想:原来小鱼真的很好看。

  他与他从小处到大都这样心动,要是让素未谋面的他人惊鸿一瞥,难保就此心心念念。毕竟一见钟情是有科学依据的,只要时机正好气氛正妙,一个人以最符合另一人审美的姿态出现,各种爱情激素都会飙升造就顷刻沉沦的假象,梦里也惦念。

  梦里,俞斐也会那样笑着坐在玫瑰花瓣中吗,宠坏了他,容他从身上每一处索取欢愉,恣情妄为。

  宠得他以为一切理所应当,醒后未曾负罪,只觉怅怅。

  可那明明是小鱼,怎么能对他生出了欲,还要不躲不避,期盼纠缠不清。

  答案其实呼之欲出。梦中的人不知自己在梦中,呼吸着忘记呼吸,深陷爱情混然不觉。那一瞬灵光还未降下,褚臣只是强烈地、近乎疯狂地,想要独占俞斐。

  他们自幼共处如榫卯契合,宿命相缠甚至许了同生共死的诺言,万一有第三者横亘,万一有人心怀不轨企图染指他的小鱼……

  这念头只如蜻蜓点水一掠而过,已然让褚臣恶心至极。

  宴堂里已有人来往布置,投来惊艳目光。俞斐却还在流转顾盼,褚臣低声警告:“不要四处乱看。”

  你忘了自己长了对勾男人的眼睛吗?

  俞斐便抬起那对勾人的眼,置了点气:“这你还管我?我没见过人结婚行不行?”

  眼尾扑了一点桃花粉,怒瞪也艳,酥酥软软地往褚臣心上倚,一跳再跳,要了命。

  试琴,山叶的三角钢琴。

  俞斐弹琴的模样像个西方贵族,有几百年家史的那种,要家大业大要有耗不尽的荣华富贵,才能养出他举手投足间的骄矜与慵懒。

  又有人在看他了。

  褚臣也坐到钢琴凳上,挡住四面八方的钦羡。淙淙琴音乍停,俞斐用肩膀拱他:“起开。”

  “站着累。”

  “台下那么多位置你不坐?”

  “懒得过去。”

  “说你猪你还真是猪啊?你坐这我怎么弹?”

  “你整首弹低八个度嘛。”

  俞斐笑了:“你还懂这个?”

  “我要想学就能学好。”

  “算了吧,你球打得多好,乐感就有多差,”俞斐整个人往左挪了挪,果然低八度地练起来,“要坐就坐着,别乱动——我怎么就拿你这么没办法。”

  新婚夫妇已错过太多年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梅远这次婚礼办得算是匆忙,却依然体面,单是婚纱就租了三套,敬茶时穿得是一套明黄公主裙,三十出头的女人依然可爱。

  褚臣和俞斐趁这段时间最后对了一遍稿。这事他们俩实在驾轻就熟,自小学开始他们就是各种综艺晚会的御用司仪,得尽老师青睐同学肯定,黄金搭档。

  新人进场前先播放男女方的成长片段,宴堂后方降下大荧幕:这个小女孩出生那天,她爸爸在远方开会,所以取名梅远……

  褚臣的臣寄寓他日后能入朝为官。他生母那边是公家人,势力很大。

  褚臣容貌随父,可知他父亲也是一样的风流英俊,迷得褚臣生母神魂颠倒,死缠这无名小商不放。结婚生子以后褚臣本来该随母姓,他父亲微一皱眉母亲就回去哭闹了:这是破坏夫妻感情啊。

  褚臣容貌随父,性格随母,爱定一个人也会死缠烂打,最常用的手段是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

  当然只限对俞斐。

  女方成长小记播映结束,小男婴的照片接替出现。

  俞斐看得起劲,随配字不时发笑。满堂欢声。

  褚臣又忍不住去看他的眼睛了,笑意潋滟,眼波有湖光。

  怎么越看越美越想看,恨不得溺死在他眼里。成长小记?他和俞斐穿同一条裤子长大,各家的相簿里有你必有我。即便是单人照也能找出同款的,一个取景点从来要循环用两次。

  他们结婚倒省事,这种成长记录都只需剪一条,过去二十二年的每个日夜他们都已一键共享——

  等等。

  为什么,会想到“他们结婚”。

  “小猪,”俞斐脱下外套,随手搭在后台一张椅背,“上台,新郎新娘要进场了。”

  褚臣不及深究就被推搡着上了台,口中流畅自然地读着稿,催生着筵席众人心中的期待,一颗心却兀自兵荒马乱。风声鹤唳,他败阵,他铩羽而归。

  俞斐穿着西装背心,十指轻盈跳动,卡农。

  梅远长婚纱拖曳而过之处,伴娘伴郎抛洒一空花瓣。

  天花顶上一盏盏玻璃彩灯已尽熄灭,一束聚光灯跟随新人缓缓移动。俞斐分明坐在寂黯里,只有一道微弱白光夹在谱架上,可褚臣望过去,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人生大事归根只有红白两件,死不由人抉择,那只剩下婚姻。

  在这神圣肃穆倾尽人间至性至情的浪漫时刻,他期待着并肩而立的,是谁。

  他为俞斐或许会谈恋爱而感到焦躁,他因他失恋而暗喜,他察觉并沉醉于他的一颦一笑,他按他的择偶条件来改变自己,他对他生出了情欲,他想要将他独占。

  每一条都直指一个事实,这个事实褚臣或许用了很久才发现,或许他很早就已发现。

  那个夏夜他们从酒馆里出来,月圆晴夜无云,蝉鸣闹耳,尖微的唱针,一切如梦如幻。褚臣半边踩进路灯光里,半边藏在夜中,深刻地、如同要烙印一般,看进了俞斐的眼睛。

  在那句因着酒沉而出口的糊涂话之前,他说的是:

  “我爱你。”

  爱上一个人只要一瞬的心动是吗?但如果他本已深爱他,又得用多少次的心动来觉察呢?

  一次吗?

  无数次吗?

  俞家客厅里小小的俞斐拉着琴。妈妈病逝时他张开双臂说小猪你还有我。生病时他帮他写作业的背影。高考结束以后他哭得好惨:小猪,我觉得我考砸了,可我真的想和你一起做医生。出分以后也哭得好惨:小猪,我能和你一起上大学了,我能和你一直在一起了。去年学联决赛梅雨季,他陪他一起在雨里浑身湿透,笑着骂他傻猪,不就是一场比赛吗,我们明年再来……

  甚至不必具体到年月日时地人,每次的早安与好梦,每道眼神相对的瞬间。

  一起睡是朋友,抱着一起睡是情人,相拥而眠听心跳,那比情人还情人。

  俞斐首先察觉不妥,退逃得过于无措,本想安静结束这不伦之恋,却喧嚣到要另一人幡然醒悟:原来我是爱他的。

  新人互换戒指,以吻为誓。

  俞斐站在褚臣身侧感叹:“真幸福啊。”

  “可惜了,”褚臣说,“只能共度余生。”

  “听你这话说的,怎么共度余生还是个贬义词?”

  “只有余生能在一起,错失掉对方一整段过去,这难道不可惜吗?”

  “照你这么说,世上可就没有无憾的爱情了。”

  新人仍在热吻。喝彩掌声如雷,聚灯光灭,满堂亮若白昼,万千彩纸自头顶彩球迸散,反射着绚烂的光点。

  褚臣搭上俞斐肩膀,西装之下的手臂在微微颤抖。这个搭肩深情却克制,像一个未完成的拥抱。

  无憾的爱情。

  褚臣低声说:

  “是有的。”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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