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确定要跟我作对?136
激动半天,娄宏又犯了愁:“若是药炙之法,没的说,我都会,且手艺精妙熟练,可这药膳——我不会啊,要不咱们直接用药,虽说效果锐减,肯定也是能救命的……吧?”
顾停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我来!”
“啊?你会?”娄宏觉得这个世界简直玄幻了,这年头都流行把狗骗进来杀么?你们真的需要请个大夫治病,而不是故意让人看着眼馋的?
赤草他没有,药膳之法也不会……他寻思着来一趟不能白来,治不了病,他可以学嘛,他搓着手,十分不要脸的请求围观:“万没有偷师的意思啊,就是特别想开开眼界,公子能允我旁观么?”
顾停并不介意这些:“只要稍稍离远些,不打扰我便好。”
他离开房间,霍琰当然立刻跟随,寸步不离。
石炙之法确实特殊,却并非完全失传,顾停从来没这么做过,不代表不会。他走到后厨,捋起袖子,让人准备一些大小合适的鹅卵石,起火炙热,再把药材清洗干净,进行第一遍石炙。
他动作很干脆,并不过快,也一点不慢,眼神始终不离,看起来行云流水,观感舒适。
直到第一遍炙烤结束,进入第一道煮,他才轻轻呼了口气,暂得轻松,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霍琰一直看着他。
“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你做的太好,感觉不认真一点,都对不起你的这份专注,”霍琰拿出素帕提他擦了擦汗,“其实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会做药膳,还如此擅长?”
据他所知,顾家没有人擅长这个,开的铺子也没一间做药膳,想要学习似乎很难。药膳不比做饭,自己长点心眼,多多在厨娘做饭时旁观,慢慢的,山珍海味做不出来,家常菜肯定没问题,药膳要求很高,是药三分毒,怎么配伍,怎么调合,怎么适应不同人的体质,都是大学问,一个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可顾停一直做的很好,效果甚至比得上专门做药膳的世家。
顾停盯着锅里滚沸的水,用筷子小心拨了拨,眉眼弯弯:“厉害吧?”
霍琰眸底倒映着他的笑颜,缓缓颌首:“很厉害。”
煮的差不多了,顾停把东西捞出来,进行第一轮的蒸:“我其实也不知道,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哪有时间研究什么药膳?药材也是要用钱的。可有段时间我老生病,怕死,就各种想法子,然后就发现……嗯,我从记事起,身边就有一个小箱子,说是我娘留下来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几本破书,还缺页缺角的,大概就是因为太烂,别人不稀得拿,就一直留在我身边了。我小时候不认字,没当回事,后来发现破书虽破,也是有点内容的,跟着里头学,就学会了这些。没事时,能喂饱自己,生病时,可以顺便给自己治个病,体虚了,还能给自己补一补,最重要的是这种手艺还能卖钱,比一般的吃食可贵的多……”
顾停一点点说着,有上辈子过往,也有这辈子经历,有过心酸,也有过温暖,往前总结,这一手药膳本事的确帮了他很多,不是会这个,他断难走到现在。
那些书真的不错,看起来破,记录的手法可不破,非常有用,他懒,平时用的都是简单手法,难的,练习的略少,可都记在脑子里呢,需要时稍稍想一想就知道怎么做了。
“……自学就能成才,大概是天赋?”
顾停最后还小小得瑟了一下,冲霍琰笑出一口小白牙。
霍琰却很难笑出来:“你娘……去的很早?”
顾停轻轻叹了口气,知道霍琰心疼他了:“你是不是想问我委不委屈,伤不伤心?当时肯定是难过的,觉得天都塌了,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后来慢慢的,就习惯了。我娘最初只是我父亲的外室,独自生活在外,没资格被接回来,直到她去世,五岁的时候吧,我才被接到了顾家,早知道顾家那德性,但凡我大一点,都不会去。 ”
灶下火光正旺,温暖了灶前人的眼睛,顾停和霍琰断断续续说了会儿话,之后就没再说了,因为第二轮的石炙已经开始,他不得不全副心神盯着,连自己的手背烫伤了都没注意。
反倒是霍琰,一时看看正在各种炮制的药,一时看看灶里的火,一时又看看顾停的手,似乎有些火气,又不知道向谁发,最后只好紧紧握了拳,打手势命令下边赶紧去找烫伤膏。
别人怎么想不知道,反正娄宏是大开眼界,原来是这么搞的!此炮制之法如此精妙!顾公子先这样又那样又这样……完蛋,眼花了看不清怎么办!
怪不得人家说不介意,可不是不介意呗,你就算过来旁观偷师了,又能偷得到多少?这事是看天赋的!
不管学没学会吧,今天这一幕着实深刻的印在了他脑海,此后久久不能忘,甚至每每为人治病,提起这件事总是叹服连连,言道顾公子算是他唯一佩服的外行人。
不知过去多久,世人好似也记住了顾停这个名字,不是医者,却能做膳医人……
“好了!”
在厨房里好去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得到一碗汤药,顾停急急的拉着霍琰出去:“再晚天都要亮了,不知道现在来不平得及!”
可一定要是好消息啊!
顾停冲进房间,就要给孟桢喂药,可惜孟桢牙关紧咬,怎么都不肯张嘴,药当然就喂不下去。
“怎么这样呢?”他十分着急,“孟桢你张嘴吃药,要吃完就好了,这种时候可不能任性了!”
怎么努力,药都喂不下去。
娄宏叹了口气:“该是之前用药消耗太大,他现在并不是有意抵制,只是尚在昏睡,神思不属,没有办法思考,只能想办法撬开他的牙,硬喂了。”
孟策:“我来。”
霍琰:“也好。”
把药碗从顾停手里拿过来,递给孟策,他拉着顾停就往外走:“我们先出去。”
顾停担心孟桢,脚步有些沉。
霍琰捏起他的手,让他自己看:“都肿成这样了,还不用药?”
顾停:……
霍琰:“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所有,干等在这里也没用,先出去把药擦了,要相信孟桢,他一定能挺过来的。”
顾停只能最后看了孟策一眼:“那……你好好喂他吃下,看他是否会不舒服,药材还剩下一点,不够我再去做。”
二人离开了房间,娄宏当然也跟着出去了。药已经做好,按着吃就行,不需要他这个大夫时时盯着。
安静房间里,孟策端着药碗,轻轻捏孟桢的下颌,想让他张嘴:“小桢乖,吃药了。”
显然这个时候,别人没法乖,嘴就是张不开,张开了,手一松,又立刻合上了。
孟策没办法,只好自己先喝一口药,俯身,以唇哺之。
过往年月,他不止一次消想过这里的滋味,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的情形,这样的心情。
孟桢药吃久了,就特别怕苦,尤其喜欢吃甜的东西,顾停味道调的很好,这碗药并没有多少苦味,甚至也有一种特殊的芳香之感,并不难吃,回味还有些甜,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好苦。
苦不在舌尖,而在心脉。
如果……所有这一切,他能替他该多好?
替他痛,替他苦,替他承接一生的眼泪,只愿他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嘴唇如想象中那般柔软,令人流连,孟策却眼眶微红,不敢再想,也不敢多尝。
药碗不大,很快会完,孟桢仍然没醒,很正常,所有的药都需要时间才能见效,急不得。
孟策理智上明白是这样,奈何心焦的不行,立刻叫了大夫,每过一盏茶,就让大夫把一次脉,娄宏都生气了,甩袖再次离开:“跟你说了多少遍,药再神,也没好的这么快的!”
拳头重重砸在墙上,孟策指尖掐的掌心出血,为什么我的小桢在这里受苦,生死难料,别人却逍遥法外,活得痛快?不准,他不许!
大概是憋的受不了了,他突然抄起墙上长刀就出去了,满面阴森,杀气腾腾,看起来好像真的是要出去杀人。
霍琰一看不好,立刻纵身拦住了他。
“别拦我!再拦连你一起杀! ”孟策眉眼阴阴,神色暴戾。
霍琰:“你这般出去,是想杀谁?”
孟策紧紧抿着唇,没说话。
霍琰看了一眼房间的方向:“他醒了,你一定会后悔。”
孟策冷嗤一声:“我不去,现在就会死。”
“好,想打架是不是?”霍琰慢条斯理捋起袖子,手腕一抖,亮出长鞭,“今日我在这里,你就出不去,有本事,先杀了我!”
大雨并未停歇,檐下雨帘如瀑,雷声隆隆,闪电照亮大地。
两人男人并未管浇头而来的雨水,迅速碰撞在一起,刀鞭相撞,激起雨雾阵阵,隐隐有金戈鸣响,明明只是两个人,却打出了刀光剑影,气势千钧。
大抵他们二人心中都憋着气,对皇室的,对现实的,对这破天气的,很多事并不是无能为力,是该死的不是时机!哪怕迟早能得偿所愿,眼下这段时间必须压抑的脾气,这份憋屈,也难受的紧!
打就打,谁怕?所有的未来,脚下的路,不都要靠这么一拳一拳真枪实干的打下来!
顾停并没有理窗外纠缠,越打越火起的两个人,反正死不了,一堆亲卫们看着呢,他缠好手,坐在床前,安静的陪着孟桢。
“他俩就是这样,总要打架,一点事都不懂,你快点醒来管管你哥哥呀,你不在,没人管得了他,他都好凶。”
“我给你做好吃的了,可厨房里总是有人想抢,你就一点都不馋么?”
“你说请我去姑藏玩,用姑藏最好吃的美食招待我,保准我没吃过,会喜欢,我现在就有点馋,特别想吃,你却还在这里睡懒觉。”
“快点好起来好不好?没有你,饭吃的都不香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打架的两个人已经浑身湿透,彼此一个重击之后飞身退开,武器撑着地,半跪着呼哧呼哧喘气。
已经这么狼狈了,他们看向彼此的视线仍然发狠,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不知是哪一个人的,或者是,两个人都有。
顾停声音有些沙哑,越来越低,眼睛也微微湿润。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个非常小的声音,像是梦中呓语,快醒的样子,再一低头细看,孟桢果然动了!他的手脚轻轻在动,虽然还没醒,脸上唇间已经有了血色!
心中一喜,他立刻跑到窗前对着外面大吼:“打什么打!别打了!人要醒了!”
孟策第一个冲进来,手上的刀都忘了收,就那么刚刚好,他一过来,就碰到孟桢缓缓睁开的眼睛,就像很多年一样,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十几年过去,这双眼睛仍然清澈干净,满满都是他,和当年好似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当时小孩子懵懂,顶多不哭,任何情绪都不会表达,现在知道软软的叫哥哥。
“哥哥……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呀?”
“嘡啷”一声,孟策的刀掉在了地上,快步走到床前,握住了孟桢的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声音有些哽咽,最难的时候没哭,最怕的时候没哭,这时候握着弟弟的手,把脸埋进去,人高马大的男人,身体颤抖的控制不住。
感觉到掌中湿意,孟桢艰难的拍了拍孟策肩膀:“哥哥不怕……我会陪着你的……哪里都不去。 ”
他声音软软的,柔柔的,和他的人一样,看起来没什么力气,可这种柔软,已然是对别人莫大的支撑。
窗外大雨仍然在下,夜幕黑沉一片,气氛却不再晦暗,不再绝望。雨过后是天晴,黑夜后是天明,春雨露泽,带给大地的是生机和温暖,是隽永的,绵长的时光和流年。
我们都要好好的走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能够牵挂自己的人。
第115章 好转 那件事……你真的不考虑告诉孟桢?
孟桢很快又睡着了。
毕竟遭了那么大的罪, 身子还虚,需要多多睡眠恢复身体,但这一关扛过来, 后面就好说了。
连娄宏捏了捏孟桢的脉, 都收拾医箱转身告辞了, 说:“你们既如此神药, 病人身体自不再危重, 后头的事, 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就和之前一样, 记得保养身体,时时补血,少吃点药,最好食补……另, 近段时间千万小心, 病人不可再着寒生病,注意保暖, 不可刺激病人,注意注意不能吐血,如此养个几个月,就能大好了。”
这些事都是孟策惯做的, 并没什么难度, 他却还是认真听了, 给了大夫一笔丰厚诊金,为自己之前着急行为道了歉。
医者行医见惯世情百态, 知道家属担心起来是什么样子,也没见怪, 反正……钱给的挺多的,这一笔是赚大了!
顾停几人并没有立刻走,在晋城多停留了七日,想着至少把孟桢身体养到一定情况,才能再次出发。
在这期间,大家并没休息,各自都有忙碌的事。
比如霍琰,做为镇北王,非战争时期也有很多事,比如清查细作及各种消息,粮草天灾,民政大事,每天需要批阅的东西都很多,但他都是些文案工作,只要能看到顾停,他在哪里都能办公,适应的紧。
倒是顾停有些不适应,堂堂镇北王,惯爱天高地阔,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安静宅,每天都在视线范围之内,感觉……跟以往太不一样。
可他没太多时间思考,孟桢醒了,有赤草,身体是没有危险了,可还是虚,他没别的事,就每天陪着孟桢,跟他说话,给他做各种药膳调养身体。
孟桢当然是乖乖的吃药养身体,平时都不想给人带来麻烦,这时候自然不会任性,只要是对身体好的,他都接受,多苦的药都吃。
可他越乖,孟策看着越心疼,有时候憋的受不了了,就把弟弟全权托付给顾停,自己跑出去搞事泄火,比如这所有一切事情的源头,在那日撞了顾停和孟桢,嘴巴特别不干净的那个男人,必须得找出来杀了!
当然姑藏王办事,就算私心想杀,也不能没有理由的杀,孟策还是很矜持的,带着亲卫去查了查这个人,这一查不得了,这还不是什么单纯的市井油滑混混,是个土匪!在山上有匪窝的!杀人越祸,掳人劫财,丧心病狂,令人发指,这群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如此蛀虫,活着有什么用?还等什么,当然是立刻啊!
霍琰担心孟策受刺激太大,别再疯过头,叮嘱了顾停好几遍,仍然不放心,带着顾停一起去参与围剿了。到了山里才觉得自己来对了,不来只怕有些有人要吃亏,这还不是什么单纯的匪窝,盘子开的特别大,直接在深山里建了一个华丽宫殿,玩的都是最黑最狠的勾当,什么逼良为娼都是轻的了,这里买卖人口,什么人都卖,男女老少,上到八十,下到八岁,只要有人要,他们就敢卖。赌桌也是最大的,赌什么都可以,别说妻女了,你就是赌自己的发财路,整个仕途都没问题,只要你胆子够。还专门设有戏台,台上表演的也不是专业戏子,而是各种各样你花钱买了指出来的人,让他们表演什么就得表演什么,别说当场脱衣干男女戏,加上畜生的都有,你就是让他自己吃掉自己的手指头,他也必须得吃。
这里宛如另一个世界,规则不同,奉行的思想不同,诡异且可怕。
而在这之中,晋阳城府尹大人的女儿赫然在列!
因为又往里走,环境越脏污,霍琰舍不得顾停委屈,把他放在高高的树上,视线可及的范围内,自己一个人进去的。
府尹女儿叫方琉璃,清楚的知道自己遭了难,很难出去,又不想自己沦为别人的玩物,被掳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去得罪了这里最得宠,最嚣张的女子,而后理所当然被这女人欺负,生了病。生病是真的,别人想用也没办法,只能等她养好,可还没彻底养好,她就照着重来一出,再次惹到那个女人,再次被报复,生病……
如此三番两次,这里的人再也没耐心,把她打了一顿,然后……她就疯了。当然是装的,但她装的很像,只要有衣避体,有食能吃死不了,她就什么都不介意,多脏多难,都能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