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京兆府府门紧闭,冯素贞上前敲了几下,无人应答,便看了身边的天香一眼。天香一瞬明了,搂住她的腰,脚尖点地,不过一个呼吸,两人便纵身进了府中。
“何人胆敢擅闯京兆府!”两人刚落地,一队士兵举着刀很快将不速之客包围起。
天香放开冯素贞,背着手走上前,厉声道:“本宫都不认识吗?让你们的主子出来!”
“哪来的宵小之徒,抓起来!”
天香见这群人说打就打,又怕自己护不住冯素贞,还未开口呼喊,一个黑影突然而至。眼花缭乱之际,只听“哎呀呀”的呼喊,没一会儿那队士兵全部倒在地上,没有了战斗力。而唯一站着的那高大的身形,黑色的披风都似乎没有动过。
“多谢飘红兄。”冯素贞的感谢发自肺腑,她自问站在一剑飘红的角度都做不到他这个程度,她欠他的,她们欠他的,都不知如何还才好。
一剑飘红侧过身,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时间急迫,冯素贞将这些事先放下,朝灯火通明的内府而去。
书房内,府尹大人和师爷正在说什么,天香一脚踹开紧锁的木门,让里面二人颤抖了一下,正要出口训斥,一见是天香公主,二人哆嗦着就跪了下去。
“呵,你们认得本宫啊?”天香讥笑。
府尹知道这是来者不善,谄媚的笑道:“公主国色天香,盛名在外,下官怎么会不认识公主殿下呢?”
“外头的那些人,似乎没见过本宫也没有听过本宫的名号啊,是不是你这个做主子的没有好好教啊?”天香坐到书桌后,捡着一本账本看起来。
“怎么会呢?肯定是他们有眼无珠,不识公主凤驾。”
翻了两页账本,天香招手让冯素贞过来。
府尹忙站起身道:“驸马、公主,这、这些不能看!”
“我让你起来了吗?给本宫继续跪着!”天香双眼一瞪,一剑飘红上前,不声不响的走到桌子边,让府尹不得不乖乖又跪了回去。
冯素贞翻了两本后,问道:“张丞相虽为官清廉,却也不至于就这么几本账本,你老实说,是不是把东西都私藏了起来?”
“下官奉皇上之命,岂敢在这上面弄虚作假?驸马,下官所录的东西真的全部都在这里了。”
观其面色,确实不像作假,冯素贞思忖了一下,问道:“今晚就你一人领兵去的?可还有其他人?”
“这……”府尹支支吾吾的不敢做答。
“居然还不老实?”天香上前,用力敲了他脑门子一下,“本宫身为长公主,你说要是本宫杀了你,皇兄会如何判我得罪?”
“哎呀,公主殿下,您饶下官一命吧,实在是下官没法说啊!”在寒冷的夜里,府尹竟憋出一头热汗。
天香朝一剑飘红伸手,一把剑便递到了天香手中。
“你来闻闻,这天下第一杀手的剑,剑身上的味道,常年都像饱饮过鲜血。”说着,天香抽出了剑,寒光泠泠的剑身架在府尹的脖子上,让他瑟缩的往后直躲。
“公主,求您了,您饶下官一命吧,这、这……”
剑都架在脖子上了,这中年男人还不说,天香有些讶异。眼珠一转,她看着一边将身子都伏在地上的师爷,嘴角勾起一笑,将剑又架到他脖子上。
“这位,你们主子闻过了,你也来闻闻?”
对天香公主的大名早有所耳闻的师爷,太明白公主为了驸马能做到什么地步,身子抖的像筛糠,却又不敢背叛自家大人,此时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你别怕啊,你说出来,本宫又不会迁怒你们。再说,指使你们这么做的人,恐怕也没有说过要避开本宫吧?不然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从中收取好处,就不怕本宫追着他不放吗?”
这些账本最后是要呈给皇上过目的,就算皇上不勤政,对一个大臣的家底他也有一定的数,何况他还曾几次住在张绍民家里,这么点单薄的数额,瞒不过他。
“公、公主……”师爷战战兢兢的想说什么。
“闭嘴!”府尹大声制止。
天香头也不回,用剑柄敲了敲府尹的肩,道:“你不说就乖乖闭嘴,小心本宫这刀剑无眼,下一次就捅穿了你,你哭都没地哭。”
“公主,真的不能说啊,说了下官也一样小命不保!”府尹苦苦哀求。
冯素贞从案桌后走出来,站在府尹身前道:“难不成是皇上让你去做的,收缴的东西都进了内务府?”
“驸马爷,您这么说可不是让下官送死吗?皇上哪瞧的上那点东西。”
“就算不是皇上,那也是皇家国戚了对吧?只是先皇用情至深,还没有一个到年纪的皇子懂得这些东西,那就是哪家王爷有这个胆子?”
“京城哪还有什么王爷在,驸马爷可别乱猜了,这个私通的罪名下官承受不起。”被说的一头汗的府尹,就怕那玉一般的人再给自己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冯素贞在书房内踱了两步,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然后道:“哦,那本侯知道了,你肯定是自己私吞了,怕人查出来,故意转移我们视线!你好大的胆子!在长公主面前弄虚作假,本侯明日上朝就会上奏皇上,彻查你京兆府,看你当官这些年收敛了多少不义之财!看你一家上下,够不够斩的!”
没想到说着说着牵扯到了一大家子,府尹彻底慌了,忙道:“这和下官的家人无关啊!驸马,明光侯,这只是下官的一念之差,和家里人确实无关啊!”
“呵呵,国法如此,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还不知道吗?一人犯事,全家都得连坐。”冯素贞冷笑道。
“大人,您还是说了吧。”一边的师爷知道,自家大人若是逃不过,自己更是逃不过,他可不想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搭上。
“可是、可是……”
冯素贞见他还犹豫不决,笑道:“以本侯和公主的身份,保你们全家一命还是够资格的吧。”
“此话当真?”
“你居然信不过本宫的驸马?”天香不等冯素贞说话,就怒不可遏。
府尹抬头看了看挺直如松的驸马,又看了看柳眉倒竖的天香,再偷看了一眼毫无存在感但看上一眼就觉得浑身冰凉的一剑飘红,叹了口气,说:“是王公公,今晚和下官一起的人是他。”
冯素贞诧异的和天香对视一眼,问:“可是皇上派他去的?”
“是,不过清点财务时,王公公是让他带去的人清点,没有经过下官的手。”
“他一个太监,能插手政事?你作为京兆府尹,居然就任他插手?”天香满脸的不可置信。
府尹苦笑道:“公主,您也回来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皇上对王公公的宠信程度吗?也就您和驸马,他不敢动以外,谁不得给他三分颜面。”
“所以,你是他的人?”天香问道。
“下官、下官是被逼的,这在京城,不听他的话,不就是跟他对着干吗?下官几条命都不够死的啊。”
“皇兄再宠信也有个度啊……”
“你这账本呈上去,就不怕皇上追问?”冯素贞问。
府尹道:“下官琢磨王公公的意思,皇上似乎是想要丞相大人的命,所以他才敢这般无所顾忌的吧。”
如果皇上知道了梅竹和张绍民的关系,而要张绍民的命,这确实合理,只是谁告诉皇上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呢?为了隐瞒梅竹的身份,张绍民已经做了万般对策。
“本侯记得,之前也是你在朝上向皇上进言抄张绍民的家,现在却说是不得不听?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
“那、那也是王公公的意思啊!王公公说丞相张家,世代为官,家底丰厚,势必会惹得皇上心有忌惮,不如提前帮皇上拔除这个眼中钉。”
话已至此,什么都明了了。
王公公不知从何处得知梅竹在张绍民府上,想着一箭双雕,既能在皇上那头得到好处,又能获得一批金银,便向皇上告知了实情。皇上自是一刻都等不得,他只要人,剩下的一切都不会管,便任王公公处置。
“王公公和张绍民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何必要这样至他于死地?”冯素贞痛恨的说,如今就算查明当日刺杀一案与张绍民无关,张绍民也是要丢性命了。
对王公公知根知底的天香,翻了个白眼,说:“他哪是跟张大哥有仇?他是爱极了金子罢了。”
“只是为了这身外之物就要人性命?”冯素贞理解不了。
“你心地善良,自然不懂他。他是一个为了金子,什么都能不要的人,我太了解他了。”两世加起来,王公公都是在为金子奋斗终生,只是前世还有老人家为他积善,今生什么都没有了的王公公,怕是将下辈子的福报都花光了。
见天香说的笃定,冯素贞重重叹了口气,道:“可恨,着实可恨!”
“这么大一件事,其他人不会不理,明日上朝,你再看看可有转圜的余地?为一个女人抄了一个一品大员的家,还要杀人,皇兄不敢一意孤行的。”
轻轻摇了摇头,冯素贞道:“但愿如此。”
“那现在我们回家吗?”奔波了一夜,天香担心冯素贞吃不消。
冯素贞望了望天色,道:“我们去一趟天牢,将这些事告诉张兄一声,让他有些心理准备。”
“你还行吗?”天香问。
“还行。”
天香正准备跟着冯素贞走,突然想起什么,对仍然跪在地上的府尹道:“给本宫一件厚实点的披风,快点!”
“公主?”冯素贞好奇的转脸看向天香。
府尹连滚带爬的从书房一侧的衣架上取下自己的披风,双手呈给天香。
天香接过来先闻了闻,才道:“还好,没有味道,你先将就着披着。”说罢,展开披风,披到冯素贞身上。
“公主……”冯素贞哭笑不得,还是任天香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谁都无法拒绝一份温暖,更拒绝不了来至心爱之人的温暖,冯素贞便是这样,将断肠的过去扔进点点滴滴的生活中,用一片一片的时光将之熬成了酒酿,只要最后入口香醇,经历过什么样的发酵,都不足以让她再去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