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邵晨与戴旻繁相聚在周日的下午, 为了下午的约会, 孙霏灵超常发挥，把计划书给赶出来了，邵晨自然没有机会再留人加班, 恰巧晚上也有饭局, 就在下午撤了。

　　炎夏的光透过落地窗投射在干净的玻璃桌面上, 桌上的透明玻璃花瓶中是一支洁白的康乃馨。

　　邵晨一副闲适的坐姿坐在旋转椅上, 看着最新一期的时政类杂志, 戴旻繁走过来的时候故作姿态, 让邵晨看都懒得看。

　　“怎么，邵大主任现在越做越大了, 不理我们这做兄弟的了？”一边说着一边抽走了他手中的杂志。

　　邵晨笑着转过椅子来正对他, 戴旻繁调侃完了，一个响指让服务员拿饮料单。

　　“咖啡还是红茶？”戴旻繁一边看餐单一边问邵晨, 可还没等邵晨回答, 又自言自语道, “我忘了你很久以前就不喝咖啡了。”似乎存了戳他痛脚的心，戴旻繁合上餐单, 点了一杯红茶一杯Espresso，笑眯眯地看着邵晨道, “看，我多了解你。”

　　邵晨懒洋洋开口道，“几天不见，你依然这么欠揍。”

　　戴旻繁摊手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好友多年，邵晨早就习惯了戴旻繁的说话风格，自然不以为意，晚上两个人一起有个晚宴，因为都没事，就约了一起过去，此时时间尚早，餐厅就在这家星级宾馆的三楼，两个人在一楼的咖啡厅坐着闲聊，倒是惹来不少异性的目光。

　　有路过的女生偷偷对着里面拍照，猜测这两个人是不是什么明星，邵晨略略转过椅背对着窗外，与戴旻繁保持一致的方向。

　　戴旻繁翻了翻他方才在看的杂志，对最新的一些经济新闻评论了几句，又将杂志放下，食指敲着桌子一脸深究地看着邵晨。

　　邵晨挑眉问，“怎么？”

　　戴旻繁牵了牵嘴角道，“没什么？就是总觉得你这家伙今天好像有心事？不如说出来让兄弟参谋参谋？”

　　“呵……”邵晨伸展了坐姿道，“难得你这么犀利么？”

　　“当然，我一直犀利，快说来听听，我们邵大主任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难道是上次苏苏说的那个？”一提到八卦，不论男女总会双目放光，尤其是戴旻繁这个自认为没有消息他不知道的，更是马力全开，精神奕奕地望着邵晨。

　　邵晨淡然道，“如果你喜欢的女人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会怎么做？”

　　戴旻繁一听惊讶了，张大嘴巴道，“不是吧，邵大主任居然要当小三？还是男小三？”

　　邵晨被他这幅模样逗乐，却作势要拿卷起的杂志敲他，戴旻繁笑了好久才讨饶道，“好了好了，不闹不闹，”随后端正坐好一脸严肃道，“如果是我的话，也没怎么样啊，毕竟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

　　邵晨认真听他说完，微笑道，“也对，”随后又叹气道，“果然是什么都不能做啊。”

　　戴旻繁桀桀怪笑道，“话说你想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你已经是个年过三十的老男人了吗？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成熟的标志是什么？”

　　被嘲笑了年龄的邵晨不以为忤道，“难道是心态？”

　　戴旻繁啧啧一声，摇着食指道，“成熟就是可以做到不去爱自己不该爱的人，可以做到释怀一段自己不能拥有的暧昧感情。”

　　他装得很高深的样子让邵晨笑道，“你确定这是成熟而不是早衰？”

　　“难道成熟跟衰老有什么不同吗？”戴旻繁反问。

　　原来是拐着弯的提示他老了，邵晨无语道，“好吧，不过我听说柳云霜回来了。”

　　这个名字戳中戴旻繁的禁区，看着他表情一抽，邵晨方才的不爽便也烟消云散了，转而又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戴旻繁撇了撇嘴道，“回来就回来了呗，成熟的另一个标志就是看到过去的女神绝不会再心动，而且学着活在当下和未来。”

　　听他说得信誓旦旦的样子，邵晨当然是不信的，正巧服务员送来了咖啡和红茶，他轻啜一口红茶道，“既然你已经成熟了，那么但愿你不要再喝个烂醉让我送你回家。”

　　被揭了老底的戴旻繁不言语了，端起小小一杯意式浓缩一口喝完对着服务员道，“再来一杯，我需要清醒。”

　　当晚邵晨和戴旻繁都喝了点酒，两个人各有心事，于是找了两个代驾，一起去外滩吹风。而同样在外滩散步的还有孙霏灵和沈昂，好在外滩十里洋场够长，游人够多，所以孙霏灵并不知道她的邵主任也在同一个地方吹夜风。

　　用手将被江风吹乱的额发捋起，孙霏灵对着浦江夜色长舒了一口气，沈昂走在她身边没有出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算不上和谐。

　　下午的时候，孙霏灵提着孙爸爸准备的礼品去了沈昂家，两个人也算是得到了双方家长的认可，一起在沈昂家吃饭的时候，沈妈妈突然问起孙霏灵的工资。

　　孙霏灵因为还没有转正，这会儿的工资比之最低工资标准也多不了多少，她也如实回答了。沈妈妈哦了一声道，“原来你们公务员也没怎么样嘛。”

　　沈爸爸则道，“刚工作是没什么钱的，怎么可能人人像我们儿子啦。”言下之意沈昂的收入算是年轻人中比较多的。

　　孙霏灵想着自己好歹也算是靠自己的劳动在赚钱，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社会地位也不差，怎么到他们口中自己就这么掉价了？难道现在找媳妇都是看收入的？

　　一顿饭吃到这里有些尴尬，沈家爸妈却没有觉得，孙霏灵也只是应付着，埋头吃饭。等到饭毕，沈妈妈又拿出沈昂小时候的照片，一路到他毕业全都齐全，里面的沈昂确实可爱，如今也算不错，但若说帅到让人瞩目，孙霏灵却觉得未免夸张了，真正能够引人瞩目的男人除了明星，她在现实中也就见过邵晨一个，跟邵晨对比，沈昂其实挺普通的。想到邵晨，孙霏灵连忙晃了晃脑袋，还是不要去想比较好。

　　沈昂毕竟是自己男朋友，虽然孙霏灵因为沈家父母方才的态度略有些不快，但还是附和着一直把“可爱”“帅”“英俊”这些词挂在嘴边哄沈妈妈和沈爸爸开心。

　　沈昂一直在一旁同孙霏灵说着自己以前读书的趣事，沈妈妈突然插话道，“以前哦，不要太多小姑娘追我们昂昂哦，哎，那个时候他一个女朋友小戴还送过我们昂昂一个从美国带回来的东西，现在还在来。”

　　孙霏灵虽然不是个小心眼的，但是毕竟女人都是会嫉妒的动物，尤其是当她全身心地把感情投入到一个男人身上时，总希望也得到百分百的回报。孙霏灵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对待感情是个专情的人，既然她已经认定了沈昂，就希望在沈昂身上得到他专一的付出。

　　然而，沈昂是有过去的，而且，不知道能不能忘记。

　　孙霏灵僵硬地笑着戳了戳沈昂道，“没想到你以前那么受欢迎。”

　　沈昂没有接话，沈妈妈已经插话道，“当然了，当年我们昂昂在老房子的时候，弄堂里人人抢着抱的，我们都不用操心。”

　　孙霏灵心里想着，沈妈妈倒也是不谦虚，可是想想毕竟今后要同他的家人相处的，也就接受了他们的这种说话方式。

　　因为孙霏灵上门的时候是下午，这会儿晚饭吃完又聊了天，时间也不过到六点，沈昂说要带孙霏灵出去散散步，才止住了沈妈妈的谈兴。

　　孙霏灵刚走下沈昂家的楼梯，对着楼上探出头来的沈爸爸和沈妈妈挥了手，转身就想对着沈昂使性子，可是想了想，却还是忍住了。

　　“你爸妈很宠你。”孙霏灵听自己冷静的说着，其实明白自己有些不快，却还是不希望在即将分别的关头留下太多的争吵。

　　沈昂牵起孙霏灵的手道，“当然，自己儿子么，何况这些年我也算没让他们失望。”

　　孙霏灵笑了笑道，“以你现在的收入是还可以，可是你想过等你回国以后要做什么吗？像你这样必须到处跑的外贸，回国以后不再到处去跑单子，收入会大打折扣吧。”想到方才沈家父母对孙霏灵收入的评价，孙霏灵也不是说有多不满，只是觉得他们未免把找工作这件事看得太简单了些，毕竟一个人刚开始的收入并不等于十年后的收入，有些人会递增，而有些人却会递减。

　　沈昂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孙霏灵的手指道，“没办法，你看我家现在这老房子，也没办法结婚，我不赚钱，怎么养你？”

　　沈昂家的老房子是在Z区，老公房很多，拆迁也没有盼头，就算拆迁，因为面积小，估计也只能置换到很远的地方，所以沈昂一直有很大的压力，孙霏灵也知道他的努力，安慰道，“其实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用公积金贷款买啊。”

　　沈昂笑道，“我怎么舍得让你那么苦，男人就是要赚钱的，我要在35岁以前赚够一辈子要花的，这样才能让你过好日子啊。”

　　孙霏灵听了摇头道，“你现在透支自己的青春做没人要做的苦活，可是你付出的时间并不会让你累积经验和人脉，等到你35岁以后，你要怎么办呢？”

　　沈昂道，“35岁以后随便找份工作咯，像我这样的去哪里都好找工作的呀。”

　　不愿再与他争辩，孙霏灵每次都会为沈昂的许诺感动，有时候却又不太能认同他的想法，其实她只是不希望两个人分别。

　　浦江上的渡船发出鸣笛声，摆渡船来来往往，游船也灯光闪烁，孙霏灵站在情人墙边看着喧闹的游人们，没有人知道她即将与自己喜欢的人分别。

　　沈昂忽然俯下身来，他的唇距离她的唇大概只有两三公分，孙霏灵吃了一惊，连忙后退了一步，最终是没有触碰到。

　　“怎么了？”沈昂觉得她的反应有些不自然。

　　孙霏灵抹了抹自己的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从来没有过。”

　　沈昂失笑道，“不是吧，你以前没有亲过？哦，对，抱歉我忘了，你都没有恋爱过，所以我是你的初恋。”说完他就将她搂进了怀里。

　　六月粘湿的空气和着江风吹过他们年轻的肌肤，擦起了他们体内名为爱情的狂热因子，孙霏灵觉得他贴着自己的肌肤热辣辣的，让她全身的温度也随之上升。一个哑巴姑娘跑过来递上一支玫瑰给沈昂让他买给孙霏灵。沈昂掏了掏口袋发现没有带零钱，干脆给了一张一百给那个姑娘道，“我都要了，都卖给我你也可以回家了哦。”

　　姑娘连忙摆手，数了五支花给他，然后一把拿了沈昂的钱就走。孙霏灵看着傻呆呆的沈昂，接过玫瑰，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