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周柏用被子裹紧自己,他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自己是如此懦弱无力。

  他不是傻子,离开学校的象牙塔后,经历了社会的历练,他渐渐变得成熟,变得不再那么冲动。

  他慢慢觉察到自己与程容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他苦苦追逐,程容也许避之不及。

  但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

  他不甘心也不想放手,不想把几年的感情付之一炬。

  他害怕那个不敢触碰到的结局,一直自欺欺人奋力逃避,他以为自己不听不想不看,鸵鸟似的把头埋进沙子,一切就会变得有所不同。

  程容站在床边看他,几秒钟后弯腰,坐进床边的椅子:“怎么了?”

  “容容”,周柏把脸埋进枕头,轻声出言,喘息像从肺中抽出,飘散在空气里,“你和他……多久了?”

  程容身体一僵,如遭雷击,脊背上噼里啪啦飞起一串电光,从头到脚寒毛竖起,手臂僵的动弹不得,连舌头都像被冻住,声音几乎是蹦出来的:“你说谁?钱原?我没答应他,没和他在一起!”

  “他喜欢你,我看的出来”,周柏轻吐出声,他讶异于自己的平静,仿佛灵魂从肉体抽离,从空中向下俯视,“你呢,也喜欢他?”

  “……”

  程容不知道,那种感情算不算喜欢。

  如果和钱原在一起,确实会轻松很多,很多事都不用担心。

  钱原像个打磨好的成品,似乎无需深度加工,就能平和的站在那,发挥应有的价值。

  但总觉得缺点什么。

  但缺的这些……好像也没法说服他,继续和周柏在一起。

  平时见不到面,有什么事很难交流,打电话没空接,发短信回的有一句没一句。

  他自认习惯稳定不爱冒险,周柏却是个彻底的行动派,挣一块敢花两块,哪有机会立刻扑上,做什么都一往无前,不会考虑风险。

  这样的两个人,真的契合吗?

  程容沉默下来,没有回答。

  “只要你说不喜欢”,周柏扯开嘴角,苦涩笑笑,“咱们立刻搬家,首付不够攒个大房子,可以先从小房子开始。你喜欢什么装修,咱们就装修成什么样子。哦对了,我之前订了你喜欢的兔笼,这两天就能到家。它特别结实,可以放在阳台,你下班回来,可以……”

  “分手吧”,程容轻轻俯身,拍拍周柏的手,眼眶红了一圈,“周柏,分手吧。你要的那些,我给不了你。”

  这是程容第二次提出分手。

  第一次分手,是因他要带程容回家。

  第二次分手,是因他想和程容组成一个家。

  他似乎更适合独来独往,而不是试图组建一个家庭。

  每次做出这样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还要再追回程容第三次吗?

  好像提不起力气了。

  焦头烂额的工作,日复一日消耗他的热情。他不再像上学时那样,可以为了一个目的,锲而不舍奋进。

  如果他想走的路,永远与程容背道而驰,他又有什么理由,强迫程容和他在一起?

  算了吧。

  不想再经历第三次、第四次、第无数次分手了。

  “好”,周柏慢慢合眼,头脑混沌,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想一睡不醒,“我太累了,让我再睡一晚,明早醒来……我就离开。”

  本想一觉睡到天亮,但浓烈的、撕扯心脏般的痛苦,让周柏睡了两个小时,就从梦中惊醒。

  他在黑暗中眨眼,深深呼吸又吐气,他在想尽办法适应,梦想中的家庭离他而去。

  留在这个家里的东西太多了,为了不让双方尴尬,还是该扔的扔的,该带走的带走吧。

  程容在身旁装睡,睫毛微微颤抖,呼吸声时重时缓,带着某种无奈的刻意。

  周柏侧身看他两秒,不想令两人难堪,没有拆穿对方的伪装。

  天边微微发亮,即使不通过灯光,也能看到房间里的一切。

  这一切曾令他如此熟悉。

  每个细节都由他亲自把关,每个家具都由他精心挑选,每个角落都由他精心设计,连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都凝聚他的心血。

  洗手间里的双人毛巾、剃须刀、洗发水、牙缸等都是两人份,衣柜里密密麻麻,有一半是他的衣服。周柏买的书、周柏画的画、周柏有时用来作图的电脑,都被周柏收拾出来,全部塞进整理箱中。

  他想留下,谁说他都不会离开。

  他想离开,会尽量带走能带走的一切,不会留下存在过的痕迹。

  没等天光大亮,他已经找好搬家公司,把该带走的东西分门别类装好,通通挪到门口。

  他不想待在这么熟悉的地方,轻掩上门,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点燃了一根烟。

  手机在口袋里嗡鸣,他划开接听,有气无力开口:“嗯?”

  安仁的声音从听筒蹿出,火急火燎,像被点燃屁股:“柏子,柏子,你是不是借成哥大姐钱了?借出去多少,签合同了吗?”

  “没……?怎么了?”

  “擦,你小子怎么颓成这样”,安仁又急又气,恨铁不成钢嚷嚷,“她姐几个手机都关机了,我刚去她店里找她,你知道她店里的人怎么说,她自杀了!”

  “什么?”

  周柏砰一声站起,头晕目眩,扶了把墙壁才站稳。他狠狠捏紧拳头,手臂肌肉发颤。

  “她姐姐 兼职干小贷,生意做的还挺大,这你知道吧?”,安仁抓紧头发,同样头疼的厉害,“她通过高利贷攒了两千多万,给渤州银行的行长应急,结果那行长不是个东西,卷了两亿公款跑了,现在还没追回。”

  “那他姐姐……??”

  “高利贷怎么催债的你也知道,她姐姐上有老下有小的,能受的了这个?一个月光利息就上百万,她去哪还钱,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后来实在填不上窟窿,只能一走了之。”

  周柏自己的生活还焦头烂额,生不出悲天悯人的心思:“太突然了,我接受不了。能打官司吗,能走法律手段追偿吗?”

  “她姐走之前就办好离婚了,我不学法,不知道婚姻法条文怎么解释的,如果她老公不知道这笔债务,是不是能够免责?这个得咨询专业律师,我先问问,有消息告诉你。”

  “……好。”

  “柏子,钱是王八蛋,没了再去赚,这话你可常挂嘴边。咱谁也不想让这事发生,但发生了也没办法,你好好的,别胡思乱想,别让兄弟担心,好不好?”

  “……好。”

  “让你老婆好好安慰安慰你,我这单身狗只能回家找我妈哭,你好歹还有老婆,有事找老婆哭,多哭几场就不难受了,好不好?”

  “……好。”

  安仁费光了口舌,也激不起周柏的精神,只得无奈放弃:“我先挂了啊,太早了,你睡个回笼觉吧。”

  周柏等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口袋,颓然坐倒在地。

  烟盒里空无一物,抽过一半的那根掉在地上,火光早已熄灭。

  周柏拾起那半颗烟,在手心擦擦也不嫌脏,机械塞回口里。

  世事如此无常,在这短短几个小时里,如同龙卷风过境,他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友情,失去了辛苦攒下的金钱,也失去了畅想过千万次的,属于他自己的家庭。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直接两年后,回到正常现实线了!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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