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尊浮雪
此言一出,叶怀遥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
成渊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一个反应,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唇角却勾起一丝饶有兴味的笑容,说道:“你笑什么?”
叶怀遥笑道:“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成师兄又何必再过来拿我开涮?”
成渊道:“我说的是事实,不然严矜又怎么会因为明圣迁怒于你?”
叶怀遥:“哦?”
“曾经有位出名的画师技艺精湛,所绘人像堪称精妙,有不少美人的毕生梦想就是被他一画。
结果正是因为见了明圣,画师却觉得用尽心力也不能描绘出他容貌之万一,五年不成,竟然刺瞎自己的双目,就为了不被世间声色所阻扰,专心只画他一人。”
成渊冷冷一笑:“而就在他瞎眼之前那五年里,道衍宗弟子纪蓝英曾经也找到那位画师,请他给自己画像——”
成渊说到之前的时候,叶怀遥就觉得不对劲,好像这个故事他越听越是耳熟,直到说到了“纪蓝英”三个字,他才瞬间想起来——这是主角的名字。
万人迷的主角,身边自然总是跟着不少的追随者,就连刚才成渊提到的那位明圣,无论生前如何风华绝代,在身死之后,他的道侣也迅速喜欢上了纪蓝英。
而这位严三公子,也是众多迷弟当中之一。
当时书中的情节是,纪蓝英要求画师为他画像,画师却拒绝了,言道余生只想画明圣一人。
严矜等人为了讨纪蓝英欢心,便逼迫画师,结果反倒把对方惹怒,出言羞辱。
说是纪蓝英空有皮囊,毫无气质,奇丑无比,不及明圣半分容光。
这画师的结论自然权威,此言一出,使得纪蓝英大丢面子。他本来就是以容貌扬名,这事之后,没少被人耻笑。
按照小说常理,主角暂时吃亏,自然是为了更狠地打脸回去。
果然,这件事激起了纪蓝英不少爱慕者的怒火。
叶怀遥看书爱跳章,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反正结果是现在严矜发现他跟明圣相貌相仿,惹不起对方,便要来找叶怀遥的麻烦了。
“所以你该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成渊讲完这段往事,向前走了两步,不动声色地拉近自己与叶怀遥的距离,语气似真挚,似蛊惑。
“大比上,本来你的对手另有其人。要不是我设法与你分成一组,又废去你的功力让严矜出气,恐怕你这会早就已经没了性命。”
成渊道:“而现在,严矜向掌门建议,让你与其他弟子去鬼风林清剿魔物,我来也是为了这个。”
鬼风林可不是一般的地方,那里的生存环境极其恶劣,冤魂遍地,魔物繁多,普通人走不到三步就要丧命。
就在几天前,由玄天楼号召,联合鬼风林附近的修仙门派,共同派出弟子前往,清剿魔物。
这任务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颇为凶险的,更不用提叶怀遥本身的功夫已经基本废掉了。掌门想让他一块去,根本就等于是让他送死,成渊就是听说了这件事,才来报信。
他循循善诱,分析利弊,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时间不多,可能一会就有人来带你去山上测试灵力,你不用理会,先藏起来,剩下的事由我应对。”
成渊的语气真诚动人,仿佛他真的是在全心全意为自己的朋友着想。而叶怀遥果然沉默了片刻,仿佛已经动心。
成渊面上云淡风轻,甚至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心底却早已经胸有成竹。
他美味的猎物已经毫不自知地踏进了织好的陷阱,下一步,就是收网享受的时候了。
“唉。”
终于,叶怀遥发愁似的叹了口气,眸中却掠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成师兄你讲了这么多,我要是再不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那未免就显得太过冷漠了。”
成渊一顿,突然直觉这“掏心窝子的”未必是什么好话。
紧接着,他便听叶怀遥直截了当地问道:“成师兄可是爱慕于我?”
这句话问的突兀极了,完全出乎成渊的预计,他心头迅速闪过千般盘算,决定痛快承认再说。
成渊道:“是。你——一直都知道?”
“不,刚才临时猜的,这不难想。”
叶怀遥把手往身后一背,状极悠闲:
“严矜要杀我给纪蓝英出气,成师兄本可提前告知,但你不,一定要自作主张,在大比上做手脚,用你的方式‘帮助我’,以便达成目的。”
“救我的性命,废去我的灵脉,成为整个尘溯门中唯一能让我依靠的人,再提供我最需要的帮助。”
随着叶怀遥一件件把他的心思说中,成渊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师兄打的好算盘——”
叶怀遥挑起眉梢,上下打量他,目中兴味十足:“可惜,我拒绝。”
成渊道:“你明知道我所作所为全是为了你,而你现在也只能依靠于我,却要拒绝我的一番情意?”
他的面容平静,声音中却充满了风雨欲来的味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叶怀遥对他危险的语气视若无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不瞒你说,从小到大,喜欢我的人不少,你只是其中之一。”
成渊:“……”
“有人爱慕我性格风趣,有人爱慕我人品端正,至于样貌英俊器宇不凡这种明摆着的理由,更是一抓一大把。”
叶怀遥一顿,挑起眉梢,笑了笑:“成师兄,你想想,要是每个喜欢我的人都盘算着废我灵脉,夺我自由,换了你,你受得了吗?”
成渊看着叶怀遥,竟头一次发现自己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
不是他意识到了自己行为过分,而是对方的态度完全脱离了成渊的预计。
此刻的叶怀遥,那副秀美的少年面容上明明还带着应属于十八岁的稚气,但整个人云淡风轻,潇洒自若,却给他一种“世界上仿佛没有什么能困住这个人”的错觉,宛如天边高不可攀的明月。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自己,根本就不值得在意,也不值得计较似的。
叶怀遥经历的种种曲折,成渊自然想象不到,两人话至此处,已经陷入僵局。
正相对沉默之间,另一头突然匆匆过来两名穿着暗纹道袍的内门弟子,径直到了他们面前。
他们向着成渊见了礼,然后左边那人冲叶怀遥说道:
“掌门有令,所有有意清剿鬼风林的弟子,全部前往主峰信和殿测试功力。叶怀遥,快走吧。”
碍着成渊在旁边,他们倒是没有什么过分的言辞,但举止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倨傲之色。
虽然难以避免地为对方的容貌而惊艳,但长的再好也不过废人一个,毋须在意。
叶怀遥像是察觉不到似的,唇边泛着笑,拱手称是,态度坦然平静,不卑不亢。
他这样的举动,使成渊所有的算计全部落空。
他心头怒气涌动,但转眼见到叶怀遥俊颜如玉,几缕发丝垂在颊侧,瞧来便如同明珠生辉,熠熠照人,又怎么也放不下。
——有的人,只有真正吃点亏,才能学会识时务啊。
成渊沉声道:“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两个弟子自然不敢说什么,叶怀遥不在意地一笑,一行人共同前往信和殿。
一路上山,春暖花乱,鸟声如笛,风景甚美。
一朵落花被微风抛在叶怀遥的袖上,他拈起来放回到梢头,轻轻一拂,那尚自半开半合的花苞竟然又重新生在了上面。
花枝轻晃,似在点头致谢,一个声音在叶怀遥脑海中响起:
“他们明知道你无法动用灵力,还要你去参加殿前测试,无非就是想在众人面前证明你已经是个没有价值的废人。小子,你的死期快到了。”
叶怀遥笑眯眯地说道:“是呀。”
那个声音道:“好男儿应当有骨气,那些人看不起你,你就应该狠狠报复回去,出一口恶气。现在……你可有事求我?”
——这说话的东西,名叫普光明世鉴。
人如其名,他的原身其实是一面宝镜,化成人形已经有数千年之久,是名副其实的前辈高人。
然而在几百年前一次变故当中,普光明世鉴肉身被打回了镜子的原形,元神却保留下来,一直飘飘荡荡,无处寄身。
直到这一回,叶怀遥受伤昏迷,被他侵入神识之后找回了缺失的英魄和力魄,魂魄完整之后,才记起了自己曾经玄天楼明圣的身份。
同时,普光明世鉴索性就暂时停驻在了叶怀遥的元神中。
他们的关系亦敌亦友,一方面,他帮了叶怀遥的大忙,两人没事聊聊天,相谈甚欢。
但另一方面,普光明世鉴一直试图诱导叶怀遥主动恳求自己的援助,这样,他就可以趁机出手,夺取身体。
——奈何这小子贼得很,一直不肯上当。
叶怀遥道:“啊,确实有要事想请前辈出手相助。”
普光明世鉴精神一振,道:“尽管说来!”
叶怀遥用慎重的口吻说道:“前辈上次给我的松子糖十分清甜可口,我想再来二斤。别的我也就不好意思再要了……”
普光明世鉴:“……”滚他娘的。
他可是普光明世鉴!不世出的大魔头,几千年前威名赫赫,一句许诺价值千金,现在被这小子用来胡吃海喝!
不是他妈的三天前刚要过二斤了吗???
普光明世鉴无法拒绝,因为他还要用糖衣炮弹来攻克叶怀遥,让他早日求自己出手。
他只能忍住一口老血,恨恨道:“二斤糖,不怕齁死你!”
叶怀遥笑道:“没关系,我人死了这身体就是你的,岂非正合前辈心意?”
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所图,他剥削起这老头来也从来不手软。
反正普光明世鉴只要给他的信徒们托个梦,什么贡品都能弄来。
至于一个仙灵,如何才能做到天天去要东西吃这件事,叶怀遥觉得只要稍微将脸皮厚一厚,并不成为问题。
“堂堂明圣,竟然如此之馋,真让人大开眼界。”
普光明世鉴拿他没办法,只好恨恨口头泄愤:“老朽倒要看看,过会测试中你一败涂地之后,会怎么遭人耻笑!”
作者有话要说: 【遥遥拒绝了成渊发来的“霸道仙君强制爱”剧本邀请。】
木有系统,有个让遥遥逗着玩和准备零嘴的老头子,戏份不多。
攻第一章就已经出场了呀hhh,当然not成渊。
第3章 花满红尘
目前整个尘溯门上下,信和殿大概是保存的最好、也最为体面的场所,平日里若无要事,闲杂人等是不得进入的。
如今为着鬼风林清剿,内门弟子悉数到场,黑压压站了满殿。
几位弟子窃窃私语:
“听说叶怀遥一会也要到场。他不是已经废了吗,怎地还来参加测试?这鬼风林可不是能闹着玩的地方。”
“小点声。”
另外一人小心翼翼往最前面的几名弟子身上一瞥,低声道:“肯定是得罪了成师兄呗。要不然自己门内比试,他能下那么重的手?”
“也是,我要是叶怀遥,干脆就不来算了。反正怎样都是个死,还不如少丢些人。”
“蠢话,那能由得了你?绑也给绑上来了。”
有人惋惜,有人感慨,也有人暗暗幸灾乐祸,就在他们议论与关注当中,叶怀遥进殿。
他的衣服已经有些旧了,但穿在这个人身上,便自有一番风流意态,如此步履从容翩翩而入,宛若哪家的少年公子陌上寻花,让人不自觉便忽视了他的服饰处境。
叶怀遥停在大殿中间端坐着的尘溯门掌教面前,行了一礼:“弟子叶怀遥,见过各位师叔、师伯。”
除他之外,今日前来测验的不在少数,掌教敬尹真人闻声,也不过淡淡瞥了一眼,略点下头,轻轻摆手。
叶怀遥识趣地站在了众弟子的最后面。
转身之际,他的目光看似无意般向着敬尹身边端坐的那位年轻人身上一扫,神色平静,随即很快移开。
那人正是成渊方才提到的严三公子严矜,即指使尘溯门将叶怀遥灵脉废去的元凶,他今日竟然也到场了。
及至所有人都站定之后,敬尹真人抬手一击掌,立刻有弟子将数盆枯死的杜鹃搬上来,摆在殿前。
他们今日所考较的内容,就是让众弟子们以自身灵力催开枯死的花朵,通过计算枯木上开出杜鹃花的数量,区分灵力高低。
随着敬尹真人示意,十名弟子走上前去,分别站在一盆杜鹃花面前,凝神提气,将自身灵力源源不断地灌注到枯木之上。
随着灵力流转,空气中逐渐散发出隐约的花香,一盆盆杜鹃逐渐开始舒展枝条,散叶开花。
当朵朵鲜花次第绽出煊盛颜色之时,弟子们也都已经额头见汗,气喘吁吁。
逐渐有人坚持不住,停手退开,直到最后一个人结束测试,银铃响起,便有专门负责此事的弟子上前点数花开数量:
“太炎峰高朗成,二十三朵。”
“太玄峰余哲,十六朵。”
“太乾峰岳佳,二十七朵。”
“……”
弟子们一排排上去,资质各有不同,少的只能催开几朵,多者也可足达四十之数。
严衿身为益阳严氏的贵宾,得以坐在敬尹真人旁边的位置上观看。
这测试没什么新意可言,他觉得有些无趣,悄悄侧头,目光在人群中一扫,便看见了站在最后面的叶怀遥。
只见那人眉眼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俊颜掩映在片片飞花之中,熠熠生辉,果然是人间绝顶色相。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天底下竟然有人能如此相像,要不是年龄不对,严矜真要把叶怀遥认成明圣了。
这张面孔,实在令人痛恨!
他到如今还记得,当时被画师斥责比不上明圣半点的时候,纪蓝英那霎时难堪的面色。
他一向因为风度容貌出众而被人称赞,突然当众听到这样的话,又如何承受得住?
严矜从来见不得纪蓝英受半点委屈,要不是那个该死的画师躲在法阵里,他当时早冲上去把这个老东西给杀了。
但即便如此,这个仇,他也一直记着!
既然明圣命短,已经跟邶苍魔君同归于尽,那么长着这幅容貌的叶怀遥,就只能怪自己倒霉了。
看着这人卑微地在自己脚下挣扎,稍稍发泄一番愤怒,也是好的。
可惜今天蓝英没来,不然教他看见这一幕,也好欢喜欢喜。
严矜面露冷笑,正思量着,前方已经传来再次唱喏弟子名录的声音:
“……外门高彦、太和峰程一正、太宁峰叶怀遥、太炎峰祁修,出列!”
这是此次考核中剩下的最后十名弟子,叶怀遥排在倒数第二位。
他此时竟然要在灵脉尽废的情形下催动灵力,几乎引得人人侧目,想看看他接下来会如何作为。
特别是尘溯门中的一众女弟子。叶怀遥风雅俊秀,平时门中上下不知有多少人倾心于他,大比之后全都哭肿了眼睛。
眼下明知道这人日后的前途算是完了,然而此时见他站在那里,俨然还是昔日那副年少风流的倜傥模样,却还是让人放之不下。
趁着其他弟子更换杜鹃、考核尚未正式开始的空档,已经有几名胆大的弟子冲着叶怀遥低喊起来:“叶师兄,要保重啊!”“叶师兄,请量力而行!”
胜出肯定是不可能的,但精神可嘉,他哪怕只能催开一朵花,大家都是敬佩的。
叶怀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拱了拱手,哈哈笑着说:“多谢多谢,一定一定!”
他的回应又引发了一片骚动。
太玄峰峰主成枚正是成渊之父,他最看不得叶怀遥这幅轻佻样子,眉头深皱,起身厉声喝道:“都住口,成什么样子!”
他严厉地看了叶怀遥一眼,冷冷拂袖落座:“开始!”
满场寂静下来。
叶怀遥这个人,少年成名,被满门上下捧着供着长大,这样的环境下,他没长成个杀人放火的熊孩子已经是难得,要说什么谦虚端肃克己自律的优良品质,那就更不用想在这位少爷身上找到半点了。
随着年纪渐长,而后成为明圣,好歹也要给玄天楼留点面子,他身上那些个轻狂傲慢、桀骜不驯,都被一层温良恭俭让的皮包裹的严严实实。
不过那多半是为了忽悠世人,内里的本性可一点没改。
他跟普光明世鉴放了个嘴炮,又在一大帮师姐妹面前展示了自己的翩翩风姿,其实心里对目前的形势认识的很明确。
从刚刚站在这里起,叶怀遥就感觉到自己内息滞涩,完全无法找寻到杜鹃的生机所在。
不能动用灵力,不能求助普光明世鉴,周围还有一帮人虎视眈眈,等着看他的笑话——真是令人为难的场面。
因而为了回报观众们渴望热闹的殷切心情,叶怀遥决定找找刺激,干一票大的。
他闭上了眼睛,天地万物化为一片黑暗之际,心中自然生光。
微风习习,吹起千叶万叶的勃勃生长;溪流弹奏,带来水波无迹的舒放冥游。生机无处不在,力量也就无处不在,当将身心融而为一,天地尽在掌中!
雪驹云蹄,水波萍迹,暮风催人倦,浮世如倒影。
在这样的空灵之境中,叶怀遥心念牵引,将周围草木鱼虫的生长力量与枯死的花枝融为一体,这蓬勃的生命力是任何一个人的灵力都无法比拟的——包括全盛时期的他自己。
做到这一点对于一名真正的十八岁少年来说自然不大可能,但明圣的心境,从千难万险中打磨而出,早已利刃在怀,无坚不摧。
周围的人群中已经发出了不耐烦的低语,其他九名弟子都已经或多或少催开了数朵杜鹃,唯独叶怀遥闭目负手,稳如泰山,倒像是跑到这里来养神了。
有人忍不住嘀咕道:“这小子平日里就最会耍无赖,现在装模作样的,不会是等一会诓骗咱们,说花都开了,只是旁人看不到吧。”
——天地良心,不是他故意污蔑,而是以叶怀遥平日里的德性,这事他真干得出来。
严矜蔑然冷笑。
成枚也想到了这一点,不愿意看他站在场上丢人,正待呵斥叶怀遥下去,忽然有人惊声道:“快看!第九盆杜鹃开花了!”
他猛然抬头一看,当即愕然怔住。
只见如同冬消春至,那干枯粗糙的树皮,逐渐变得湿润,内里有薄薄的绿意漫上,细小的花芽缓缓冒出头来,枯叶与死皮剥落,露出柔软的内里。
春到枝头绯。一朵初绽的杜鹃蓦然舞在枝头,紧接着数层柔芳绽放,转眼间如同活转开来一般,颤巍巍开至极盛。
严矜愕然失神,成渊倏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叶怀遥的灵脉是他亲手所废,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对方的伤势,可是现在,那杜鹃居然真的开花了!
严矜喃喃道:“这、怎么会……”
然而还不是结束,与其他人缓慢的进程不同,叶怀遥这面的杜鹃生长极快,一朵绽出,接下来便是第二朵、第三朵……
热烈欲燃的花流漫出狭小的花盆,一丛丛地将整个殿前霸占,转眼间满目艳红之色,有若海洋。
叶怀遥脚下不动,立于花丛之中,额头也是微微见汗,显然并不轻松。
但煊盛妍丽的花朵映着他描画似的精致眉眼,花光转折流淌,却是涂抹出一身风流,犹如一幅行云流水的画,丝毫不会令人觉得狼狈。
四下诸人嘴巴微张,似惊似惑,也不知道是震慑于这从来无法想象的神奇场面,还是沉醉于举世难见的天人之姿,一时竟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