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故事

  “没什么。”

  “是吗?我怎么觉得不对?”

  莫折知信正认真地说着莫折闻告诉他的故事,这两个人却在说悄悄话,他非礼勿视地转开目光,把得顺拉到自己身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唐如卿这才看向他:“怎么了?你也病了?”

  “托你的福,暂时还没有。”莫折知信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又很快笑起来,说:“这件事情只有我父亲知道,如今前朝旧人之所以不能接受督主,主要原因便是在于督主很可能是杀害先皇的凶手,如果能证明他是无辜的,以他和你的关系,要说他投靠齐国只是作为眼线,天下人也是信的。”

  唐如卿惊讶地看着他:“这是你想出来的主意?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父命难违……”莫折知信无奈地说:“总之,这便是我要和你说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唐如卿看了一眼季秀林说:“这个我们得商量一下。”

  “行,反正驿馆内外都是我们的人,不会有任何危险,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房间。”

  “不用了,我们回去住。”

  莫折知信很不同意唐如卿的做法,她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驿馆,若是现在离开,必定会惹上无数麻烦。但是唐如卿坚持如此,莫折知信便只能同意了。

  他们在天色黑下来之前回到了小院里,吃完饭后唐如卿才和季秀林说:“关于苏、莫折知信说的事情,你怎么看?”

  “不需要。”

  这倒是符合季秀林的性子,他如果在意天下人是怎么看的也就不是他了,不过此事牵扯到唐如卿,只有这样才是挽回她名声的最好方法,季秀林居然会不同意,这才是唐如卿惊讶的地方,不由得撑着脑袋问:“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办法挺好的。”

  “即便平帝并非死于我手,但投降、结党营私、构陷忠良……都是真的,没什么好澄清。”

  唐如卿:“……你真是这么想的?”

  季秀林点点头,这幅样子让唐如卿忍不住叹气:“你怎么就不能跟我说点实话呢?”

  略带悲伤的语调让季秀林一顿,却避开了唐如卿的目光——他的伤迟迟不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今季秀林命不久矣,无论唐如卿和他之间传成什么样子,只要季秀林一死,她便是干干净净的嘉懿公主,即便是曾经和逆贼纠缠不清也不过是年少认人不清,能轻易获得原谅,比这个办法更好。

  “虽然我说过你是善是恶我都不在乎,但看你如此自轻,我终究有些难受。季秀林,你说你结党营私,这满朝上下,有哪一个人是你的朋友?至于构陷忠良……缇刑司手段高超,我却从未听说过有谁的罪是空口白牙便定了的,世人说你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你的银两都去了哪里?京城哪一个富贵人家不比你穿的好吃的好?”

  “殿下,朝堂复杂,并非你所想一般。你当初也说过,我这样的人,是活该下地狱的……”

  唐如卿:“……”

  突然翻起旧账的季秀林让唐如卿十分心虚,她轻咳了一声,试图解释些什么:“那什么我当时不是不怎么了解你嘛,这个……”

  “殿下如何确定你现在便了解我?”季秀林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单纯地和唐如卿讲道理:“我并非要同殿下翻旧账,只是想告诉殿下,你对季秀林的判断乃是基于事实、基于你所见的事实……你如今认为我并非十恶不赦,也不过是你我相识一场,这是殿下的主观判断,并不是真正的事实。”

  唐如卿哑口无言,她习惯了在季秀林面前做一个引导者,却忘了季秀林本身并非一个任人揉圆挫扁的小绵羊,他之所以愿意跟随唐如卿的引导,只是因为他愿意罢了。

  “……那我们不说这个。”唐如卿转移话题:“我们来说说你为什么要放了范文执,这不是我的主观臆想吧?还有得顺,以缇刑司的手段你会不知道他的身份,你又为什么要收留他?”

  “你不要说放范文执是收了贿赂,我已经查过了,无论是范文执还是认识他的人,都没人能拿出足够的银两,既然你是个唯利是图的贪官,没有足够的利益又怎么能劳动您大驾?”唐如卿率先否决了这个季秀林惯用的理由——当初他作为“言饮冰”把自己从“季秀林”手上接回来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个借口。

  季秀林被他堵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放一个范文执,不需要我出手,手下的人也能做到。”

  缇刑司上下沆瀣一气,季秀林能受贿,其他人当然也能,请不动阎王,总能拉拢几个小鬼。

  唐如卿要是信他这个理由才是有鬼,嗤笑了一声说:“那得顺呢?”

  以莫折知信的性子,不可能给自己好脸色,季秀林并没有想到他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甚至还带来了得顺。

  而这一桩旧事牵扯甚广,若要一条一条问起来,一晚上都说不完,季秀林短时间内还真没想到一个完美的答案,单是为何要抚养得顺便解释不清。

  季秀林垂死挣扎,平静地说:“言度势大,我需要取得他的信任,说是我杀了平帝最有诚意,以此与言祁联手,才能博得如今的地位,并非是因为……”

  “编,接着编。”唐如卿打断他:“你想告诉我你隐瞒得顺的身份也是为了抢那斩首的‘功劳’?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为什么给他取得顺这个名字?为什么你在宫中一个奴仆都没有却偏偏要把他安置在那里?”

  “编出来了没?”唐如卿有些讽刺地看着季秀林,而后抓住了他的手说:“我来告诉你吧,因为你要让自己记住,不要让自己变成一个疯子,不要落到陈蕈的地步。得顺是一道线,线里是你不能退让的地方,你让这个孩子跟在你身边,是因为你自己并不愿意沦陷。”

  “老得顺也好,小得顺也罢,他们一个是深渊,拖着你进去,一个是你自己绑在腰上的安全绳。老得顺想把你变成和他一样的疯子,你要找一个东西拉住自己,得顺就是你给自己系上去的绳子。”

  季秀林呆呆地看着唐如卿,她笑了一下,漆黑的眼睛里永远都闪着光:“怎么样,我还算了解你吗?”

  唐如卿握住了他的手:“如果你不想落入深渊,你也可以拉着我。”

  “我不能。”

  季秀林认命地低下头,声音中带着少有的不安,唐如卿觉得自己越发多愁善感起来,一下子有些心疼,放软了声音:“怎么了?”

  “我不能。”季秀林重复了一遍,却因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是他被唐如卿握着的手却死死地攥起来,甚至可以看清他皮肤下青白的血管。季秀林说:“我不能拉着你,你不属于这里。”

  “瞎说什么呢,我可是唐如卿,我属于所有的地方!”

  唐如卿肆无忌惮地说着俏皮话,握着季秀林的手却没松开,很轻很轻地拍着他的手背,这样的安抚让季秀林很快冷静下来,他抬起头,望着唐如卿的眼睛:“你想听实话么?”

  “什么实话?”唐如卿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季秀林说的是方才她问他为什么不同意莫折知信的办法,才笑着说:“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怎么可能逼你。”

  “我知道。”季秀林的确像是变了个人,准确来说他身上褪去了这些年所见的黑暗和痛苦,越来越接近于最初的模样,宫墙下不爱说话的孩子和叽叽喳喳的公主一起坐在宣政殿前的汉白玉栏杆上,望着湛蓝的天空,眼睛里好像装不进一丁点黑。

  这样的季秀林像极了另一个时代的季予安,他微垂着眸子,眼睛里带着一点笑意,脸上的表情却很淡,无端地让人觉得对烛火在他脸上跳动的光都是温柔的,唐如卿几乎有些失神。

  “我快要死了。”

  季秀林突然的话让瞬间把唐如卿拉回了现实,她得到第一反应就是反驳:“别瞎说!有我在还能出这种事?”

  “你医术精湛,应该最清楚,我不是瞎说。”季秀林看起来比她轻松得多,很温柔的神色让唐如卿猛地低下头来,季秀林说:“我的伤一直没有好,我都知道,殿下……卿卿,我能这么叫你吗?”

  唐如卿不说话,季秀林说:“无论流言是什么样子,只要我死了,你就是干干净净的嘉懿公主,即便与我再纠缠不清,也只是少不更事,比莫折知信的办法简单得多。这就是真实原因,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我这一生都在做毫无意义的事,少年时争权夺利,后来在系统的指示下要取得你的好感度,换了言饮冰的身份……是你赋予了它们喜怒,所以现在,我想就待在这里。”

  “混蛋!”唐如卿的骂声由于带了些鼻音而毫无威力,季秀林碰了碰她的肩膀,唐如卿闹别扭似的拄了他一下,并不愿意理会。

  这样孩子气的动作让季秀林笑起来,安慰唐如卿说:“别哭啊,这是最坏的结果,好的结果我还没说。”

  “还能有什么好的结果?难不成你又自顾自地给我安排了什么东西?”唐如卿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他。

  “是啊,我有办法让你回去,回到你原本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学会表白的督主实在是太动人了(进步喜人,老母亲留下感动的泪水)

第89章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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