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时的邵星束还不知道什么叫纯情的矜持。

　　他累死累活救了个人, 也没想着对方怎么感谢，上来就动手也太坏了。

　　“我救了你，又没想干什么。”邵星束一字字道。

　　熟悉邵星束的人看着他眉头皱起, 就知道他不太高兴。

　　“……”

　　可就算邵星束这么说，这人鱼王子也既不道歉也不道谢, 而是在被海水浸湿的长裤里掏出了一小块像是晶片一样的东西, 贴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我出来了, 跟着定位过来吧。”

　　他对着晶片说完之后, 就继续坐在船头, 只看着邵星束。

　　但邵星束已经不想看他了, 林诞觉着这救上来的人虽然好看，但不是善茬，磕磕巴巴地问。

　　“是、是不是有人接你？什么时候来。”

　　人鱼王子不说话，看着邵星束的眼神让旁观的宋渺和林诞发毛。

　　“星、星束！我们刚才钓了鱼上来, 我们烧鱼吃吧！”

　　邵星束就嗯了一声，转身进了船舱。

　　一会之后, 船舱里传来蛋白质被煎炸之后的香气和海鲜特有的鲜香。

　　韩空若闻着这香味不觉得饿，只皱了皱眉头，望着天空，像在倾听风中无人可知的神秘歌谣。

　　甲板上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邵星束光着脚，只穿着泳裤和t恤, 手里拿着一个小托盘, 托盘里放着杯生理盐水和一小碗小米粥。

　　“船上没什么适合你吃的，你就喝点热水和小米粥吧。”

　　邵星束跟投喂猛兽一样, 脸上还是不高兴，但手上却动作轻柔地把托盘放在离韩空若不远处。

　　韩空若没动, 邵星束也不多说话，转身就回了船舱里。

　　船舱的门没关严实，韩空若隐约听到另外两个人议论着他的身份和态度。

　　“要是坏人怎么办？”

　　“他是高位能力者吧，我有点怕。”

　　……

　　“没事的，要有什么，就把他交给警察。”

　　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朴实有力，一听就是真心想这么办的。

　　韩空若听得出来，这句话是那个把他救上来的少年说的。

　　他的声音很好辨认，少年的嗓音清透，尾音却有些轻，轻得像羽毛落到别人的心里。

　　船舱外传来螺旋桨旋转的声音，邵星束三人好奇地走到外边，便看到一艘黑色的直升飞机旋停于半空，机舱门打开，长长的救生梯自机舱垂落至甲板上。

　　一只雪白的小兔正拿着毛巾给那个人鱼王子擦身。

　　不过半个小时，那人脸上已不见疲态，双目炯炯有神，察觉邵星束出来，只侧头看了一眼，便扯着梯子三两下上了直升机。

　　那只小兔则蹬蹬蹬跑过来，视线在邵星束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就把一张人类用名片递给了邵星束。

　　“白白的，好看的，就是你啦！”

　　邵星束不明所以地接过名片，这张名片是黑色的，只用璨银的花体字在上边印刷了“韩空若”三字，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谢谢你救了我们老大！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打这个电话哦！”小兔子拍拍胸脯。

　　“啊？要一个亿也行？”林诞随口一问。

　　小兔子却像当真了，低头摁着自己的手机。

　　“只要一亿吗……啊，不对，这句话要你说了才算数！”小兔子指着邵星束。

　　邵星束看着名片，又抬头看了眼那架直升飞机，就算他再迟钝，也知道韩空若不是什么普通人。

　　片刻后他摇摇头，把小兔子送上梯子，把名片还给它。

　　“今天在海底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会救。不需要任何报酬。”

　　小兔正要把名片再推回去，就听到韩空若清冷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回来，走了。”

　　小兔只好带着名片，回到了机舱里，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韩空若笑道。

　　“他好像不想和你约会呀啾咪！”

　　韩空若不说话，只接过那张名片，在鼻尖轻轻掠过，像是闻到了一丝如蜜般的甘甜香气，就像他初醒来时，在极近的距离闻到的气味，他还想也许邵星束唇上缀着的那粒嫣红唇珠，如果伸舌舔舐，也许就是这个味道。

　　“不过你没有在那艘船上晕倒真厉害呀啾咪，难道你的洁癖好了？看见陌生人靠近的时候，没有做出什么攻击性的行为吧啾咪！”

　　“……等我准备好，再道歉吧。”韩空若轻抚着自己的嘴唇，转过脸去。

　　甲板上，邵星束看着直升机飞远后，才开始收拾甲板。

　　在捡起托盘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杯子里的水和碗里的小米粥都被一扫而空。

　　“还以为他一口都不会吃。”

　　邵星束摇摇头，觉着有钱人的毛病可太多了。

　　然而在他回去之后，邵星束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随后他的生活，性格，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在赛场上遇到了韩空若，壳子巧笑嫣兮地与韩空若说。

　　“喂，我想向你收取报酬，你……就成为我的吧。”

　　在韩空若惊愕的目光下，壳子发动了维纳斯之眼。

　　韩空若，成为了“他”的所有物。

　　如今时光倒转，邵星束再次看到韩空若，先是觉着愧疚地低下头，但很快他又抬起头来，觉得为没有发生的事买单实在太蠢了。

　　不是我干哒！

　　邵星束脸上理直气壮，脚下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韩空若在看到邵星束后，不知为什么却大步走了上来。

　　“邵星束？”

　　“你认识我？”邵星束的心漏跳一拍。

　　“……我看过你在淘汰赛的视频。”韩空若沉默一会道。

　　“啊，原来如此。”

　　邵星束听完放了心，打算避开韩空若照旧往南门去，却听韩空若又道。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熟悉又讨厌。”

　　邵星束：？？？

　　从以前到现在，邵星束都难以理解韩空若在想什么。人长成这样，嘴巴却这么毒，心思比世纪谜题还难猜。

　　不过，这就是韩空若对他的真实想法吧。

　　邵星束突然对着韩空若笑起来，嘴唇微微弯起：“挺好的。”

　　人与人之间的好感、缘分需要时间来积累，能力构建的一切，始终是虚假。

　　“那么，再见，希望不会和你在赛场上相遇。”

　　邵星束自韩空若身边大步走过，身影转瞬间就消失在门后。

　　韩空若望着邵星束的背影，不知怎的又觉得有点焦躁。他对着这人说出了心里话，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过了一会，那熟悉的脚步声又再次响起。韩空若立刻抬头看去，便见邵星束在门口像幼兽般探出头来。

　　“我刚在外边遇到个算命的，他说你最近尽量不要靠近有水的地方，特别是海。”

　　邵星束说完也不管韩空若是什么反应，施施然地走了。

　　虽然按理来说，他以前救助韩空若的日期早就过了，但提醒一句也好，他心安。

　　而韩空若刚拿出自己的手机，就看到邵星束又走了。

　　“阿若！你以为邵星束要跟你交换电话号码吗啾咪？”

　　兔丁顶着头上的袋子轻巧地走过来。

　　它其实早就到了，不过看着韩空若好像想进行正常人社交的样子，它就蹲在一边等着。

　　可惜……阿若不行啦！

　　“好了，我已经买好冰淇淋啦，小桃和崽崽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兔丁若无其事地打开包装，取了两个冰淇淋出来。一个递给韩空若，一个自己啪叽一下打开盖子，开开心心地吃起来。

　　“对啦，我刚才也看到和邵星束一个队的人往这边走哦，他们是不是约好啦？”

　　韩空若一边眉毛高高挑起，嘴角下撇，就算拿着可爱的牛奶冰淇淋，看起来也有些凶神恶煞。

　　比起让他焦躁的邵星束，在直播视频里看到沈飞乔的刹那，他心底的厌恶更甚，他不认识沈飞乔，也不感兴趣。

　　思来想去，也许是属性相克。

　　等几分钟后，沈飞乔也施施然地提着超市的袋子走过来时，韩空若也只能把一张原本就无表情的冰块脸，摆得更冷漠。

　　兔丁则毫无压力地抱着等身高的冰淇淋狂舔，拜托，它只是只兔兔呀，人类的感情太复杂，还是成为一个冷静的观察家比较好。

　　沈飞乔收到邵星束发的已“在南门站定”的消息后，脸上不由带出几分温柔的笑意。

　　只是这春风般珍贵的笑容，在见到韩空若的刹那，瞬间消失。

　　沈飞乔脑海中出现了几个关键词“南门”“我经过”“几分钟”“韩空若”。他迅速地解读勾勒出了一段与事实差不多百分之百相符的情景。

　　刚才邵星束在这里，碰到了韩空若。

　　按照韩空若的性格，应该主动和邵星束搭话了。

　　这不奇怪，就算在过去，韩空若脱离了维纳斯之眼的控制后，看着邵星束的时候也时有恍惚。

　　不过很可惜，在他的人生中，没有“后来者居上”的说法。

　　沈飞乔对韩空若扬起一个胜利者的微笑，看似有礼地点点头，离开了这里。

　　“我想在赛场上打败他。”韩空若望着沈飞乔的背影突然说。

　　“好的呀！加油吧啾咪！”兔丁毫无感情的鼓鼓掌。

　　“对了，我之前在海里找东西，差点遇险的事泄露出去了？”韩空若问。

　　“没有哇……这件事只有我和崽崽知道呀……”兔丁摇摇头。

　　“那他为什么这么说……”

　　韩空若喃喃自语，邵星束那假借算命说的话，骗得了谁。

　　同一时间，中部大沙漠，穹顶王宫。

　　这里自古以外就是蜜与奶的故乡，披着神秘面纱的黄金之都，古老文明的发源地。

　　穿着轻薄，身披纱衣，四肢与脖颈、腰肢都佩戴着金银首饰与昂贵的红蓝宝石吊坠的曼妙少女，聆听着宽广沙漠中的歌谣，在烈日与群鹰的注视下，缓缓起舞。

　　少女们赤/裸的柔嫩脚尖踏入金色的砂砾里，旋转出惊人的美妙弧度。

　　她们齐声歌颂着，盼望她们的王子旗开得胜，重现都城的荣光。

　　【啊，太阳之子，雄鹰之主】

　　【黄金之都，穹顶王宫的所有者】

　　【天神赐予您无匹的美貌】

　　【天神赐予您无上的威能】

　　【万民的珍宝即将远航】

　　【祝福您，祝福您，以我等的生命与灵魂】

　　【愿您站在世界之巅，重现荣光！】

　　在那沙漠顶端，穹顶王宫雪白的房顶上，一名披着白色斗篷，斗篷上用金线绣着橄榄叶与月亮，让人看不清面目的男子拿起一旁的葡萄酒，轻佻地往口中灌去。

　　“不知道赛场上……有没有大美人能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