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知上学就跟出门看戏一样，没什么好准备的，拎上空荡荡的书包，长腿一迈就出门了。
一下楼就看见晏行安安静静地在等他。
晏行和周知不同，周知就算安静下来了，翘起来的头发丝也能写出个“拽”字，但晏行安静下来时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他背靠灯柱站着，左肩挂着一个黑色书包，右手食指勾着一袋早餐，平时凌厉不可一世的气息收敛起来，连带着五官都柔和了不少，就像言情小说里在楼下等女主的邻家哥哥。
周知一时有些错乱，竟然觉得这小王八蛋比平时顺眼多了。
他记得上一世他接送晏行的第一天有多糟糕。当时场面很混乱，大致情况是晏行说了什么碰到了周知的爆炸点，然后他俩就在家楼下打了一架，挂着彩去的学校。
不堪回首。每次回首都想把晏行的头颅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今天就很不一样，安安静静的，看起来就乖。
这才应该是理科学神该有的乖巧温顺、平易近人的样子啊。
“起这么晚？”晏行看向他，唇角翘起的弧度带点揶揄的意思，一开口就本性毕露，“昨晚回味《战狼》去了？”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周知就想起昨天发生的桩桩件件——尤其是最憋屈的那件，要真是打游戏也就算了，就看电影十分钟，结果挨批评两小时。
晏行，哪壶不开提哪壶专业选手。
周知把刚刚的想法嚼碎了咽回肚子里。
顺眼个屁！
“老子天天这么晚！”周知弯腰给自行车开锁，动作相当不温柔，“嫌晚你明天自己走。”
晏行摆摆手，“别。”
像是想弥补刚刚的失言，他也弯下腰来，右手勾着的那袋早餐晃荡到周知眼前，乖巧地眨眨眼睛，“吃吗？”
周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出门又没吃早餐，曾女士那声震耳欲聋的“记得吃早餐”还是成了耳旁风。
他拨开晏行的手，“不吃。”
晏行没勉强他，准确地说勉强了也没用，所以也没问第二遍。
“滚上来，”周知跨上自行车，长腿略微倾斜地搭在地上，微微仰着下巴，斜睨着他，恶声恶气地道，“还要我请你？”
周知的自行车是曾美萍挑的，样子平平无奇，还有一个奇丑无比的后座，跟他一匹孤狼的形象严重不符。但买的时候曾美萍对它赞不绝口，说什么有后座多好啊，妈以后也能坐你自行车兜兜风。
哪曾想这自行车妈根本就没坐过几回，倒是平白给晏行这个王八蛋占了不少便宜。
这样想着，周知骑车速度又快了几分，车轮碾过一道减速带，车身狠狠颠簸了一下。
周知没送晏行到校门口，而是在距离学校门口一百米的拐弯处把他放了下来。
停下来的地方是他俩分道扬镳的老地方，上一世的那一个月，他们每一天早上都是在这里分别的。
原因是谁也不想跟谁同框出现，而这块地方人少，恰好合他们的心意。
他停得很熟练，全然不像第一天，倒像是停了很多回。
晏行皱眉问道：“为什么停在这里？”
周知锁好车，站起身来，“你装糊涂？”
“真不懂。”晏行指尖摩挲着下巴，“你这破车还有人偷？至于停这么远？”
周知气极反笑，上一世这地方算是晏行钦定的下客点，怎么这一世这么不上道？
“老子爱停哪停哪。”
自行车钥匙在周知尾指转了个圈，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大步迈前，头也不回，与晏行拉开一大段距离。
晏行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沿着他走过的路踱步过去。
*
早读还没开始，一群人聚在角落里聊天。
“东儿，”张颂文极其自然地坐到邓旭东腿上，拿着煎饼果子一边啃一边说， “你这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啊，昨晚背着我熬夜学习？”
“我能背着你学习？”邓旭东翻了个白眼，“昨晚我跟人吵架吵到三点好吧。”
前桌谭泱茹闻言也凑过来，“哎张颂文，你不会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吧？”
张颂文显然很懵：“不知道啊。”
谭泱茹摇摇头，严肃而神秘地说：“那可是一场世纪大战。”
邓旭东想起来就来气，义愤填膺地拍桌：“你都不知道，昨天我感觉自己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周知照例踹开后门进班，刹那间一道狂热无比的目光扫射过来。
只见邓旭东猛地将头扭转到极限，盯着周知：“知神你昨晚怎么不回我微信？”
“嗯？”周知拉开椅子坐下，勉为其难地回忆了一下。
昨天晚上微信里好像是多了几条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又是“x”又是“y”的，配上一堆乱码，鬼知道他在发些什么。
邓旭东看周知这样就知道他肯定没看，不过周知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也没在意。
接着他神神秘秘地从抽屉里掏出三张纸，放在周知桌上。
“知神，”邓旭东声音很激动，“这是我昨晚呕心沥血从网上找的绝世难题，不做不是人！”
看得出来邓旭东的确很用心，深得标题党精髓，给每张纸写上一个劲爆题头：
震惊！一中学霸做完都哭了！
做了就是赚到：此题答案不唯一！
不做不是中国人——做对3道以上的我敬你是条战狼！
相比之下，页眉上那行小小的“名校联盟难题精选”都相形见绌。
“……”周知条件反射地就想把这三张纸揉成一团扔进身后的垃圾桶。
但他看到邓旭东眼巴巴望着他，又硬生生地忍住了这个冲动。
周知把它们拨到一边，连个眼神也不施舍，“再说。”
空荡荡的课桌上突兀地多出三张纸，存在感实在是高。
历史课上到一半，周知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它们身上。三张都是数学题，邓旭东还真是会挑。不知道是不是重生一回人也沧桑，要搁以前，谁敢往周知面前放数学，谁就是在公示“我今天皮痒”。
比如上一世的晏狗，这种事做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转念一想，月考成绩迷幻得可以，周围人的崇拜也非常真情实感，他几乎产生出一种错觉——他是真的强。
难不成重生还附赠超级大脑？
周知抱着疑惑拿起笔。
下笔见真知。
秉着格物致知的精神，他几乎将这张纸盯出一个洞来，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事实证明，不会就是不会，重生一万次也还是不会。
数学题在周知这是跟晏行一个档次的烦，他思考五分钟还没思考出来，就开始烦躁了。
什么鬼题，出题人脑子有坑。
与此同时，邓旭东也没有好好上课，一直偷瞄周知。
当他看到周知拿起笔的时候，他沸腾了。
他拿着手机，在桌子底下颤抖着发出消息：
-他做了！他做了！
-知神开始做题了！！！
-承砚之光！！！
年级Q群里激荡不已，无数潜水者闻风冒泡。
-做完拍下来！让“群英荟萃”那群人看看知神多牛逼！
-我有预感，承砚将改变历史！
-为什么别人做题我这么激动啊啊啊！
永昼市有一个学生论坛，流量很大，杂七杂八什么板块都有，“群英荟萃”是其中比较特别的一个。这个版块正如它的名字所说的那样，里面汇聚的都是永昼排名前八的重点中学学生，帖子内容大多与学习有关，即使是八卦也是学习八卦。
像承砚这种不入流吊车尾普高，在这里根本排不上号。
但最新一次月考过后，承砚这个名字，强势屠版，十个热帖里有九个是讨论承砚的。
-承砚出了两匹黑马？？市前十承砚文理科各一个？？
-理性讨论，承砚无论是师资还是生源都比不上名校联盟里的八大，合理怀疑阅卷老师眼瞎？
-阅卷老师眼瞎可还行……我怀疑是泄题了。
-假的吧，我万年老大永昼一中文理科一共才出了5个前十，承砚这种学校居然也能占两个？
-讲个笑话，博文好歹也是八大垫底，承砚都有两个，博文一个都没有？！
不怪他们惊讶，这次考试是市联考，一般来说，市联考的前十都是八大名校包揽，极少出现八大以外的学校学生杀进前十的情况，即使有，也是中等档次的学校的黑马，反正就是没有承砚说话的份。
学界一大定律就是自己学校只能自己骂，别人骂不得。
承砚人在这种时候尤其团结，高调杀进“群英荟萃”，一致对外，来势汹汹。
-什么叫“这种学校”？？？你们八大读个书还读出优越感了？？？
-承砚怎么了？？？承砚两位学神就是牛逼，不服憋着。
邓旭东昨天晚上作业也没写多少，就光抱着手机挨个回复：
-我靠，理科那个不说，我们文科知神有多努力你知道吗！他学起习来六亲不认，学得那叫一个忘我，每天学到半夜三点，那个黑眼圈我看了都心疼！！！
-你们等着，我让你们看看知神无懈可击的解题过程！！！
然而此刻，邓旭东口中那个学到忘我、废寝忘食、六亲不认的知神，对着一串不明所以的数字等式，公然犯困。
三秒之后，暴躁老哥周知把笔随手扔到一边，很不给面子地睡了。
邓旭东痛心疾首。
太简单了，一定是太简单了。
只见纸上草草画了一条曲线，第一道选择题，C。
看上去不是一般地敷衍。
白激动了。
周知睡得十分顺畅，醒来已经是下课时间。毕竟学神身份摆在那，老师默认他全都会，便也不会去打扰他的睡眠。
“打扰一下，”后门边传来一道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周知在吗？”
周知刚刚睡醒，脸上睡觉压出来的红印还未消散，猝不及防地听到自己名字，他抬眼向门边看去。
——晏行！
全班同学不约而同地既好奇又惊恐地往后门望去。
承砚中学所有人，都对周知和晏行的同框出现充满畏惧。
因为这一般是战争的前奏。
作者有话要说： 受会慢慢变成真·学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