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海市的夏夜格外燥热。
快捷酒店的空调老旧，半夜时不时的发出细小的轰鸣，嗡嗡地钻进耳朵里。
程今今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被子传出轻轻的摩擦声，在小房间里格外清晰。
“今今，你还没睡吗？”
“啊对不起。”程今今轻声说：“是吵醒你了吗？”
小月也翻了个身，面对着程今今的方向：“我还没睡着呢，这空调声太吵了。”
小月是组里的小化妆师，专门给龙套和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配角化妆，程今今刚来就和她分配到了一个屋。
她个性随和，平时总爱和程今今分享些剧组八卦，两个人相处的倒也挺融洽的。
窗外的月光钻进窗帘缝，漆黑的屋子像点亮了一盏小夜灯。
沉默了半晌，程今今咬了咬唇，忍不住开口：“小月，你知道林见深吗？”
她已经两天没见到他了，听组里的其他人说，他前几天就杀青了，不会再出现了。
程今今没谈过恋爱，她长得好看，家世又好，初高中时，总有许多人明里暗里的对她表示过好感，其中也不乏一些阳光俊朗的人。
但不知为什么，对着他们，她从来就没有过怦然心动的感觉。
可自从见了林见深之后，她第一次明白心动的感觉，那种感觉很青涩，像颗初初长成的草莓，又酸又甜，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回味。
是一种很新奇又美好的感觉。
小月有些诧异：“是那个上次被叶见打的？”
“嗯，你知道他？”程今今一下坐了起来。
小月有些犹豫地开口：“我不是负责给他们化妆的吗，而且他长得挺帅，就记住了，不过你问他干嘛？”
她想了想，激动地惊叫：“你不会是，啊啊啊啊，我的妈呀。”
程今今有些羞臊地抄起枕头朝她扔过去。
大枕头牢牢地撞在小月的头上，发出一声闷响，她也不介意，依旧八卦地问：“是不是嘛，是不是嘛，你快告诉我，你不说的话，我就不告诉你他的事。”
空调的出气口正对着程今今，嗖嗖的冷风吹得她脸颊冰凉。
掩饰般地埋进被子里，她声音闷闷：“嗯。”
小月从床上蹦起来，伸脚跨到对面的床上，一把掀开程今今的被子，飞速钻了进去。
“快点跟我说说嘛，快点快点。”
“哎呀你过来干嘛？”程今今扯过被子：“就是，可能，就是一见钟情呗。”
小月是个靠谱的朋友，跟她说应该没什么。
黑暗中，小月眼睛发亮：“那他呢，他对你怎样？”
程今今叹了口气：“你说呢？他都走了，要是和我怎样的话，我还问你做什么？”
“也对。”小月声音低了下来：“不过没关系，还有机会，龙套演员经常都在影视城里的，他们的工作都是靠自己碰的，你平时多晃悠晃悠，应该能见到。”
其实小月说这话，自己也是有些心虚的，影视城这么大，平时剧组拍戏都会把地方圈起来，外人要进去是不太容易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程今今声音软软的：“还会有机会的。”
“对了。”她扯了扯小月的手：“你知道他什么事吗，跟我说说。”
小月挠了挠头：“我也是听人家说的哦，不确定是真是假。”
她清了清嗓，声音又带上了八卦：“你知道他这个角色在龙套里面还挺重要的吧。”
“嗯。”程今今点点头，那角色算是有些戏份的。
“他这个角色当初是很多人抢的，虽然被踢被打什么的很苦，但是工钱是其他人的几倍，那时候林见深和导演说，自己真的很需要这笔钱，什么苦都愿意吃，如果摔打出了什么意外，也不会让剧组负责。”
“很需要钱？”程今今有些疑惑：“我想他们都挺需要钱的吧。”
小月继续说：“他好像是高中就辍学了，听说家里欠了钱，那些讨债的追到学校里打砸，他们那是个小地方，学校也怕惹事，就直接把他劝退了。”
“这么惨？”程今今有点心疼。
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他现在靠着跑龙套帮家里还债呢，都跑了几年，我进好几个组都看见他。”
小月的声音带着点犹豫，也没了刚开始的八卦劲儿：”不过，他这么穷，你不介意吗？”
她并不知道程今今的家境，只以为她是来剧组打工的小女孩，长得好看，涉世未深，看着对方长得一副好看的脸就陷进去了。
“我现在连他的面都见不上，哪里想的了那么多。”程今今抿了抿唇。
“哎，也是哦。”
明天剧组上午放假，两人凑在被子里嘀嘀咕咕聊了许久，才睡过去。
*
程今今是个热烈纯粹的姑娘，她家境优越，一路顺遂，从未受过生活的苦。
在爱里长大的姑娘总是带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真无畏，一切的现实都抵不过那一秒的怦然心动。
她决定主动出击。
八月的傍晚像是火炉，不动声色地燃烧着大地。
剧组的工作人员个个像蔫了的黄花菜，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程今今一连问了好几个负责群众演员的同事，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这个人”“没注意他”。
她有些丧气地垂着头，搬了把小椅子，找到了个角落坐下。
傍晚的天空罩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绯红，轻柔的云彩层层叠叠，远远望去仿佛坠入了奇妙的童话世界。
程今今仰着头，出神地望着天边的云彩，心中怅然。
“今今，快点去把今天的盒饭领了，外卖的人在门口等着呢。”
她连忙回神：“好，现在就去。”
穿过回廊，她脚下翻飞地往门口跑去。
路程不远，两三分钟就到了。
八月的阳光里，门口的香樟树下撒上了迷蒙的碎影。
林见深背身站着，手里提着两大袋盒饭，小麦色的手臂上浮着青筋，显得结实有力。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细细密密地打在他干净的白衬衫上。
程今今觉得自己的心像闯进了只小兔，正肆无忌惮地乱闯乱撞，她脚步慢了下来，直到走到了他身后，才带着不确定的颤音问：“林见深？”
时间好像被按了放慢键。
余晖的映照下，林见深慢慢地转过头来，眼里是冰川融雪般的温和。
他对着她，微微笑了下。
真的是他！
程今今紧张的不知该把手往哪儿放，垂着头，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开口：“你现在在餐厅工作？”
“嗯。”
林见深很高，微微垂眼就能看到程今今乌黑的柔软发顶，他心跳得极快，快到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把饭先给我吧。”程今今伸手去拿，却被避了过去。
她有些疑惑地抬眼，就见到林见深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太重了，我帮你拿进去吧。”
程今今的心不自觉地软了软，方才盼望又紧张的情绪逐渐冒出了些甜。
“好。”她抿唇笑了笑，露出浅浅的小梨涡：“谢谢你。”
两人走进小空地，林见深将两大袋盒饭放在小桌子上，就听见程今今说：“你等我一下。”
她将分饭的任务让同事顶替一下，就拉着林见深走出了空地。
穿过喧闹的人群，空气逐渐变得清幽，程今今引着他进了隔壁的小回廊。
四周静悄悄的，只余夏风轻轻的吹拂。
两人面对面站着，都低着头，红着脸，不出一言。
“那个。”程今今有些羞涩的红了脸：“我能要你的微信吗？”
她实在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犹豫了半晌，还是下了决心说出了这话。
“我......”林见深的声音带着丝犹豫。
他不常用微信，也不太会用，平时十天半个月也不上一次。
听着这回答，程今今只觉得他是不愿意，心里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只是想着方便订餐，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这个理由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剧组的餐都是事先定好的，哪轮得到她这个小场务做什么。
可她实在不想被拒绝的太干脆，那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好。”林见深这次回答的很快：“我的电话也顺便记一下吧。”
他比较常打电话发短信。
两人加了微信好友又互换了电话。
程今今望着林见深黑漆漆的微信头像，轻轻勾了勾唇：“那我先回去工作了。”
“等一下。”林见深叫住了她。
程今今有些疑惑地望着他：“怎么了？”
八月的晚霞像一层迷蒙的纱，温柔的撒进林见深深邃的眼里。
他揣在兜里的手指颤了颤，才慢慢伸了出来：“给。”
宽大的手掌内，躺着两颗大白兔奶糖。
不自在地咳了咳，林见深说：“订餐送的。”
老板的女儿结婚，拿着一大包喜糖来店里分，他去的晚，就只分到了两颗大白兔。
他只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吃过这种糖，但那种又奶又香，仿佛能渗进心里的甜味却依然清晰地映在他的脑海。
和她的味道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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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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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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