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都围在窗口。

  只听护士喊:“胡笛!”

  两个接应声同时响起,胡笛率先上前取了药, 回头看向白玛说:“好快啊。要不要喝奶茶?”

  白玛摇摇头, 说:“我不爱喝那个。”

  两个人坐上返程的计程车, 她帮忙拧开水壶盖,胡笛服了药,接过来和水一起咽下去。

  “这对你焦虑有没有用啊?”白玛斜着身子, 摆出有些轻蔑的样子问。

  “有啊, ”胡笛说, “就是多亏吃药我才能毕业的。”

  白玛哂笑一声, 回过头去不再说话。

  胡笛则掏出手机, 一边查看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一边说:“我觉得你休息一下挺好的。不如去上海,跟我一起时代姐妹花……”

  “你见过两个人的时代姐妹花吗?除非你辞职跟我一块去迪士尼乐园扮奇奇蒂蒂。”白玛随口回击, “我打算考个事业单位,在此之前, 先随便找份工做做吧。”

  “欸?你打算去干嘛?不是讨厌考试吗?”胡笛问得漫不经心, 始终没停下用手机。

  白玛说:“嗯。没准还没考上, 就先结婚了吧。”

  胡笛的美甲被生生敲掉了一块。

  比起心疼自己的手机膜或美甲,她先抬起头来, 用看到丧尸入侵的惊恐表情看向白玛:“什么?”

  她几天前才请到假回家。

  而这时, 白玛已经在家待了好些时候。

  “前几天, 我爸让我去相亲了。”她说,“以前也是咱们学校的,只不过高几级,后来去日本留学了。他妈比较保守, 要他一定找本地人。叫何安烛,你认识吗……”

  胡笛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人还不错,我们吃了几次饭了。感觉他对我印象也过得去。明天我跟他家一起去小庄山避暑,要住几天。你看,我不戴假睫毛是不是显得没那么吓人……”

  为什么白玛总能风轻云淡做一些令人震惊不已的事呢?

  他们的同龄人里,这个年纪结婚生子的也有。可是,白玛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人。

  而且竟然还是相亲结婚!

  “……啊,师傅,就到这里。谢谢。我去跟安烛吃饭了。笛,咱们明天约。”

  眼看着白玛下了车,胡笛忍不住握紧手机追出去,一只脚踏出车门。她握紧拳头,有些火冒三丈地喊道:“白玛央金!你人设崩了你知道吗?你不是这样的人!”

  白玛回过头,她逐渐转过身来。

  白玛站在人行道中间,远远地朝胡笛微笑。

  她的脸上有黑色的漩涡。

  “我的人设是什么?”她问,“那你告诉我,我是怎样的人?”

  小庄山是他们当地的旅游景点。夏天可以去避暑,冬天可以去滑雪。

  和相亲对象家一起去避暑,一则说明她已经打入内部,得到男方长辈的认可,二则说明他们有极大可能要在同一个房间过夜。

  而白玛就这么去了。

  其实,她和何安烛的关系没有胡笛想象中那么可怕。

  两个人见面那天约去吃湘菜。白玛倒是无所谓,何安烛却吃得很艰难。她对初次见面的人总是心细如发,请服务生送饮料上来,又问:“师兄吃不了辣?”

  何安烛颇为惭愧地笑了:“嗯。”

  那为什么要选这家店?

  问题没问出口,又吃了几筷子,何安烛说:“听说你喜欢吃辣。”

  白玛忽然对他凭空生了几分好感。

  虽然喜欢吃辣的并不是她。

  身为艺校生,白玛没少见过每个月将所有生活费花在外表上的骚包;做编剧,形形色色的人也见多了。

  何安烛称得上是眉清目秀。脾气好,工作也稳定,最重要的是身上透着一股大哥哥的气场。硬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子不高。

  不过白玛并不介意这一点。

  她目前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工作,暂时找到地方做编辑。泽仁普措替她对外宣称是在为新作品取材。

  “你出了好几本书,是才女呀。”说这话时,何安烛的语气里带着点哄妹妹的亲昵。

  “没有,我就是写着好玩的。”她推辞。

  何安烛说:“之后又会有新作吧?”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

  或许就只是客气而已 。

  白玛不疾不徐地说:“我应该不会再写了。”

  他温柔地望着她,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给自己放个假。”

  白玛想,他不讨厌我。

  之后两个人见面,轮到白玛定地方,她总在搜索引擎上搜索“情侣”、“约会”以及“相亲”的关键词,接着直接按照里面的信息计划。

  去小庄山时,是白玛自己收拾的行李。白婉抱着手臂在一旁,面带笑容说:“那时候我和你爸放暑假,也是去的小庄山。过河时水急,我又不愿意脱鞋袜,他就把我抱了过去。傻死了。”

  白玛也稍稍一笑,并不搭腔。

  房间里的气氛细微地停滞,白婉忽然说:“其实白玛央金这个名字很好。”

  见白玛不吭声,她又接着问:“你一个人去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白玛回过头,朝妈妈露出一个仅仅是表情的笑,“我一直是一个人过来的。”

  说完这话,报复的快感也没有如愿袭来。

  小庄山的风景,白玛没少看过。

  胡笛那个女流氓想得太多。白玛和何安烛是长辈互通正儿八经的相亲,哪能随随便便就住一起。至少两间房是会安排的。

  上山白玛晕车到不行,碍于面子还不好要求停车。一路撑到目的地,只剩体力倒在卧室了。

  还好第一天日程松,他们几个年长的出去玩了。何安烛执意留下,帮白玛泡了茶,又陪她说起话来。

  从“你见过刘亦菲没有”到“年收入多少算小康”,两个人聊了好一阵子,晕车的劲也渐渐缓和过来。

  天色已经暗了。

  他俩去楼下吃了个饭。正好气候舒适,本来也是来度假,总不能一直待在酒店里。于是两人一起去外头转转。

  现在山上人还不多。白玛轻车熟路就领何安烛去了一个废弃的公园。

  “原本是收门票做野外生存游戏的,不知道怎么的,后来就不弄了。”说着,白玛踩上轮胎拼凑成的桥,如履平地地走过去。

  何安烛跟不上她。天气热,鼻尖上冒了一圈汗。

  他笑着说:“你真的来玩了很多次?”

  “何止是来‘玩’了很多次。”白玛说。

  小时候泽仁普措招待客人经常来这。地形熟悉,风景更熟悉,因为每来一次,泽仁普措都会要求她写一篇文章记录。

  不只是如此,她得到的指令是习惯写作。命题写作随时都会来到。写作,不停地写。

  何安烛说:“那你语文一定很好吧?”

  白玛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事情,她说:“也没有很好——”

  而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前,面前忽然落下一道影子。何安烛靠近了,在满山鲜嫩多汁的碧绿中,他走近她,轻轻地想要落下一个吻。

  也不是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白玛微不可察地紧绷,伸手抵住他身前。刚刚接触,没料想到何安烛倏然向后退去。

  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他可能是经验不多。加上白玛动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他反应过度。

  对视之间,都笑出声来。

  何安烛真诚地问她:“……要继续吗?”

  却看到白玛摇了摇头。

  他们把剩下的路走完。转身的一瞬间,白玛脸上的笑容烟消云散。她怀揣着庞大的惘然与无助朝前走,情绪像被洪水毫不留情冲得四散。天渐渐黑了,他们走到公园门口,却发现这扇门被拴住。

  以前他们会爬出去。不过,如今已经长大了,更何况,身后还是关联匪浅的异性。

  白玛回头朝他讪讪地一笑,继而领他另辟蹊径。

  “这里真漂亮。”何安烛感慨了一句。

  “是吧。每次来这里,就会想起欢欣雀跃的小时候——”说着,白玛踏上那条陡峭的羊肠小径 ,她踩上去,一只手捉住路旁锋利的树枝,另一只手往更高的地方够去。

  那时候嘈杂的蝉鸣,夺取视线的璀璨日光,草籽的香气,还有树木重重叠叠落下的绿荫。

  被刺伤的手掌感觉到了痛,可是痛觉抵达不了大脑。所以就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般。

  她被不由分说地握住,然后听见熟悉的声音问:“你想回到小时候吗?”

  白玛的视线像鱼漂上浮。

  她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乔奇祯再次重复他的提问:“想吗?”

  跟着来小庄山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还有小学起两家家长就来往十分频繁的乔奇祯。

  他们一起发现了这里,然后,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夏天。

  何安烛因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而疑惑。白玛的身体悬在灌木丛中。来不及犹豫,她握着乔奇祯的手踏上去,然后回过身去拉何安烛。

  握着白玛的手上来,何安烛也得以看清乔奇祯的面孔。

  一瞬间,他的不解没得到解答,反而越发加深了。

  “你是……”何安烛吞吐起来,估计是想起了乔奇祯出演过的某部影视剧或者广告,“你不是那个……”

  平面的乔奇祯多半该保持微笑。

  谦逊有礼,爽朗帅气,他伪装了二十多年。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初次见面、无冤无仇的陌生男性,乔奇祯步步逼近,浑身上下散发出“来者不善”的警告。

  “你又是谁啊?”他问。

  白玛疯了。她神经不正常,这不是她该做的决定。他不爱她,只是看不下去。乔奇祯告诉自己。也不打算有别的什么动作,只是要把她从错误的泥潭里拉出来。仅此而已。

  但她打断他的无礼。

  白玛挡到何安烛身前,朝乔奇祯抛去一个冷冰冰的神色:“你以为你是谁?”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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