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事情的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范玮琛被无罪释放,降三级留用。户部和兵部的老臣因为克扣军饷,用柳絮充当棉花做棉衣,用铁片充当钢材做兵器,致使前方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罪大恶极,国法难容,处以斩刑。
虽然战事是因为户部和兵部的贪污而失败,但对于大元来说仍然失了先机,为了缓解危机,大元皇帝不得不送上百万雪花银,数十万布匹和十几名江南美人乞求和战。鞑虏在此基础上又强制霸占了十座城池才善罢甘休。国人虽然气愤,但惧于鞑虏兵强马壮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德州的百姓生活在鞑虏的铁骑下,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都城曲平有一座裹珍楼,老板是位南方人,他将南北的地方特色融为一体,研制出了符合南北两方人的口味,且花样繁多,美味独特,一时成为都城佳话。裹珍楼的二楼是达官贵人的地面,这里环境优雅,摆设精巧,临窗的几个座位更是独凭栏意,晚风揽月。
姚园静静的品着一杯热茶,肺腑着裹珍楼的坏话。小小的一杯茶居然要十两银子,直接抢钱好了。要不是她行医卖药,身上有些积蓄,这等地方打死她都不会来。要不是范玮琛进京谢恩,要经过这条街,正好裹珍楼的位置最好,从楼上向下望,一览眼底,她才不会来这儿花冤枉钱呢。
一队人马自东城而入,一路浩浩荡荡向皇宫方向驶去。
耳听楼下人声鼎沸,姚园赶紧伸着脖子向下看,一辆豪华的马车平稳地行在宽敞的大街上,车盖翠缦,四角璎珞流苏,车帘四周皆用上好的细纱罩着。车的左右是随侍婢女,前后是大批带刀侍卫,甚是气派。
姚园奇怪,这架势明显是那家的千金小姐或者诰命夫人。范玮琛在哪儿呢?这个时辰,应该到了呀?仔细再看,正巧马车的帘幕微微掀开一角,一位明媚可爱的少女对侍女不知说了什么,侍女快步走向前方向侍卫长吩咐了几句,马车立刻掉了方向。姚园无趣的回过头,临了瞥了一眼,这一撇不要紧,那车里坐着的不正是日思夜盼的范玮琛吗?回想那女孩子的面貌,哦,那不是一月前在燕郊城遇到的明言公主吗?她们怎么会在一起呢?
回到腾佑王府已经黄昏了,府内一片得意洋洋。姚园好奇地拉住一个小丫头问:“府里有什么喜事吗?”
“范将军和明言公主来了,王爷说要好好招待。”
“明言公主?”
“是啊!明言公主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听说,皇上和皇贵妃有意将公主许配给范将军。”
如一盆凉水倾盆而下,姚园有些站不稳,急切地抓住小丫头的肩膀:“范玮琛不是戴罪之身吗?明言公主是金枝玉叶,怎么会屈尊下嫁呢?”
“姑娘这就不知道了吧。范将军虽然在德州打了败仗,但也是户部和兵部那些老贼搞的鬼。皇上圣明,严惩贪官,没有怪罪范将军。明言公主前往汝州拜佛,路上遇到了强盗,幸亏遇到了释放回京谢恩的范将军,范将军仗义出手,救下了公主,皇上大喜,连连赞扬范将军智勇过人,便下旨由范将军一路护送公主会都城。”小丫头很兴奋,对英雄救美的故事一脸向往。
姚园苦笑,那里是英雄救美,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明言公主本来就是奔着范玮琛去的。古代女子甚少见男子,范玮琛无论是相貌、才学还是武艺都是拔尖的人,明言公主喜欢上她也是正常的。
小丫头见姚园呆呆傻傻的,莫名其妙,转念想起姚园的身份来,尴尬不已。自己怎么这么傻,眼前这位是范将军的未婚妻,听了还不伤心死。可是,对方是尊贵的公主,要是她也会选公主的,怪只怪姚姑娘福薄。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小丫头匆忙地走了。
姚园苦涩,从前是韩喆,现在是范玮琛,为什么感情的路这么坎坷呢?非要像电视剧一样,折磨的死去活来才最终走到一起吗?算了,可能是自己多想了。这毕竟是生活,不是在演戏,范玮琛心里的人是我,有什么好怕的,再说,范玮琛是女人,难道还想上演一出女驸马的故事呀?
姚园暗笑自己多心,不过是别人一句空穴来风的话,自己便乱了阵脚,那里还有平时的理智,难道是恋爱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又想到街上刺目眼的一幕,心里终是忐忑不安,非是她不相信范玮琛,而是不相信皇权。皇权之下,谁能全身而退呢?
如此过了十来日,姚园一直没有见到范玮琛,范玮琛也从来没有派人来问候过一句,一道声音告诉她,结束了。恍然间,似是看到了德州那段美好的生活,原来一切都是一场美梦,梦醒了,仍是一个人面对满室清冷。
别说是姚园了,腾佑王府上到王妃,下到粗使婆子,那一个不知道王府里住着一位弃妇,一应生活也不如以前了,就连是园子里的人也开始对着姚园甩脸子了。
意识到自己的多余,姚园冷冷一笑,世上多是攀岩富贵,落井下石的人,既如此,又何必在这儿自讨没趣呢?不如回太一峡谷,学一身医术,他日行走民间,悬壶济世,不比这儿强吗?
想到这儿,姚园不作停留,收拾出来几件换洗的衣服和路资,打个小包袱就要走。刚走出园子正门,抬头一看,对面远远站着的不是姬元懋吗?他来这儿做什么?姚园有些奇怪,最近不知道撞了什么邪,有意无意间总会见到姬元懋。大元的皇子很闲吗?有事没事来弟弟的府中逛一圈?还是说弟弟和哥哥的感情笃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姚园暗骂自己神经,人家爱上哪儿上哪儿,管自己什么事?
远处的姬元懋瞅见拎着小包袱的姚园,联想到这几日城内的几件大事,心里早已明了。见姚园看着自己,姬元懋犹豫要不要过去,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终是止了步。却见姚园神色怪怪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稀奇八怪的事情。姬元懋正自奇怪,谁知对方竟然无视与他,毫不停留地走了,心中暗叹,垂下眼帘,无声地离开了。
到了正堂,姚园顾着礼节,向王妃请辞,王妃倒是爽快,略微客气了一两句便让姚园走了。看来应是腾佑王早有吩咐,不然以她敏感的身份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想起前几天一个丫头说,明言公主的母妃和腾佑王的母妃是深闺好友,进宫后也一直相互扶持,只是后来腾佑王的母妃不幸离世,皇贵妃曾有意将腾佑王养在身边,不知为何,皇帝竟将姬元尧养在了太后身边?太后福泽深厚,老谋深算,想必也是为了保护姬元尧吧。按照这层关系,腾佑王自然希望明言公主嫁给范玮琛,以此来巩固他的地位。姚园笑了,亏她还把腾佑王视作自己人,人家早就将她算计了,她还在帮人家数钱呢。
懒懒地走在街上,来来回回地人时不时看姚园一眼,这姑娘八成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心不在焉的。
姚园也不理会,一直走到裹珍楼坐下。她想再看看都城的繁华,看看满都风云。
师兄他们早已回了峡谷,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路上也不安全,让她怎么回去?难不成女扮男装?唉,就算是装得像,以她这身子骨遇到了恶人,还不是白白搭上一条命嘛!
想着想着,姚园的饭菜来了,吃饭最大,实在不行,就找个镖局吧,多花点钱而已。
正要下筷,一道兴奋的声音响起:“园园!”
手一顿,姚园抬头,范玮琛正站在前面看着自己。一身碧色长袍,腰间一根碧色玉带,一双碧色锻靴,一头乌黑的头发高高绾起,隐约着柔光异彩。她身旁的女子明媚俏皮,身上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尽管年纪尚幼,却尽显皇家天威。
姚园白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好像不认识眼前人一样。
范玮琛喜悦的笑脸一下子黯淡下来,园园缘何如此冷淡?明言公主醋意大发,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居然遇到了情敌。侧目看看一脸开心的范玮琛,小嘴一噘,有些委屈。
范玮琛那里顾得上明言公主,快步走到姚园面前,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姚园心里也不好受,明明就要走了,还让她看到这么刺眼的一幕。食不知味地吃着晶莹的米饭,一口一口地往下噎。
“园园,你怎么了?我们两个多月没见了……我……”范玮琛说着,眼圈发红,历经大难,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来到了都城,不是被腾佑王拉去处理事务,就是被皇贵妃和明言公主请到宫里,一直不得见姚园,本来今日说什么也要去王府见姚园的,谁知道在这儿遇上了。
姚园放下筷子,扔下几两银子,抓起包袱便要离开。范玮琛一把拉着她:“园园,你这是?”
“放开!”姚园目光凛冽地看着范玮琛,既然做了皇帝的东床快婿,还在她面前惺惺作态干什么。
“园园……”被姚园冰冷的目光震住了,范玮琛慌忙放开了手。
一旁的明言公主早就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范玮琛,愤怒地说:“你凶什么凶,恶妇?”
姚园理也不理,抬脚就走。范玮琛突然来了脾气,气道:“园园,你我死里逃生,相见本该高兴,为何要这样?如果我那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可你这样冷漠地对我,让我心慌,不知怎么办才好。”
姚园凝视这前方,半晌才幽幽地说:“不是你错了,而是我错了。”
“你错了?”范玮琛听得糊涂,烦躁不安,“园园,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别这样好吗?”
姚园转过身看着急切不安的范玮琛,嘲讽地问:“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我问你,你回曲平十来天了,为何迟迟不来见我?”
一听是这个原因,范玮琛放下心来,解释道:“我也想去见你。无奈公事是在繁忙,脱不开身。今天好不容易向王爷请了半天假去王府接你,恰巧遇到了十公主就一起来了。”
“呵呵,范将军和明言公主真是有缘啊,同时来了裹珍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恩爱的小夫妻呢!”
“园园,你胡说什么?”范玮琛气道,“公主与我有恩,园园该行礼才是,怎么半点礼仪也没有?”
姚园心一痛,果然是官场上的人了,也开始在意礼节了:“是啊,我居然忘了站在我面前是天家公主,看我,真是乡野村姑,不懂得道理,给范将军丢脸了。”
“园园,你误会了!”范玮琛那里知道,姚园会这样想,在她的意识里,姚园一直很明事理,从来不多说一句话,今儿是怎么了,处处针对十公主。
姚园不想再纠缠,冷冷地说:“将军什么也别说了。姚园知道自己的身份。姚园要会峡谷了,从此之后,各不相干。”
范玮琛慌了,短短两个月,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不顾众人在场,拉着姚园:“园园,你说什么傻话,我们夫妻一体,该是同心同德才是,怎么反而生分了呢?”
明言公主见此,委屈的泪水一颗颗落下来,推开范玮琛跑了出去。
范玮琛无奈,只好一边拉着挣扎的姚园,一边追了上去,哪知,十公主灵活的很,转眼不见了身影。
无暇顾及了,范玮琛招来一顶小轿,将愤怒的姚园强行塞了进去,吩咐轿夫脚不离地地送到府邸。
一切安排妥当,范玮琛方去寻找十公主,直到黄昏才知道十公主一怒之下去了太后处告了姚园的状。万分焦急之下,范玮琛只好请见姬元尧,谁知,姬元尧赴了安西视察,半月后才回来。
无计可施,范玮琛唯恐太后降罪姚园,只好命人去请姬元懋,结果等了一夜,也不见人来,只好忐忑不安地等待黎明的到来。昏钟刚响,朝服还未换上,大门守卫来报,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刘公公来了。
范玮琛手一抖,沉吟片刻,目光闪烁地问:“带了多少人?”
“回将军,只带了两个随身太监。”
范玮琛松了一口气,看来没什么大事,无非是申斥几句,罚写银子而已。
纵然如此,范玮琛仍然不敢怠慢,理好装,整好冠,净了面,大踏步向前庭而去。彼时刘总管已高坐在主位上,喝着浓香的碧螺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范玮琛一踏进门便看见他目中无人的模样,心里甚是厌恶,面上却是很高兴的样子,拱手道:“玮琛来迟,累大总管久等了。”
刘公公堆满笑容,客气地说:“将军好睡,杂家叨扰了。”
“哪里话,谁人不知大总管是太后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平日里忙得很呐!”
刘公公甚为得意:“将军客气了,不过是太后抬爱罢了。”
范玮琛见马屁拍的差不多了,话锋一转:“不知刘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刘公公皮笑肉不笑地说:“太后听闻将军的未婚妻很是贤惠,特命杂家请姚姑娘宫中一叙。”
范玮琛暗暗埋怨明言公主多事:“家妻村野之人,恐污了太后的尊眼。”
“这杂家就管不着了。”刘公公眼一斜,将茶盅王桌子上重重的一放,凉凉地说,“请姚姑娘出来吧。”
范玮琛心一横,事已至此,挑明了也好,省的十公主纠缠不休。
打定了主意,请来了早已消气的姚园,在刘公公三人的带领下去了慈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