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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倒霉孩子!”

  “谁倒霉孩子?丑婆娘你敢再说一句?!”

  苏柒听二鬼吵架听得头大:“行了行了,你不是倒霉孩子也差不多,”她盯着被贴了符咒的邪祟,一字一句道,“你是鬼婴,对不对?”

  “倒是个行家。”鬼婴白了她一眼,索性认了。

  一旁的黄四娘变好奇宝宝:“何谓鬼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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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回 鬼的爱情观

  “所谓鬼婴,是指在母亲腹中已成型的胎儿,经魁星点灵有了魂魄,偏偏遭遇不幸,尚未出生便随母身死,其魂魄就成了鬼婴。”苏柒将鬼婴上下打量一番,“据《玄怪录》记载,鬼婴初成时,只是刚出生的婴儿大小,看你如今似四五岁孩童的身形,理应有四五十年道行了吧?”

  鬼婴翻个白眼:“臭婆娘懂得倒不少。”

  “没出生就死了哦,”黄四娘忽然同情心泛滥,飘上前摸了摸鬼婴的后脑勺,“你这熊孩子,还怪可怜的。”

  鬼婴气得浑身哆嗦,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架势:“谁熊孩子?我如今也是四五十岁的鬼了!而且,我有名字,叫李锦!”

  “都有名字了,却没能降生,啧啧,熊孩子实在可怜!”

  “跟你说了我叫李锦!李锦!”

  苏柒被二鬼吵得愈发头大:“打住!打住!那个……李锦,你当年是如何夭折的?”

  鬼婴李锦神情黯了黯:“就是在这个院子里,我娘怀着我即将临盆的日子,却遭姨娘嫉妒暗害,佯装失手打翻了烛火,结果引起了一场大火灾,可怜我娘带着我一起烧死了。”

  “啧啧,可怜的熊……”

  “丑婆娘你再说一句?!”

  看着天生对头的二鬼,苏柒忽然有了个主意:“李锦,你已孤独盘踞在此四五十年,想必害你的仇家也已作古,你何不去转世投胎呢?”他一走,这院子自然也不再是凶宅。

  “呃……”

  苏柒立马换上她的职业微笑:“你看啊,你是未出世便夭折,黄四娘是遭遇不测新丧,郎未娶女未嫁,你二人索性凑一对去过奈何桥,重新转世为人,岂不美哉?”

  说着,从荷包中抽出白色姻缘线,打算将二人栓在一起,不料二鬼对视一眼,齐刷刷别过头去:“休想!”

  嘿……苏柒腾地火大:“不过是做个路头夫妻,过了奈何桥便分道扬镳,有什么可挑三拣四的?”

  黄四娘嘴一噘:“宁缺毋滥,绝不将就!”

  李锦白眼一翻:“世人皆辛苦,人间不值得。”

  苏柒要被这俩矫情的鬼气炸了:“好好好,你们有格调,有追求,回头遇上拘魂的鬼差,和捉鬼的法师,记得把你们的理论也好好跟他们讲讲。”

  见苏柒赌气要走,黄四娘赶紧腆着脸飘过来:“你先别生气啊!你看啊,我这人此生没什么别的追求,就是想找个如意郎君,虽说生前未得实现,也希望死后能求个圆满,否则我黄四娘这一生都是个遗憾,不得善终,你说对不对?”

  “就是。”李锦难得地附和了一下黄四娘,“爱情这玩意儿,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只要你愿意等,终有等到的那一天。”

  “就是这个理儿。”黄四娘一阵猛点头,“若随便找个不喜欢的人将就了,待到喜欢的人出现,却要如何是好?”

  看二鬼一搭一档地讲爱情观,苏柒再度忍不住插嘴:“二位的三观如此合拍,凑一对不也挺好?”

  前一秒还互引知己的二鬼立刻变脸:“绝对不行!”

  苏柒简直要疯了,却听李锦扭捏道:“其实……就在今天,我已经找到了心爱之人。”

  “啊?”苏柒和黄四娘齐齐惊讶,“谁?”

  李锦一张鬼脸上现出个羞涩神情,用眼神往西卧房一瞟。

  “丸子?!”苏柒险些被自己口水呛死,“你……你小小年纪,竟是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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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回 满身的煞气

  “断你个头啊!”李锦要抓狂了,“是婉清!婉清!”

  “倒是个女娃,”黄四娘胖手抚胸,一副吓死宝宝的样子,“可人家才四五岁啊!你个恋童癖!”

  李锦狠狠剜了黄四娘一眼:“我是觉得,这孩子自幼便没了父母,跟我一样的身世可怜。我就想留在这儿,看着她长大,等着她变老,待她百年之后,再跟她携手过奈何桥,一起转世投胎,说不定下辈子还能相见。”

  “这么感人?”黄四娘抹了抹眼角的血泪。

  苏柒想了想:“可你知道,婉清还要经历这一世的爱恨情仇,长大了必然要嫁人生子,你也愿意看着?”

  李锦低头想了想,复抬头坚定道:“我愿意!既然立志要守她一世,便绝不后悔!”

  一旁的黄四娘双手捧心:“我也要像你一样,直等到真命天子出现的那一天!”

  苏柒无奈叹了口气:“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两日后如何不魂飞魄散吧。”

  “我有办法。”此刻的二鬼又成了同病相怜的战友,“你先把这该死的符咒揭走!”

  苏柒觉得李锦确不会伤人,便替他揭了脑门上的符咒,李锦不知从何处摸出一片通体金黄的叶子,递给黄四娘:“这是西方菩提圣树上的叶子,你带在身上不但能聚魂魄不散,且能隐藏鬼气,只要不是黑白无常亲来,一般的鬼差都发现不了你。”

  黄四娘感激涕零:“小锦鲤,谢谢你了!”

  “我叫李锦!李锦!”

  苏柒长舒了一口气:此行一下子解决了两个麻烦事,倒是颇有收获。

  随后想起,还有个大“麻烦”,被她扔在了婉清的卧房。

  “那婉清就交给你照看了。”苏柒对李锦叮嘱一句,转身往西卧房走,边走边寻思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去,要编个什么理由糊弄那个呆萌丸子。

  “那男的,你可要小心。”身后传来李锦幽幽的声音,“满身的煞气,至少手刃过百八十条人命,啧啧……”

  苏柒被他说得后背一凉:难道真是个罪大恶极之人?若真如此,待他魂魄归位缓过神儿来,会不会把姑娘我杀了灭口?

  “那么伟岸俊朗男子,怎么会是坏人?”身后传来黄四娘花痴的声音。

  苏柒也跟摇摇头,正思绪纷乱着,西卧房内蓦然传来婉清的一阵抽噎之声。

  苏柒赶紧推门跑进去,见丸子不知所措地立在小床前,床上的小女孩双目紧闭,却浑身颤栗不易,口中喃喃:“不要杀我娘……不要……”

  “她这是怎么了?”紧随而来的李锦,一副焦虑的神情毫不作假。

  床前的丸子则下意识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做。

  苏柒白他们一眼:男人一个两个都不是带孩子的材料,“她做噩梦了,看不出来吗?”遂坐在床前,将婉清抱在怀里,一边轻拍一边唤她:“婉清不怕,婉清醒醒。”

  小女孩儿在啼哭中醒来,看到是日间见过的姐姐,紧紧抓住她衣襟,将一张泪脸埋在苏柒怀里。

  “婉清告诉姐姐,做什么噩梦了?”苏柒轻抚她的头,“说出来,噩梦就跑了。”

  “很多坏人,穿黑衣服,拿着刀闯进来。”婉清抽抽噎噎,“手上有黑蝙蝠,很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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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回 娘子来换药

  苏柒将她抱在怀里哄了好一阵子,小女孩儿才慢慢平静下来,苏柒又连哄带骗地跟她拉钩约好,不把今晚的事告诉她养父母,又答应会常常来看她,然后宣布收队。

  “苏大法师此行,可有收获?”路上,丸子淡淡问道。

  苏柒抬头望天:“是我弄错了,这家人乃是良善之家,这宅子也并不是什么凶宅。”

  丸子暗笑摇头,却也不再说什么。

  折腾了伴宿,回到慧目斋已是后半夜,丸子一边暗想着苏柒夜探别人家宅院究竟唱得是哪一出,一边准备宽衣解带休息。

  不料房门忽然被推开,某少女端着一只木托盘走进来,意味深长地冲他笑笑,毫不客气地伸手扯开了丸子身上的道袍。

  “你干嘛?!”骤然露出光裸肩背的丸子骇得一惊,下意识撤远。

  “给你换药啊干嘛!”不让他跟去偏要跟去,回来的路上见他前襟都渗了血,“你躲什么躲,怕我吃了你啊?”

  丸子下意识地思忖了一下这个“吃”是什么意思,一张白玉般的脸蓦然有些泛红,“我自己来便好。”

  他这突如其来的脸红,看在苏柒眼里,着实的矫情无比,不禁嗤笑道:“怎么像个大姑娘似得?你从上到下,我早看过了好嘛?”

  见他脸愈发红了几分,苏柒眨眨眼凑上前去:“你忘了,我是你娘子哎!有什么不能看的?”

  丸子想想也是,遇见她的第一天,便裸着身子被这丫头换药换得死去活来,人家姑娘都不在意,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扭捏的。于是顺从地褪去上衣任由苏柒折腾。

  手指触上他健硕弹性的肌肉,苏柒无端觉得喉咙一阵发干,不禁轻咳了两声,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可记起,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丸子颓然地摇摇头:他如今灵台里浑浑噩噩一片,遇见苏柒之前的部分皆是一片空白,亦不明白自己身上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伤,深深浅浅怪瘆人的。

  “我是不是,生得极丑?”

  苏柒正上药的手顿了顿,索性笑道:“是啊,丑得没人要,幸亏姑娘我大发慈悲,所以你要记得感恩。”说罢,手脚麻利地替他缠好了绷带,一把将他按在了床上。

  “好了,早点睡,伤好得快。”苏柒一脸“贤惠”地拉开被子,不由分说地给丸子盖上,满面堆笑地退了出去。

  直至关了门,她方抱着木托盘,背靠门板长长吐了口气。

  自听李锦说他“满身的煞气,至少手刃过百八十条人命”之后,她心里便有些瘆瘆的不踏实,方才又借换药之机细细验看了一遍,果然都是刀伤剑痕,胸前那贯胸的亦像是被锐器所致。

  这家伙,不是个江洋大盗,就是个杀手!

  苏柒悲催地反思:自己是不是极好地诠释了“引狼入室”这个词儿。

  丸子这一夜睡得不安稳。

  梦中,他一身戎装,手握长剑步出大理石的长廊,留下一串铿锵的脚步声;他跨骏马握长枪,在千万军士中殊死搏杀,被溅起的鲜血迷住了双眼……

  “丸子!丸子!起床了懒虫!”

  苏柒不耐烦地推着酣睡中的男人,却被他骤然睁开的双眸骇得一惊,下意识地手抚胸口后退一步。

  那是狼一般犀利冷冽的眼神。

  她一时间又想起李锦说过的话,忐忑得七上八下,却见床上的超级大恶人坐起身来,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呵欠,转头懒懒问她:“干什么?”

  苏柒忍不住在他肩上锤了一记:“臭丸子,刚才干嘛用一副要吃人的眼神看我?!”

  “我……有吗?”丸子挠挠后脑勺,“哦,可能是做噩梦了,没缓过来。”

  又是一个做噩梦的。苏柒索性在他床沿坐下:“你梦见什么?”

  丸子用力想了想:“高门大户、千军万马、以命相搏。”

  苏柒略一寻思:高门大户里,住得必是权贵世家。听说如今的大人物皆喜欢暗中豢养一批暗卫死士,行些暗杀复仇、见不得光的伎俩。

  她望一眼正从容更衣,露出一身健硕肌肉的丸子:莫非,他是哪个大人物家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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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回 大法师很穷

  丸子被苏柒盯得有些尴尬,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弹:“看够了没?”

  “嘿你……”苏柒捂着脑门气鼓鼓,“懒虫,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麻利儿的收拾好了来干活!”

  “干活?干什么活?”

  苏柒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敢情这位大恶人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你欠我那么多钱,不干活,拿什么还我?”

  丸子疑惑:“我何时欠你许多钱?”

  苏柒想说我的宝贝镇魂鼎还在你灵台里,那可是无价之宝,但这事儿显然不能明说,只得眼眸一轮道:“我救了你一命呢,你说,你的命值多少钱?”

  丸子心想:这话不好接,说便宜了,显得自己掉价;说贵了,费钱。

  “姑娘口口声声说是我娘子,既然是夫妻之间,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苏柒一时间被噎的无语,索性放弃了跟这失忆丸子讲道理的尝试,一巴掌拍在他光裸的后背上:“赶紧穿上衣服给我干活去!再犯懒就三餐西北风了!”

  他这白花花的倒三角在面前晃荡,她都快喷鼻血了好么……果然是红颜祸水!

  丸子本以为,苏柒是夸大其词,真正到了厨房一看,才发现果然是米缸见底、菜篮蒙尘,快揭不开锅了。

  “你不是降妖除魔的大法师么?怎么能落魄至此呢?”

  丸子用裁刀裁着一摞糯米黄纸,似笑非笑地问身边巫婆般熬着一锅药材的苏柒。

  苏柒暗自翻个白眼:吹个牛皮你也信?“大法师也得养家糊口啊!如今呢,大燕朝自山海关向北,在那个北靖王爷治下,也算是外安内定、吏治清明、秩序良好,比京城皇帝老儿治下还要繁盛些,算是我北境百姓之福。”说至此,她忽然想起自己的立场,强挤个苦瓜脸,“国富民安,天地间便多了些浩然之气,震慑着魑魅魍魉不敢轻易出来作怪,我们这些降妖除魔的法师,日子自然不好过喽!”

  丸子不置可否,暗想就你这身手的“伏魔法师”,若真遇上个鬼魅邪祟,怕也只有被吃了份儿。

  “所以啊,我这大法师也只好搞点副业挣钱养家,更何况还有你这么个光吃不干的拖油瓶……”

  伤自尊了……见丸子脸色一变扔了手里的裁刀,苏柒赶紧赔笑脸:“相公,我开玩笑的。”

  说罢惊觉,自己这声“相公”叫得越来越顺嘴了……姑娘我何时落得这般没有节操?

  丸子亦被她这声顺溜的“相公”叫得耳根一红,重新拿起裁纸刀轻咳一声:“养家糊口的门路多了,又何必弄这些符咒糊弄人?”

  “糊弄人?!”苏柒不乐意了,决定给这便宜相公好好补上一课。

  “如今正是春末夏初季节,天气干燥容易上火。我将金银花、蒲地蓝、连翘、栀子等败火的药物一锅熬了,用番薯粉调成稀浆,铺平晒干烘烤成糯米纸,再用浆果汁代替朱砂画符,一张符便是一副清热去火的中药。

  集市上前来求符咒治病的百姓,十有八九都是上火引起的头痛脑热、口舌生疮。将这符拿回去滚水化开服用,有病治病、无病防身嘛。”

  丸子点点头:本以为她就是个江湖骗子,没想到还是个有良心的江湖骗子。

  “明儿是十五,镇上大集的日子,我们今日将符咒做好了,明儿拿去集市上卖,换些银子买米下锅。”

  她说得甚是理所当然云淡风轻,丸子却颇有些动容:这姑娘看来不过十六七年纪,却要为生计奔忙,也实属不易。

  “在我来之前,你一直一个人么?”

  他这一问,问到了苏柒的伤心处,她拿着大铁勺用力在锅里搅了搅:“原本有个死鬼,丢下我跑了,臭没良心的……”

  死鬼……丸子想起自己居住的房间,有男子的道袍和布鞋,大概就是那个“死鬼”的。不知何故,他心里像凭空卡了根刺,感觉怪怪的。

  他想多问几句关于那“死鬼”之事,但眼见苏柒一张臭脸,便不好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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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回 死鬼也姓苏

  每月初一和十五,是东风镇的大集,偌大的十字街挤满了前来赶集买卖的百姓。

  丸子被苏柒拖着起了个大早,占据了十字街口的好摊位。二人将“慧目斋”的招牌一挂,立时吸引了不少前来赶集的人。

  丸子望一眼忙着买符咒收钱,还不忘故弄玄虚的苏柒,心想这江湖小骗子,在东风镇名头还挺响。

  然而,从买符百姓口中才渐渐咂摸过来:名头响的不是苏柒,而是百姓们数次问起的“苏先生”,也就是苏柒口中埋怨的那个“死鬼”。

  也姓苏?丸子瞟一眼第一百遍回答“他还没回来”的苏柒:这丫头跟他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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