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魔王之嫂(二)13
魔王之嫂
花绯然将人放走,魏无羡觉得有些可惜,回去的路上都撇着嘴。直到来了客店,叫来常山红,这才再度喜笑颜开。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花绯然,闻到酒香,神色终于灵动起来,眼睛发亮,似乎有星星在里头闪烁。
魏无羡注意到花绯然的神色,却故意将酒都拿到自己碗前,并借着打听消息为由,不许她先喝酒。反而自己一边喝一边跟小二攀谈起来。
花绯然没抢到酒,又不好打断他们谈话,只能抱胸扭头生闷气。
魏无羡打听出了常氏一门的古怪,几人一经商议。除了自认胆怯的聂怀桑之外,都决定要去那里一探究竟。
花绯然见大家谈完了,兴冲冲地将酒坛子抢过来,给自己的碗满上,先是口渴至极似的疯狂喝酒,一点看不出有什么享受之意,迫切得像是吸食阿芙蓉上瘾之人。
这下不止魏无羡,连蓝忘机都看出问题来了,但是二人都没有点破。魏无羡是因为心思细腻,怕她不想多说,蓝忘机是本来就是少言。
只有江澄特别天真,没看出门道,嘟囔了句:“像你这样牛饮,再好的酒你都尝不出来。”这常山红也是这一带的名酒了,就整个中原九州来说,品级仅次于天子笑。但花绯然这喝法,绝对是焚琴煮鹤,浪费!
一口干了一碗酒之后,花绯然大大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活过来了一样,中气十足地反驳江澄:“谁说我尝不出来!你一个不爱酒的,才不知酒中妙呢!”
魏无羡眼看着两个好强之人要吵起来了,赶紧做和事佬,用酒坛子挡住二人对瞪的视线,“来来来,酒都满上,喝完酒才有力气上路嘛!”
江澄不悦:“魏无羡,你这是歪理!要是我们各个像你和她一样喝得东倒西歪的,还怎么查案啊?说好的等会儿去常氏老宅调查的呢?”
蓝忘机不会喝酒,未发话。
花绯然懒得说话,只管喝酒,没多久她的脸颊就泛起了薄红,本就嫣然的眼角越发艳丽,配上如丝眉眼,妖娆入骨,看得魏无羡心头一跳。
江澄说得对,出发前不能乱喝酒,这让人哪儿还有心思去查案打怪啊?魏无羡心想。也不知道他的心思是飞入了酒,还是飞入了那双醉眼。
——
不夜天。
温若寒听说自己儿子的诉苦之后,分外恼怒:“是何人,竟敢不顾温家的颜面,做出这种放肆之举!实在是不知死活!”
“是的,父亲大人,您一定要为我报仇啊!”温晁赶紧提出自己的诉求。
温晁这话却迅速将自己老爹的仇恨拉到自己身上了,“废物!竟然被一女子伤成这样!”
一向嚣张的温晁在老爹面前懦弱到不行,赶紧应了废物这句话,跪下说:“是儿子无能,才被欺负成这样……”
一听到「欺负」温若寒就联想到「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这句话,重新将儿子被打脸等于整个温家被打脸等于自己被打脸这条逻辑链打通,立即决定要惩治花绯然。
“你可知那是何人?”温若寒问道。
“儿子不清楚,只是,那女子……用的是妖剑吻冥。”温晁小心翼翼道。
“不可能……”温若寒霸道的面孔顿时苍白起来,难得一见地显出一丝荏弱,步履踉跄,往后倒了两步。如果不是儿子的一句「小心」唤回神说不定还会被身后的座椅绊倒。
“这或许是那位前辈的后人吧。”温晁为了稳定自己父亲的心道。
温若寒却联想起了数十日前,守陵人传来的消息,他哥哥和嫂嫂的合葬墓被盗了,里头嫂子的尸首不翼而飞。
花绯然当年的心跳呼吸确实停了。但尸身不腐,温酒守了她好些年,对外宣称是死了,但温若寒并不确定花绯然的死活。
“难道……她回来了?”温若寒语气轻柔,唇齿间像是含着易碎的梦,梦幻中携着病态,尾音收起像是执念的归来。
他眼底的功利、傲慢与沧桑忽然散去,像极了少年人的眼睛,里头凝聚着一名红衣女子洒脱绝艳的身影。
那身影转过身,露出一张明艳妖娆的脸,朝他绽放灿烂如日光的笑容,喊着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子淳,快跟上!”
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他……
温若寒眼里出现灰败之色,回归现实,冷冷念道:“阿嫂。”
第18章 魔王之嫂(三)
魔王之嫂
众人来到常氏宅邸,见里面一片血海,尸横遍野,惨状惊人。
正寻凶手,那人竟是个比魏无羡他们还小的少年人,稚嫩的面上是邪异的笑容,玩世不恭的样子仿佛杀人满门不过游戏。
晓星尘从天而降,与月同辉,当真是明月清风,绝世出尘之人。
晓星尘、宋子琛、魏无羡合力制服了薛洋,将人五花大绑,悬在屋梁之下,可薛洋丝毫不害怕,依旧不应当一会儿,脸上始终是似邪似天真的笑。
众人见教育薛洋无效,纷纷离开了房间,商议事计,唯有花绯然留了下来。
薛洋见她不走,“他们都走了,你留下,莫非是要放了我?”
薛洋不知道花绯然是什么身份,只敏锐地觉得这个人跟其他人不一样,她身上也有一种邪气。虽然与自己的不同,但已证明她绝非真正的正道中人。正所谓物以类聚,薛洋一下子就从人群中将她辨别了出来。
花绯然对着邪道后辈有几分看好,苦口婆心道:“跟着温若寒那种人是没前途的,年轻人。”
“那我应该跟着谁?”薛洋不以为然,斜眼睨着她。他一个无依无靠,以天下为敌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不过是个外人,目前跟着温若寒也不过是觉得有坏事可做,十分有趣,还能顺便得到阴铁作祟罢了。
花绯然知道目前劝不动少年,却已经预测到他一定会经历惨痛之事。毕竟如此乖张行事,很难不做出令自己后悔的憾事。
花绯然忽然想到那一年,整个岐山十里红妆,却同时狂风暴雨,她坐着大红的花轿入了不夜天,娇羞含笑的她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心里想着那俊美又温柔的郎君,想着她即将嫁给对方为妻,从此举案齐眉,白首不分离。
那时候的不夜天没有熔岩,没有火河,只有百里灯海,照亮前途。
花绯然曾经说:“温郎,我怕黑。”
于是温酒就将自己的族地打造成了不夜天城。
这里没有黑暗,所有的灯光都是为了照亮她的路,为了让她展露笑颜。
她曾对那些温柔那么感激,那么欣喜,可后来……
“一拜天地,二拜……”
高堂还没拜,忽然一温氏族人急匆匆跑过来:“家主!家主!西边出事儿了,百家聚集,就差家主您做表率了!”
花绯然掀开红盖头,看向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人。
温酒温文尔雅的面庞浮现歉意之色,“阿绯,你可否……”
“子淳,就差一个仪式了。”花绯然拉住未婚夫的袖子。
温酒却拂袖离去,“对不起。”
花绯然颓然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两个人身上的艳烈嫁衣仿佛传说中开满地狱的曼珠沙华,花开叶落,再无法惺惺相惜。
没多久,传来了大魔头花玄焱故去的消息。
花玄焱,那是她的父亲。
知晓这个结果的花绯然疯狂大笑,一夜入魔。
从此,再没有嬉笑怒骂,纵情四海的小妖女,只有新一代的女魔头,花家第九代家主,花绯然。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她的笑容渐渐少了,喝酒的次数渐渐多了,她变得嚣张邪恶,徒增杀孽,最终将事情推向不可挽回的死局。
如今,花绯然看向稚嫩又邪妄的薛洋,目光怜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自为之。”
薛洋十分厌恶她的眼神,难得不笑了,狠狠地瞪着她:“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要好自为之什么?我薛洋,做事全凭本心,不需要你们这些外人指摘!”
你们又懂什么,你们又懂什么!!薛洋在心中疯狂叫嚣。
花绯然用过来人的目光凝视着薛洋。她哪里不明白薛洋心里的感受,这时候的他大概感觉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人吧,那种强烈的孤独感,将他与世人隔绝开来。既然和其他人都不是同类,那么杀了又何妨?
可终究会有一些人走来,走入他的生命。到时候他如果没能及时醒悟,大概会十分后悔吧。
花绯然最初的后悔在于竟然站在了正道这边,还妄图跟正道君子成为道侣,后痛失生父,最后与前道侣相爱相杀,得了个身死陨落的下场。
她原本是很恨温酒的,可当她死在他手上会后,忽然不恨了,这世间其实没有那么绝对的对错,有的只是阴差阳错。如果她当初没有遇到他,又或者如果当初她忘却杀父之仇,像青蘅君那样放下仇恨,结局也不会是那样。至少最后……不会一无所有……
花绯然并不接薛洋的茬,而是使唤出一魔灵,植入他体内,“我给你留了点东西,以后想通了,就让它来找我。”
“你给我放了什么东西!喂!你停下来!”薛洋难得惊恐。
花绯然却是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