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正旦,翡冷翠
时已入夜,整个城无比繁华喧嚣,烟火将漆黑夜空照亮,犹如白昼。
琥珀宫灯火通明,贵族再次彻夜狂欢。
一个侯爵小姐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了,与英格拉姆公爵小姐说,“你猜公主会来吗?”
英格拉姆公爵小姐轻合绒扇,扇端点在唇角,“她新婚守寡,当然沉浸在悲……”
一片白色的海洋分开,如摩西分海般退到两侧。
英格拉姆公爵小姐匆匆屈膝,低下如天鹅般高傲的头颅。
艾德琳公主趾高气昂的走下水晶旋转梯,高跟鞋落在楼梯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人们心上。
她甚至没有服丧。
那一袭艳红色的天鹅绒长裙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她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世上所有规矩必须在她裙下臣服。
教皇挽着来自西秦的继后,跟在艾德琳公主身后,缓步而下。
教皇已年逾四十,但前年续娶的新后年仅十六。
无数人打趣教皇一树梨花压海棠。
“凤鸣夫人。”艾德琳又跑回几步,蛮横的将年轻的继母抢了过来,挽在臂间,央求道,“陪我。”
她继母郡主封号为凤鸣,这两个字对翡冷翠人来说比较好发音,所以她自作主张给继母起了个外号。
新后一头乌发盘起,戴着一顶钻石皇冠,棕色眼眸温柔,莹白长裙曳地,眼波流转间别有摄人心魄的美。“别闹,你是大孩子了。”
季后很尴尬的看着教皇。
教皇只是笑了下,其实他不见老,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岁月未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去吧,她喜欢你是好事。”
继母与女儿相处的好正是他想见的。
谁想天天调解家庭矛盾。
教皇对新皇后很满意。
知趣,长得漂亮,进退有礼,温柔体贴。
“怡真,”艾德琳很费劲的叫了季后本名,“他们太无聊了。”她反手扯上王储妃,“我们一起去阳台说话。”
三个女人凑在了簪满玫瑰鲜花的阳台上。
玫瑰无比鲜艳,凑近一看才发现花瓣上有一层薄冰。
冰封留住了玫瑰的那一抹艳色。
“又一年啊。”王储妃有些怅然。
“我哥喜欢男人。他是个傻逼。”艾德琳对她说,“不要跟他上床。”
季后对这句话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你哥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王储妃苦笑,先对艾德琳说,“还好,他没强迫过我,我觉得只要我不提他不会主动的。”随后捏着季后的脸,“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其实严格意义上说,我对应正常人类中的男子。”季后打开扇子,遮住自己的笑,可惜她眼睛弯了起来,“可惜你父亲知道,他不敢碰我,不然我倒蛮想试试看他与我欢好后会不会怀孕。”
艾德琳想到自己父亲一脸母爱地抚摸着自己十月怀胎的肚子,打了个寒噤,“你把我说恶心了。”补了一句,“上面的。”她耸肩,对自己嫂子伸出手,“我父亲给我陪嫁了二十台机甲,我没带回来,偷偷的藏在日内瓦,打算过几天试试这批淘汰了的破烂货能不能用,你要去吗?”
王储妃迟疑了下,点头。
“啊,讨厌你。”季后抱怨,“讨厌死你们了。”她上前,合拢窗帘,对远处的教皇展颜一笑。
音乐从厅中飘出。
艾德琳挽住王储妃的手,迎来下一曲探戈。
“皇后是个美人。”红衣主教恭维。
教皇只是嘴角勾起,“你没见过真正的美人。”
“真正的……美人?”红衣主教有些疑惑的重复了遍。
“东陆卫国平亲王。”教皇怅然说,“一个漂亮温柔的女人。令人只想将她捧在手心,用手遮住她的双眸,那双眼睛太美丽了,不应该目睹血腥与战乱。”
但这个女人催毁了翡冷翠三分之一的海军。
他听到消息后指天咒骂上帝,但亲赴孟加拉湾与平亲王荣宪会谈时他原谅了主。
不怪主。
主会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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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宪不知道教皇称赞她为世间最美的女子,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惨的女人。
不怕敌人是天运的宠儿,就怕队友想一出是一出还先斩后奏。
萧珂命人端上来了一个盆。
“这是什么?”沈节好奇的凑到盆前。
萧珂没答话,仅是退后半步,示意宫女上前。
两个黄门提起一袋沙,倾倒入盆,随后加盐水,搅拌。拌匀后黄门告退,萧珂丢了一柄短匕进盆。
很快短匕开始下陷。
短匕上拴着钢丝。
他将钢丝递给荣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荣宪用手帕垫着握紧钢丝,往上一提。
短匕陷入沙中,纹丝不动。
她松手,望向萧珂。
荣宪心中有个不祥的预感。
沈节眨了下眼,荣四佩六斤重的汉剑,臂力不弱,她怕是局,遂提议要自己试。
她握/住/钢丝,运了全力。
最尴尬的事发生在此时——她把盆拎起来了。
短匕还在沙子里呆着。
沈节赶紧松手,将盆摆好。
“这是流沙。”萧珂说,“我命人沿西境边界外五百米处开沟渠,从敦煌和吐鲁番运了几千吨沙子过去。”他递过一本折子,“人口有限,又不能裁/军,于是我对外承诺三年苦役可脱奴籍,归入良民,正常经商出官。”
荣宪面如冰霜,接过那本折子,“你想过商路怎么办吗?我们不能关边境。”
“入关城官道上架桥。”萧珂很无所谓的说,“余城关闭,不开放。如今税售价十分之三,不少人为避/税/另辟蹊径,正好杜绝走//私。”
“你介意跟我们商量一下吗?”沈节无法理解这人怎能这样。“这种事得上内阁……”
娘的,连常规流程都不象征性走一下。
她后半句没能说出口。
因为这句话没有任何意义。
荣宪命人去拿印,女官将她的印也一同捧过来了。
“大概什么进度?”荣宪问。
“三分之一。”萧珂指沈节。“她会土系魔法,可以叫她帮忙。”
沈节瞬间黑线,她想打人,“别用手指着我。”
“全国征调,务必在明年开春前完工。”荣四落印,签字,“去盖玉玺。对外传令,各城张榜,此后三年边境苦役奴转良,举官一视同仁。”
她对萧珂说,“西境不能有失,那是陆路,跟海路不一样,海上多少有个缓冲余地。”
宫女过来拿折子,手刚伸出,又仓皇跪下。
沈节手按在那份折子上,“您介意让我自己盖自己的印吗?”
荣四刚刚不仅代签了她的名,还代盖了印。
“电,暖气,自来水。”荣宪微抬眸看着沈节,“少推三堵四,讨价还价。孤给够你面子了。”
“待价而沽这句话您没听过吗?”沈节冷笑。
萧珂斜里给了句,“你不肯谈,未必裴玉翡不肯,她若不肯,那再换一个就是,杀到最后总归有一个肯。”
“开条件。”沈节双手交叠,“你们既然提议要谈,自不愿提兵来见。”
西伯利亚地域广袤,苦寒之地。
外有强敌,内百废俱兴,谁都不敢轻易言战,也不再人敢反。
此时内/讧或举兵谋反,弄不好就是千古罪人,万载骂名。
“你已经预支了。”荣宪敲了一下书案,“唐亲王沈节,我们两人可从未直接叫人送折子给你要你盖章。”
沈节脸唰一下变白,“你要点脸。”
“您要点脸。”荣宪说,“我们在等你主动提此事,可等了这么久,你鸦雀无声。”她笑,佳人莞尔,迷阳城,惑下蔡,道出的话却惊心动魄,“要么这事你今天给我办了,要么你横着出去。”
沈节在心里问候这两人的母系亲属,脸色铁青的取了个空白折子,一挥而就,命人送出,“人在做,天在看,差不多点,见好就收。”
荣宪提高了些声音,“你说什么?”
“谢主隆恩。”沈节破罐子破摔。
不料荣四来了句,“你我姐妹之间何须如此客套?”
沈节甩袖而去。
艹他妈,两个混账女人。
“你猜她会骂些什么?”荣宪端起茶盏。
“问候你我的爹娘。”萧珂侧身跪坐在几案旁。
“你稍微好些了吗?”荣宪只喝了一口就将茶盏扔开,大红袍是橘子味的,兑奶后味道太怪。
眼波流转间传达的却是另一个意思:萧升鸾说可能只能保西秦这步棋,那还是炸鱼塘?
她与萧珂师出同门,为考场作弊方便研究出来了一套仅用目光所向就能交流的一套暗语。
鱼塘很容易炸。
只是若起战乱,势必流民四处逃奔。
还是一群传//教的。
“我没事。”萧珂说。
他望过去,回应为:所以我封死了陆路。
这仗怎么打都可以,既然不能关国//境,那就借人工流沙海来控制入/境的流民数量。
“元姜能分清你和升鸾谁是谁吗?”荣宪没话找话,“她前几天跟行/尸/走/肉似的,我总觉得她实际上将你们两人混为一谈了。”
荣宪:我们至少要确保日后能够左右西陆局势。
“她随便。”萧珂有些心不在焉,持帕掩唇,咳了几声,随后将帕子攥在手中。
萧珂:问题是届时波/斯/湾一带的油价不会太乐观。
鸾娘是一个喜欢制造混乱的女人,手一松一紧间可能事彻底大发了。
斜里荣宪弄出这么一句,“因为我很好奇她到底喜欢你还是珞珞?”
她实际上要传达的意思其实很正经:油价破五就战,他们一没异能,二没机甲。
这话萧珂一时没接上,卡了半天整出来一句,“什么?”
没话找话最高境界奖必须授予荣四。
萧珂:你想好,那不是一般的百姓,那是三/硝/基/甲/苯的荣光至高无上。
“她态度就很迷。”荣宪托着下颌,所有所思,“你和珞珞基本上一张脸,你不做人,珞珞也不怎么做人。”
珞珞姐与二宫主都像湖阳大长公主——世界上最讨厌的一个女人。
荣宪:斩/首之上有车裂,凌迟之上有诛九族,我看谁敢!
“死一个剩一个就简单了。”萧珂决定把这个话题掐/死,他调侃了一句,“喜欢活着的那个。”
萧珂:您知交季首辅提议我们要尊重人权,废除严/酷/刑/罚。
荣宪莲花眼瞪的浑圆,她才想起来季北媛向她报备,说正月结束后对此事票决。
荣宪:敲她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