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人事调动宣布后的一周内, 人员就调整到位了, 杨美娇假装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张昊穹，转头就欢天喜地地请综改处的所有人喝奶茶。

　　新来的张克华也在周四报到了，周五刚来上班的时候, 就给了孙霏灵一个下马威, 意思她没有把办公室的座位给他腾好。毕竟他是调研员, 比顾嘉年级别高了两级, 但却是顾嘉年坐在苏成辉前面, 而把之前张昊穹的位置留给了他, 让张克华非常不满意。

　　孙霏灵是处里最小的，又是从办公室调出来的, 平时这些内勤的事务都是她帮忙做着, 没想到就这样变成了她的分内事。张克华对着她大发一通脾气，顾嘉年回来的时候, 杨美娇偷偷把顾嘉年拉到一边, 说了说张克华对座位排序不满的事情。

　　顾嘉年一贯体贴稳重, 更不在乎这些小节，于是中午之前就搬到了张昊穹的座位上, 孙霏灵又帮着把办公桌擦干净，换了电脑, 然后又领了些办公用品，才勉强让张克华满意。

　　结果，中午午餐后，张克华回来又见没有他的新躺椅, 又发了一通飚，对着孙霏灵道，“如果你是我，好歹也在机关这么多年，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换个地方就这样被怠慢，你自己受得了吗？”

　　孙霏灵崩溃，红着眼睛低着头就任张克华训斥了半天，苏成辉进来的时候，就见孙霏灵委屈着抬眼向他求助。

　　苏成辉之前听邵晨说起过张克华，知道是姜伟安排过来的人，也不想得罪，但也不满意他刚一来就给自己下属下马威的嚣张模样。毕竟是他自己处室的小朋友，他平日都呵护着，哪里能让张克华就这样气焰嚣张，若真是让他就这样得逞，自己这个处长今后也不好当。

　　于是，苏成辉听完张克华的叙述，就对他道，“小孙不过是帮忙的，我们这里没有内勤，业务也非常忙，一般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小孙啊，你毕竟是办公室出来的，还要麻烦你，带张处去一次16楼办公室认识一下钱老，回头有事也好说话。”

　　孙霏灵点了点头，这下倒是张克华下不来台了，毕竟如果是孙霏灵的分内事，做不好是她失职，但既然不是她的分内事，那么纯属帮忙，再挑剔就是自己不讲道理了。

　　张克华忍了忍，孙霏灵也不敢真带他去16楼，于是就说还是自己去跑一次，上楼去问钱老领了个新的躺椅来，钱老还为此抱怨张克华大中午的还不让他们小孙休息，实在太不体贴人了，让孙霏灵在舆论场上暗中扳回一局。

　　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邵晨开会回来了，苏成辉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把中午张克华给孙霏灵下马威的事情说了，其实他也不希望处里被塞进这样一个不能干活还爱摆谱的人进来，所以故意暗示了邵晨一下。

　　邵晨抬了抬眉，没想到这个张克华被别的部门踢出来居然还不老实，上班第一天就出这种幺蛾子，于是对苏成辉也不避讳，直接提议道，“新能源汽车的改革试点项目不是正好要有人做吗？既然想做实职领导，自然要有点本事，先让他练练手吧，下周的对接洽谈会，就交给他，你把他叫上来，我跟他谈，怎么样也要招到航母级的企业来参与试点吧。”

　　苏成辉听完会心一笑，下楼去叫张克华谈话。

　　周一的时候，孙霏灵一到办公室，就听杨美娇说，周五晚上邵晨跟张克华谈了很久，张克华下来的时候脸都是黑的，杨美娇碰巧加了个班，有幸目睹了他的黑脸。

　　这一周里，张克华的脸色依然黑如包公，杨美娇和孙霏灵不明就里，更不想去触霉头，后来还是顾嘉年私下透露，说是之前一直在处务会上说的新能源汽车改革试点要寻找未来独角兽企业的事情落在了张克华头上，他从来没做过业务，每天长吁短叹，砸东西敲键盘，就是没有进展。

　　周五又是处务会，难得邵晨再度参加，他今次是特地来正式介绍张克华的，虽然杨美娇、孙霏灵和顾嘉年都已经吃过张克华的亏了，但表面功夫还要做的，邵晨介绍的时候，几个人脸上的笑容似乎都很真诚。会议进入常规议程，每个人汇报自己手上的工作，轮到张克华的时候，就听他磕磕绊绊，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邵晨看了一眼苏成辉，就听苏成辉道，“张处可能对这块工作上手还没有这么快。”

　　邵晨点头道，“张处，其实综改处的业务很多还是比较专业的，可能你来的时间不久不了解，每个项目都是全新的挑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在会上摊开了讨论，但时间紧任务重，该抓的节点还是要抓好。”

　　张克华唯唯诺诺的点头，心里实则暴躁不已，本来姜伟跟他说来混个履历回头就能转处长了，而且综改处投资量大，最是能有油水了，谁知道真的来了这儿自己啥都不懂，还要被压指标，简直让他头疼坏了。

　　邵晨见好就收，又让苏成辉继续把会议主持下去了，但是临了，又将每个人手上工作量的时间节点再度敲了敲，并叮嘱苏成辉及时督促。苏成辉点头，还故意问了一声邵晨，张克华手上的工作是不是可以延期，邵晨为难地表示是骆奇安直接挂牌的任务，完成情况要被办公室督办的，恐怕不能宽限，苏成辉假装十分遗憾，并表示会尽量帮一帮张克华。

　　杨美娇会后躲在茶水间里差点没笑出工伤来，她抓着孙霏灵道，“你坐在他旁边是没看到，我在他对面看得清清楚楚，那家伙的脸色都快黑成锅底了，我们邵主任太坏了，还跟苏处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挤兑人，简直太帅了。”

　　孙霏灵也跟着笑得欢，之前被张克华刁难的不快顿时消散了大半，处务会结束，孙霏灵努力完成高新科技产业的项目最终报告。

　　邵晨到了年底就非常忙，周末加班考察之类的也是常态，已经快两个多星期没机会跟孙霏灵一起吃晚餐了，之前隔三差五的饭搭子似乎有了散伙的风险。

　　邵晨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迷离的夜色，打开窗，让清冷的空气流淌了进来。他摘了抗蓝光眼镜，揉了揉眉心，终究还是舍不得放手。

　　办公室电话突然响起，划破一室的宁静，邵晨接起，正是孙霏灵，不自觉嘴角就弯了弯。孙霏灵上来把高新科技产业的报告送给邵晨看。

　　邵晨专心看着报告，见孙霏灵一直看着自己有些欲言又止，立刻明白了，问道，“晚上有事？”

　　孙霏灵的脸红了红，点点头道，“约了人，能不能让我早点走？”

　　敏锐如邵晨顿时想到了她约的对象，状若不经意地问道，“是你那个说了分手的男朋友？”

　　孙霏灵的脸再度涨成了紫红色，点了点头，邵晨看着她这般模样，感觉自己的心有点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本想问需不需要送一程，忽而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这是急着把自己喜欢的女孩往另一个人渣手上送么？

　　一贯懂得适时放手的他，此时也不免痛恨起自己的过分理智来，问她道，“没想到你喜欢受虐啊。”

　　孙霏灵听邵晨这么一说，呆了一呆，感觉邵主任今天的话语居然有些尖刻，邵晨抬手挥了挥道，“没什么，早点去吧，就是别再喝酒了，你的酒品你自己该心里有数的。”

　　孙霏灵想着自己之前丢脸的模样，顿时有些尴尬，逃也似地从邵晨的办公室里出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也怪自己实诚，邵晨刚刚猜前男友的时候，她就应该反驳来着，哪怕说是见网友也好啊，就这么傻乎乎地认了，真是够没面子的。

　　收拾了东西下楼，孙霏灵和沈昂约在了人民广场附近的一家快餐店，本来沈昂说希望去一个价位略高的西餐厅的，但是孙霏灵觉得自己跟沈昂现在毕竟是ex的关系，所以拒绝了，只是随便找了家离行政大楼比较近的餐厅。

　　原本沈昂说是年底回来，谁知道又提前到了十一月中旬，回来之后一直电话轰炸，让孙霏灵不胜其扰，最终还是决定见一面。

　　赶去餐厅的路上，孙霏灵接到了自家老爸的电话，无巧不成书，居然是问她沈昂回国了没有，什么时候带沈昂回家吃饭。孙霏灵至今没敢跟自己老爸说出两人分手的事，毕竟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了有沈昂这么一号人，要么把沈昂带回去，要么换个人带回去，要是自己回去，那是万万不能的。

　　孙霏灵正头疼，就听孙爸爸在那头跟人说话呢，还说女婿什么的，孙霏灵叹了口气，应付着说沈昂还没回国，说好是一年的，搪塞了一下。

　　到了餐厅，已经迟到了半小时了，沈昂早就在了，久未谋面，骤然相见，居然很是生疏。孙霏灵在沈昂对面坐下，自己都感觉到十分的不自在，还是沈昂没事人一样，问她，“灵灵，想吃什么？”

　　孙霏灵也是有些饿了，点了一份套餐，气氛再度尴尬冷场，沈昂努力地找话题，可是孙霏灵依旧兴趣缺缺。两个人吃完饭，孙霏灵终于是不想继续这么尴尬的相处了，于是直截了当问他，“到底有什么事？”她不明白，沈昂在这儿顾左右而言他了半天，究竟想表达什么。

　　沈昂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道，“灵灵，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之前是我不珍惜，也是我不懂事，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孙霏灵硬是抽回了手，她突然有些心软，想起两个人曾经的亲密，有些怀念，可当想起失恋那段时光，又觉痛苦。

　　想到刚才父亲来的那通电话，她犹豫了许久才道，“你让我回去想想吧。”

　　沈昂也知道不好逼迫，结了账，孙霏灵就要一个人回家。

　　沈昂不肯就这么放她回去，追在她身边硬是要陪她，夜晚的人民广场依旧熙熙攘攘，约会的情侣一对又一对，孙霏灵和沈昂这对就像是吵架闹别扭的小情侣，被不少人注目。

　　加完班，邵晨的车从行政大楼开出来，经过人民大道等红灯的时候，就看到沈昂追着孙霏灵一路的走。

　　邵晨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灯转绿，他猛地踩了油门，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