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站

　　孔行洲用自个儿的表情生动形象地给谢书尧表现了一个‘目瞪口呆’，然后，他那如同杠铃般的笑声就传了出来。

　　“谢书尧，你这发型怎么了？是发生啥让你想不开的事儿了吗？虽然我之前一直都说你编脏辫儿不好看，但你也没必要剔秃啊！”

　　谢书尧：“……”

　　她当时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一个糟心还添堵的二百五？

　　不过她马上就要转走，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同孔行洲较真，当下还是快刀斩乱麻为好，说话越多，只会纠缠越深。

　　“孔行洲，我剪发，是想重头开始。另外，我们分手吧。”

　　谢书尧抬头看向孔行洲，孔行洲的身量骨架很大，虽然刚过高一，他已经一米八出头，谢书尧一米六五的身高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孔行洲的身量给了谢书尧一定的压力，她往后退了一步，感觉那压迫感降低了不少，这才又添了一句。

　　“孔行洲，高中是学习的关键时期，我不想再将时间浪费在感情上面了，我也真诚地希望你能够洒脱放下，尽快投身入学习大业中去。”

　　“哪怕你十分笃定自己会走体育特长生的道路，你的文化课成绩也不能落下，你的体育训练更是重中之重。距离高考还剩下两年的时间，我会好好努力，希望你也可以努力。”

　　孔行洲：“……”

　　如果这番话是从教导处主任或者是授课老师口中说出来的，那孔行洲一点惊讶都不会有，可这话是从谢书尧口中说出来的，孔行洲实在接受无能。

　　他伸手作势便要摸谢书尧的额头，脸上的诧异就快溢出来了，“谢书尧，你这是抽什么疯？好端端地闹分手，理由还这么扯淡。你说你要好好学习，咱俩这么熟，你觉得我会信吗？”

　　谢书尧躲开孔行洲伸过来的手，认真道：“不管你信不信，言尽于此。谈恋爱得双方同意才能谈的起来，但分手不用。只要有一个人不想谈了，这段感情就不会继续下去。”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这所学校，也是最后一次见你。下学期我会转到一个新的学校去，开始新的学习生活，那所学校不在这个城市，我们分手是必然的事情。”

　　谢书尧没有再同孔行洲多说，她转身便走，独留目瞪口呆的孔行洲杵在原地。

　　几个与孔行洲一同体训的男生从远处砸了个篮球过来，他们站在操场的另外一端大吼道：“老孔，刚刚是谁找你？”

　　孔行洲眯起眼睛，迎着逆光看谢书尧越走越远，直到拐过操场的小门绕出去，这才回头应道；“一个兄弟！”

　　让他说头发比男生还短的谢书尧是他女朋友，他一万个说不出口。

　　再者，孔行洲觉得谢书尧只是一时冲动，给谢书尧几天时间，谢书尧抽过这阵风之后就自愈了，并不需要他做什么，他做的越多，谢书尧越是会得理不饶人。

　　然而孔行洲不知道的是，今日之谢书尧，已非昨日之谢书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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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学手续办完后，李蔓枝里里外外地忙活了三天，联系搬家公司将东西全都打包运往两百多公里外的蓉城，谢书尧也同李蔓枝乘上了去往蓉城的列车。

　　谢书尧与李蔓枝所在的这个三线小城市坪城距离蓉城不算远，还通了高铁，只需要四十多分钟就到了。

　　然而从蓉城高铁站转去李蔓枝找的那处落脚的地方，单单是乘地铁就得两个小时。

　　哪怕母女俩路上一直都在赶，去了住的地方之后便开始马不停蹄地收拾家当，大致整理好之后，也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分了。

　　谢书尧察觉到李蔓枝一直都是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妈，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同我说？如果是的话，你就直说吧，同我说话没必要思前想后。”

　　李蔓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后硬着头皮道：“书尧，你还记不记得一个陈叔叔？当年你小的时候，妈带你来蓉城玩，同那个陈叔叔见过一面的。咱这次能顺利地在蓉城找到落脚的地方，还有就是给你找到愿意接收你的学校，都是那个陈叔叔在帮忙。”

　　“那个陈叔叔是妈的高中同学……只是关系很好的高中同学。他说想请咱们吃一顿饭，能不能占用一点你的学习时间？”

　　如果放在一周前，李蔓枝绝对不会问谢书尧这个问题，可这几天谢书尧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并不是三分钟热度，李蔓枝这才担心谢书尧会不会因为学习时间被占用而不高兴。

　　谢书尧爽快地笑着应下，“好啊，早就听说蓉城的东西好吃，陈叔叔是蓉城本地人，肯定知道最正宗的蓉城美食在哪儿吃。妈，咱可得好好谢谢陈叔叔。”

　　见谢书尧这么好说话，李蔓枝松了口气，感慨道：“书尧，你长大了。”

　　谢书尧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耳力过人，哪怕李蔓枝同那‘陈叔叔’打电话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她，说话声音也低得不能再低，谢书尧依旧听了个大概。

　　她能够确定的是，李蔓枝同她口中那‘陈叔叔’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不过究竟是哪搬，她不愿意去多想，顺其自然就好。

　　谢书尧知道李蔓枝担心什么，如果是之前的她，极有可能应了李蔓枝的猜想而去大闹一场，可现在的她却是不会那样做的。

　　在谢书尧看来，每一个人都是相互独立的个体，互相尊重是必要的条件。李蔓枝是她的母亲，与她存在亲缘关系，但这并不应当成为李蔓枝追逐幸福的阻碍。

　　李蔓枝首先需要活成李蔓枝，其次才是要活成她的母亲，她姥姥的女儿。

　　每一个人都拥有追逐幸福的权力，她迟早会从这个原生家庭中分离出去，如果李蔓枝不找一个真心相伴的人，那到了晚年时，未免会变得太过可怜。

　　只不过谢书尧在临出门前，又给手机里下载了一个朗文当代英语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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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语不比其它科目，像数学、物理、化学这些，哪怕学的知识很新，但都没有脱离汉字的范畴，谢书尧认真钻研进去，肯定能学明白，但英语却是一门外语，如果连人家的文字（即单词）都不认识的话，那看书就像看天书，听人说话就像听鸟语一样，怎么可能学会？

　　谢书尧依稀记得自个儿的英语基础不错，可中间隔了千年修仙界那如梦似幻的时光，英语这个学科同一般的学科还不一样，只要几天不学，就会开始遗忘，她当初攒下来的那点儿英语底子已经差不多快要忘光了，只能重头再来。

　　一般学生背英语单词，需要反反复复地背，结合艾宾浩斯记忆曲线等一系列贴合记忆力的工具，不断地与自己较真，才能将英语单词搞定，而谢书尧不用，在修仙界中练出来的过目不忘就是她的最大助力。

　　谢书尧之所以下载朗文当代英语词典，而不是市面上主流的那些英语背单词软件，也正是因为她不需要不断地重复记忆，她只需要将单词过一遍，就都能记住，她需要将时间倾注在活学活用上。

　　一个单词不仅一个意思，想要看懂英文文章，听懂别人讲话，不仅仅得懂每个单词的具体含义，还需要了解涉及到每个单词的固定搭配以及相同的单词在不同语境下的意思，不然的话，哪怕单词的意思全都明白，翻译出来的句子也不会通顺。

　　谢书尧打算用零碎的片段时间将朗文当代英语词典给刷完，先将这些知识点都牢牢地记在脑子里，然后再通过阅读英文材料、听英文广播等手段来‘活用英文’。

　　先死学，后活用，这个过程谓之为‘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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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蔓枝带着谢书尧见到了她的老同学陈润，人如其名，是一个十分温润儒雅的中年男人，谈吐不凡。

　　谢书尧第一眼见到陈润的时候，还以为这个人会比较高冷，没想到陈润开车载着她们母女俩在蓉城的街道上拐了几个弯，居然拐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

　　陈润的儿子已经在火锅店里等着了。

　　陈润向李蔓枝和谢书尧介绍他儿子，“这是陈杭，大学刚毕业，目前自个儿鼓捣一个创业公司，就在蓉城。陈杭，快和你李阿姨和书尧打招呼。”

　　陈杭看起来有些腼腆，起码不是那种擅长交际的类型，礼貌客气地同李蔓枝与谢书尧打了招呼之后，就没再主动出声，只不过他一直都脸上挂着笑看着李蔓枝和谢书尧，礼貌十分到位。

　　谢书尧在心中给了陈杭一个评价：这是一个危险的人。

　　能在热闹的场合中让人感觉可有可无，明明存在，却不让人觉得突兀……这样的人放到修仙界，绝对是诡道修士，当刺客的绝佳苗子。

　　李蔓枝与陈润聊得十分投机，在话头没有落到她头上时，谢书尧也不打算主动插话，她便悄悄将手机拿了出来，打开当代朗文英语词典的APP上，开始刷单词。

　　坐在谢书尧对面的陈杭见状，眉梢突然挑了一下。

　　第5章 第五站

　　陈润与李蔓枝相谈甚欢，谢书尧默默地在那儿刷单词，陈杭则是盯着谢书尧看。

　　陈杭看了好一会儿，见谢书尧看新单词的时候看得特别仔细，但并不会重复去看，几乎所有的单词都是扫一遍就过，他好心提醒道：“这样背单词的效率很低，而且很多单词平时都只用一个常见的意思，你没必要将很多时间都浪费在生僻意上，有这个时间的话，不如将学过的单词多巩固巩固。”

　　“现在市面上有很多辅助单词记忆的APP，诸如前不久才上限的‘单词杀手’，这个软件引入了修改版的艾宾浩斯记忆曲线，结合图片记忆、音形义记忆等多种复习模式，利用当前最尖端的AI判识程序，根据用户使用过程中不断提交的反馈数据来智能判定用户的学习进程，有序推动用户的学习计划。”

　　谢书尧抬起头，看了陈杭几眼，才说道：“这种方法虽然有用，但效率未免太低了些，不管是英文还是汉语，都是将具体的物象抽象成为文字的两种形式，想要将两种抽象的形式结合起来，并实现一一对应的目的，虽说可以实现，但效率很低。”

　　“我这种背单词的方法虽然有些笨，但我会结合所有的例句来对一个词汇产生全方位的认识，在例句中出现的那些不认识的单词，我也会去查一查，看似我只是背了一个单词，其实我是在揪着一片树叶就看到了整个森林，这样虽然慢一些，但我的记忆力挺好，反正需要学的东西就那么多，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学习，能够记在脑子里就好。”

　　说完之后，谢书尧低头继续背单词。

　　陈杭却被谢书尧的这番话吊起了胃口，他主动凑了过来，同谢书尧说，“实不相瞒，‘单词杀手’这个软件就是我带领的创业团队的人编写运营的。你方便同我谈谈你对‘背单词’这件事的想法吗？”

　　原先基本不怎么说话的二人关系突然走近，陈润与李蔓枝都有些诧异，不过二人原本就有让两边的孩子做朋友的打算，也就没多留心注意。

　　谢书尧飞快地将没看完的那个单词看完，然后关上手机，开始认真地同陈杭交流这个问题。

　　她说，“其实我一直觉得重复性机械记忆是很低效的一种记忆方法，我们的大脑确实能够通过重复性的手段记住很多知识，但相比起这种手段，我认为我们的大脑在接受信息时，还需要一些新鲜感。”

　　“就好比现在，我们俩如果仅仅在饭桌上互相看了十次，可能过一个月，就忘记彼此长什么模样了，如果我们在不同的地方见过十次面，比如说理发店里、公交车上、奶茶店、肯德基……我想用不着十次，我们就能将彼此的面孔给记住。”

　　“记忆是存在惰性与惯性的，面对同样的东西，很有可能我们还没记住，但记忆的惯性就将答案给猜出来了，这时候，我们就会得到一个假性的记忆。假性记忆的出现，实则与第二次接触信息时，我们并没有全力调动自己的记忆有关。”

　　“所以我个人所认为的，理想中的单词记忆软件，应当是通过不同的文章来背单词的，利用一个比较可信的算法，根据词汇出现的频率以及词汇的难度来将纯粹地道的英文文章分级，然后再根据使用者的词汇量水平来推送适合他阅读的文章。”

　　“第一篇文章阅读完之后，可以利用算法来整合他在阅读过程中标记的所有陌生词汇，并且从巨大的素材库中调取与那些陌生词汇相关的例句或者文章，最少出现七遍，要是能出现十遍更好……这样的话，每篇文章阅读下来，使用者都会巩固许多的旧单词，认识许多的新单词，而且记忆会更牢固。”

　　陈杭的手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开启了录音模式，他问谢书尧，“为什么是用文章，而不是用例句？如果用例句的话，我们可以将单词所在的例句的难度更精确地判识，岂不是更方便一些？”

　　“例句虽然更容易精确判识难度，但一篇完整的文章中会出现许多相关联的词汇，或者说是同学科、同领域的词汇，这些词汇存在着互相联系关系，这是单条例句无法比拟的优势。当然，阅读地道英文材料的过程还可以锻炼一个人的信息获取能力、信息理解能力等，这些都是通过单条句子背单词时无法实现的。”

　　陈杭听谢书尧说的头头是道，有些诧异，“你在市面上见过类似的APP吗？”

　　谢书尧耸肩，“没有，如果世面上有类似的APP，我就不会选择用朗文电子词典来背单词了。正是因为市面上没有更好的选择，我才不得不用这种办法。”

　　陈杭点点头，犹豫了片刻，他问谢书尧，“如果我说，我打算用你的这个idea研发一款新的英语学习软件，等这个软件盈利后，我可以给你这款软件盈利所得的三成，你会同意将这个idea授权给我们创业团队吗？”

　　谢书尧点头，“当然可以，要是你们能够将这个英语学习软件研发出来，那绝对是英语学习者的福音。这个想法只是我脑袋里灵光一闪想出来的，你们创业团队想拿去用就用，不用给我分红。”

　　陈杭摇头，“这可不行，idea是你提供的，我们怎么能够抢占你的idea？我们创业团队最近一直都在寻找第二个产品的idea，提出了很多的想法，但我觉得都不够惊。艳，今天听了你的这个想法之后，我觉得我们想找的那个idea出现了。”

　　“你稍微等等，我与我们团队的人联系一下，让他们现在就投票表决，如果同意的话，我们立马就开始做调研和规划。”

　　谢书尧：“……要不再考虑考虑？”

　　“idea是不需要考虑的，只要能够说服创业团队的全部成员就可以了。需要考虑的是之后该如何搭建这个软件，需要投入多少成本，需要从什么角度进行宣传发布……这些都是后面才需要考虑的事情，我们优先要做的，是将这个产品做出来。”

　　陈杭低头操作了几下手机，大概是没等到回复，便直接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了。

　　陈润同李蔓枝和谢书尧解释道：“陈杭的性格有点呆，平时看着腼腆，但一旦遇到他感兴趣的事情，他立马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能让他这么在意这么主动的，也只有工作了。”

　　李蔓枝道：“男孩子嘛，对事业上点心挺好的。”

　　过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陈杭面带喜色地从外面回来，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同谢书尧说，“方便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吗？我们创业团队的人都挺看好你这个想法的，不过有些地方还想同你多谈谈，你留一个联系方式的话，我们之后方便联系。要是这个APP能够研发出来，我敢肯定，我们会颠覆现有的单词软件市场，甚至是英语学习市场，说不定还会成为引领新型学习潮流的风向标！”

　　谢书尧有些尴尬，她忘记自己的手机号码是多少了，只能将手机打开，递给陈杭，“你拨一下你的手机号吧，这样咱俩都方便存个号码。”

　　陈杭一脸激动地把手机接了过去，还主动添加了谢书尧的微信，待看到谢书尧的微信头像时，陈杭的脸色瞬间就凝滞住了。

　　谢书尧也扫了一眼自己的微信头像，被那个杀马特野鸡妆的自拍照吓了一大跳，她赶紧从网上搜索了一张画有红花绿叶的图片替换了上去。

　　为了保险起见，她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微信昵称、个性签名以及朋友圈，发现自个儿的微信昵称只是本名后，稍微松了口气，结果个性签名就翻车了。

　　她的个性签名充满了中二气息——姐就这么拽！

　　谢书尧满头黑线地将个性签名改成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后又将朋友圈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自拍以及充满不。良气息的文字都清空，这才一脸尴尬地同陈杭解释，“不好意思，之前我不懂事，一直在同我妈闹，逆反心理上头，微信里很多东西都是发出来故意气我妈的。”

　　陈杭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然后便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顶着个寸头的谢书尧，他似是想要从谢书尧身上看到丁点儿曾经的模样，可惜现如今的谢书尧素面朝天，与过去早已彻底割裂。

　　这顿饭吃完后，谢书尧与李蔓枝就算在蓉城正式安家落户了。

　　陈润派人开车载着李蔓枝和谢书尧将转学手续办好，谢书尧便在蓉城十六中的高二四班扎了根。

　　高二学生虽然有暑假，但并不长，谢书尧将学籍转入蓉城十六中的一周后，高二学生提前开学。

　　高一结束之后，学生们都分了文理两科，蓉城十六中身为川蜀省的省重点高中，学生人数众多，高二大分班的时候，学生们之间互相认识地基本上没几个。

　　谢书尧的成绩不怎么样，但因为陈润暗中帮忙运作的缘故，她被分到了除去三个冲刺清北的火箭班之外最好的重点班里。

　　谢书尧背着上课用的资料去了教室，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凳子还没捂热，一个男生就跑了进来，自来熟地将手臂搭在谢书尧肩膀上，问，“兄弟，你之前是哪个班的？像你这么好看的人，我不应该没听说过啊！”

　　谢书尧看着那垂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咬牙回答，“我不是兄弟，把你的手拿开。”

　　“我草！你是女的！！！”

　　那男生直接被吓成了傻狍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