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平安夜这一天, 综改处倒是一点也不平安, 办公例会上宣布了新的人事调整，新来的调研员张克华被调走了，原因是新能源车的改革试点项目被搞砸了, 甚至搞出了综改处自成立以来最大的事故, 项目立项评估没有通过。项目倒在了开跑之前, 这事简直成了全委的笑柄, 邵晨在办公例会上做了检讨, 而张克华被调去了资产管理中心去了。

　　孙霏灵得到陆苏的消息, 今天进邵晨办公室都胆战心惊，生怕被迁怒, 交上去的材料都核对了三遍才敢交, 邵晨的神情冷淡，看不出喜怒的样子, 让孙霏灵更担心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交了材料就连忙开溜。

　　张克华收拾东西的时候动静极大, 但综改处所有人都像是失聪了一样，没有人愿意跟他开启告别的话题。最后还是苏成辉出来撑门面, 送张克华到了电梯口。

　　从另一个电梯上到16楼的戴旻繁来交项目书，喜提好友读检讨的八卦, 欢天喜地地在小群里广而告之，邀人同庆，楚匀翔也听说了这个事故，于是几个人约了晚上给优等生邵晨庆祝他人生中的第一遭滑铁卢。面对这群损友, 邵晨也是无言，到了下班时间，拿了钥匙就下楼。

　　在15楼遇上了同时下班的孙霏灵，对于被抓到准时下班，孙霏灵不免有些心虚，还想着邵晨如果问起怎么办，结果电梯就无惊无险到了一楼，邵晨目送孙霏灵离开，实则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黑色奥迪开出行政大楼时故意放慢了车速，只要他愿意，似乎每次都能偶遇她和她的前男友，或者说，又成了现任男友。

　　孙霏灵走在沈昂身边，心里却想着邵晨写检讨的事情，就连沈昂伸手来牵她都被她挣脱了开去。孙霏灵总觉得刚才在电梯里什么话都没跟邵晨说上，愧对当初她失恋后邵晨请客吃饭的情谊，但想到上次邵晨对她不吝辞色的训斥，又有些害怕被他的冷言冷语刺伤，于是纠结了一路。

　　邵晨到了晚上约定的酒店，才发现今天是平安夜，几个好友吃了饭，喝了酒，又去KTV喝啤酒唱歌。

　　张启明问起邵晨写检讨的事儿，邵晨笑了笑道，“总要为老骆背背黑锅吧，人是姜伟要来的，塞却硬要塞我这里，早晚要出的事儿，不过是挑个做不出的项目提前挖个坑让他自己跳下去，老骆当然有责任，但我背了这锅，老骆也能跟姜伟交代，人也弄走了，事儿也圆过去了，各方面都摆平了，不是挺好么？”

　　楚匀翔作为同行，顿时就明白了，举着啤酒跟邵晨一起喝了一个满杯，很多事情表面看着是亏了，其实说不定还是赚了，面子没有实质值钱。

　　倒是戴旻繁把话题绕回到了感情上，问邵晨道，“你那小女友怎么样了？”

　　邵晨耸肩，楚匀翔是知道孙霏灵的，之前为了支持孙霏灵的活动，邵晨特地问楚匀翔借过场地，而张启明最不明就里，还好奇地问是谁。邵晨怕张启明回头就告诉陆苏，于是堵住了话头道，“人家有男朋友了，就不要再提了。”

　　平安夜如今也过得跟情人节似的，张启明最先走的，陆苏来接，楚匀翔被亲亲女友一个电话给催回去了，同为单身的戴旻繁却不缺约会对象，他只需要发愁今晚跟谁约会就行，只有邵晨，喝完了最后一瓶啤酒，拿上西装，让侍者叫了个代驾，慢悠悠地回家。

　　到家里楼下，代驾停好了车，他付了钱，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他忽然想起同初恋分手的那一年，似乎也下了这样一场雪，漫天飘洒的雪花，在昏黄的灯光里，将视线模糊洗刷成一片惨淡的白色。

　　他突然很想孙霏灵，那个就像跳动的光一般突然闯入他生活中的女孩，南昌路上匆匆一瞥，一段短暂的同行，让他对她印象深刻，此后不断的偶遇，让他对她的感情越来越多，直到如今，他甚至想突破自己一贯的底线，将人抢到自己怀里，不管她是不是名花有主。

　　记得以前戴旻繁一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只要锄头挥得好，哪有墙角挖不倒。”当时自己还笑他无耻之尤，如今这可耻的念头就在自己脑海中盘旋了一遭又一遭，可最终，只是一个念头罢了。他害怕的是，若对方无意，自己一旦撕破这层薄纱，怕是两个人日常工作中的平淡相处都不可能了。

　　邵晨叹了口气，冷冷的西北风吹得他头发凌乱，身上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雪花，他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听着北风呼啸着卷起万千飘雪，感受到这个冬天无边的寒冷。

　　孙霏灵跟沈昂在同一时间，站在新闸路口的路灯下，看着飘雪纷纷扬扬落在彼此的头上。

　　沈昂的眼神闪烁，孙霏灵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却没有了最初那般的心动，或许只是习惯了，又或许是被伤害到害怕了。她甚至很久没有自问，自己是否还喜欢他，只是觉得，这样继续下去，也许能给父亲一个交代吧，也许婚姻就是这样，彼此迁就着，将就着度过一生而已。

　　雪花飞洒，沈昂突然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跟孙霏灵说了一句以前老板找他，丢下她一个人在新闸路口吹着冷风。

　　孙霏灵突然明白了，当年李锦离开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接了个电话，说有事，然后跟周琪不知在哪处街头拥吻，剧情何其相似，偏偏是她不信邪，同是平安夜，不过相隔一年，一切重演。

　　孙霏灵笑着笑着就哭了，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该跟谁倾诉，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邵晨，可是，若天神般的邵大主任，此刻也不知道由谁陪着，正在欢度平安夜吧。

　　孙霏灵在风雪中搂紧了自己，冒着寒风回家。

　　第二天是圣诞节，狂欢过后的男女都一脸颓废模样，行政大楼里的年轻女孩纷纷交流昨日过节体验，顺便攀比一下彼此收到的礼物质量和数量，以便揣测对方男友的经济实力和个人品味。

　　孙霏灵什么都没有收到，沈昂根本连礼物都不屑费心，她看着杨美娇新男朋友送的香奈儿口红礼盒和张启明送陆苏的宝格丽项链，对比自己连花都没收到的凄凉，顿时觉得沈昂还是归为前男友比较好。

　　陆苏于是问沉默的孙霏灵道，“你那个渣男友送你什么了？”

　　孙霏灵两手一摊，顺便告知了昨晚沈昂先走一步说去见前任老板的故事，陆苏点了点她的脑门道，“这种理由大概只有你会信了，这大过节的又下雪，去工作不怕工伤啊，这种借口大概也只能骗骗你了。”

　　孙霏灵耸耸肩，无所谓道，“反正迟早是前男友了。”

　　陆苏叹气，“你看开就好，肯定是去跟别的女人约会了，你别想了，我就说嘛，好马不吃回头草。”

　　沈昂到中午才给孙霏灵发了个消息，说昨天对不起，喝多了没有给她说晚安，说现在给她补一个午安问候。孙霏灵有些懒得看了，隐约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下不去那个狠心彻底断绝，若是没有见过家长就不会如此纠结了，她暗暗下定决心，今后再谈恋爱，一定要到领证前才见家长，免得节外生枝。

　　然而经过李锦和沈昂，孙霏灵有些心灰意冷，总感觉自己拼事业就好了，爱情什么的，还是别去奢求太多才好。

　　过了元旦就又要准备农历新年了，中国人如今有了三个过年的机会，圣诞，元旦和春节。

　　孙霏灵在过年前要赶计划书，于是三天两头的加班加点，邵晨却再也没有出现在加班阵容里，想来可能应酬比较多一些。

　　去年新年前她还在委办公室，忙着年会等事务，今年调到综改处，却可以作为年会参与者，不必忙前忙后了。年前又是考核又是评优，虽然年底因为张克华的事情，邵晨个人的年终考核优秀没评上，副主任里给了王涵宇，但综改处还是因为担子重成绩多，评了个集体优秀。

　　2011年的春节，孙霏灵第一次全程参加了投资委的年会，会场放在郊区某个会议中心。开过了年终总结会和2011年的工作务虚会，所有人都松懈了下来，晚上是工会的活动，大家一起聚餐。

　　骆奇安等领导们坐在一桌，其他处室分别自己组队，综改处和办公室坐在一桌，赵存希和苏成辉作为排名第一和第二的局级后备，彼此倒是和气，都知道未来晋升靠本事也靠运气，反而不那么计较，彼此之间多有帮助。陆苏和杨美娇、孙霏灵坐在一起，陆苏要做全场会务安排，忙进忙出的，孙霏灵就帮着给她留菜。

　　晚会是周琪负责的，叫了一群年轻人上台载歌载舞，孙霏灵知道没自己的份，毕竟周琪巴不得她消失的心思太明显，孙霏灵也很识趣，跟着杨美娇吃吃喝喝，倒是杨美娇有一个诗朗诵环节，不过按照杨美娇参加彩排后的观感表示，整场晚会乏善可陈，毫无亮点，于是孙霏灵更没什么好期待的，余下的只有吃吃吃。

　　就见晚会才进展到一半，组织处、规划处、固投处等几个处室已经去领导那一桌轮番敬过酒了，赵存希和苏成辉一合计，先由赵存希打头阵，然后苏成辉随后支援，务必保证本桌全部人马全身而退。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庆祝老妈生日，双更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