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善皙回头,郭仲韦醒了。
车门被打开,她坐了进去,男人腿上。
黑色的车门半开着,露出了她白皙的小腿。
她搂住男人的脖子,亲了亲他的下巴,靠在他肩上。
“吵醒你啦?”
“没有。”
郭仲韦贴了贴善皙的唇角。
她没有化妆,皮肤雪白,毛孔极细,眉毛比妆后稍淡一些,眼睫毛依旧浓密且黑,双眼晶晶亮,好似会反光。
他又亲了亲她的眼。
“哦……你在装睡。”
善皙佯怒,轻轻地揪了揪男人的耳朵。
“我刚刚看你上课了。”男人说。
“嗯?”
善皙仰起脑袋,她没有察觉到。
她勾起唇角,抿着笑。
“我第一次上课,怎么样?”
“真凶。”
男人启唇,后鼻音仿佛从胸腔发出,好似在输出阵阵轻微的电流。
善皙将男人拉得更低,凑近自己,粉唇靠近男人的耳廓。
“怕不怕?”
“不怕。”
男人声音沙哑,薄唇在善皙的下颚脸颊处游走,停到那张唇上,还未开始吻就被女人打断。
“要上课啦。”
善皙用手捂住男人的唇,此时不制止估计难以停止,这男人吻起来没完没了。
看到男人怨念的眼神,她只好劝:“再等一节课……嗯?”
“会不会累?”
郭仲韦拨了拨善皙额被汗湿的头发,黑发被扎起来绾成了一个丸子,脸看着越发得小。
黑色的练功裙让她看起来更瘦,虽然手感上还是有些肉。
善皙摇了摇头,说:“我这是有兴趣在的,即使有时候是累一些,但是开心。”
她抬起头,反问他:“你呢?”
这些天看见他的时候,多数时间都是在忙工作。
如果不是她每天去勒令他吃饭,估计到时候身体又要坏掉了。
他?
郭仲韦心中苦涩万分,他连自己现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从前为之付出的一切陡然间变得没有意义。
他不想抗争了,只想做个平凡的男人。
可是上山难,下山更难,稍有不慎直接回摔下悬崖,万劫不复。
他擅长伪装,把一切掩盖在麻木的表情里。
面对善皙,她的光亮让他无处遁形,二十几年的人生,一个字概括。
“累。”
郭仲韦说道,语言简短又无力。
他将头埋进善皙的怀|里,好似在汲取力量,足以让他支撑到最后的力量。
善皙抱紧郭仲韦,声音绵绵柔柔。
“那就不干了,我养你。”
“我赚钱养家,你负责……做饭带娃?”
善皙继续说,想了想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郭仲韦平时开销很小,比较花钱的西装以后不上班了也用不上。
他们也不用买房子,租一个就行了。
以她的存款还有各种比赛奖金代课酬金,付房租养他加上一个娃娃也没什么压力。
郭仲韦抬起头,挑了挑眉:“哪有让女人养家的?”
“大男子主义。”善皙又揪他耳朵。
“只对你大男子主义。”
郭仲韦想说,赚钱养家归他,做饭带娃也归他,可一旦说出来就好像要变质,需要行动证实。
“你变了,油嘴滑舌。”
善皙白了男人一眼,心头却是甜得发紧,这话好像比“我爱你”更动听。
……
肖可每每路过拉丁练功房,都会如条件反射一般,往里面瞅一眼。
十有八九会看到善皙在那独自练习,比她还晚。
每每看到心中不是滋味,不知道是因为嫉妒她又天分又努力,还是每每打算放弃时看一眼她就会有受到间接的鼓舞。
这次她和善皙一同受院里老师委托,给一群即将比赛的孩子集训。
一波摩登,一波拉丁。
摩登的学生较少,她带起来没那么吃力。
反观善皙,学生比她要多出一倍。
可这近来不同,她时常没看到善皙练功,此时依旧不见人。
舞蹈房里的孩子们嘻嘻闹闹,大部分都围在弧形的落地窗周围,好像外头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是不是善老师?”
“看那双鞋……好像是她!”
“善老师很漂亮,就是人很凶,不然我会更喜欢她……”
“是啊是啊,看到她都怕怕的。”
“你懂什么,这种女人最可能是被包|养的情|妇,自己不爽拿我们撒气!”
“啊……不会吧……也有可能……我有个同学她的妈妈就是……”
“你们干什么呢?”
肖可走上前去,探一探究竟。
正巧善皙从车里出来,整了整衣服,走了几步后又回头,对车里的人做了个手势。
善皙上来了,那辆车还在原地。
舞蹈房顿时鸦雀无声,学生们站好队形,开始在那里装模作样。
肖可嗤笑,走了出去,靠在那唯一的一处楼梯口,看着善皙一点点走进她的视线。
“自己要准备比赛,这群小孩也要比赛,居然还有闲工夫去谈|情|说|爱,我真对你甘拜下风。”
她心底莫名发酸,不知道从何而来。
善皙面对这样的指控,还真的无话可说。
“你能不能尊重人?我在跟你说话!”
肖可走上前,拦住善皙。
“你想说什么?”
善皙有些不耐烦,好像是肖可先不尊重人的?一说话就开始含沙射影,满是嘲讽。
“你如果这样下去,接下来冠军很难了。你也知道,你上次是因为发挥得好,才拿了冠军。”
善皙在致谢表演时因体力不支,犯了技术上的失误。
这一次的舞台,可是比之前的那个更大,高手云集。本来教学生都占用了她大量的时间,更别提现在她还心不在焉,不知道被哪个野男人迷了心窍。
“其实冠军不冠军,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只求问心无愧,尽力而为。”
善皙心里有底,肖可说的句句在理。
“你这样就问心无愧,就尽力了?”
肖可只觉好笑,从上次比赛结束,她没见过几次善皙练舞。
善皙无意与肖可继续争吵。
她对后者礼貌笑了笑:“学生在等着我呢。”
肖可只好让开,一口气堵在喉咙口。
她三步并作两步下楼,不远处就看见那车停在舞蹈学院练功楼门口,抬头就可以看见善皙所在的练功房。
车窗紧闭着,因材质特殊,看不见里头的情况。
肖可轻轻地敲了敲,没人应。
过一会儿她又敲,没人应。
难道里边的人不在?
“可可,你在干嘛呢?”
高惠心恰巧也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对肖可的举动有些好奇。
肖可对母亲的叫喊置若罔闻。
郭仲韦拉下车窗,只留了一点小口子,不足车窗的五分之一,他眉头紧皱,冷声问:“有事?”
她怔愣半晌,虽说这个男人长的还可以。但他脾气不好,看着不太好惹,不拿正眼看人,不尊重人。
善皙是被这样的“货色”迷得晕头转向吗……
她斗着胆子问:“你是善皙的男人?”
来人说起善皙,郭仲韦面色稍缓和,他再次问:“有事?”
肖可冷哼:“你要么跟善皙断了,要么下次停车停远点——不然,我不保证你这车开回去是完整的!”
高惠心急忙上前,自从上次肖可在善皙家吵闹后,肖可经常这样情绪失控。
她都想带肖可去看看心理医生了,一直这个状态说不定要出大事。
“可可,跟我回家。”
肖可被高惠心拉住,她下意识挣脱。
母亲最近对她关心异常,她一点都不开心,反而觉得惶恐。
“我不回去!”
即使车窗只留了一个小口子,车里的人依旧清晰可见。
高惠心本想道歉,可瞧见车里的人后,平地惊雷,是她此时的感受。
车里的人也看到她了,目光冷冽,比十年前更甚。
那目光夹杂着戏谑,好似在说:怪不得,疯女人的女儿,也是个疯子……
高惠心脑中作痛,头晕目眩,她扶向站在一旁的肖可,不料没有扶实,生生地晕倒在地。
“妈妈!妈妈!”
肖可惊慌失措,恰巧有有舒适的老师经过,一同把高惠心送往校医院。
她回头看了看,车窗已经被掩上,整辆车好似真的是一个冰冷的机器。
见死不救?这个男人真的……烂透了!
——
六点半,善皙终于忙完。
她坐到副驾驶上,扣好安全带。
出来之前她特地清洗了一番,换了身衣服。
一进来就觉着,气压有些低。
“我迟到了半小时,生气啦?”
郭仲韦打转方向盘,回:“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善皙问。
如果他再不回答她就不再继续了。
喜欢追问的女人特别惹人烦。
“狼来了的故事,你听过吗?”郭仲韦问。
记忆里场景和今天发生的不断重叠,有着惊人的相似。
那个状似可怜的女人穿病号服,对着同样穿着病号服的他下跪,求他把父亲借给她;她怀抱着一个婴儿,对着仅5岁半的他再次下跪,要继续借父亲;以及父亲的的私生子曝光,郭家的丑闻被揭发,郭家深陷泥潭朝不保夕,她还是恬不知耻的上门……
每次的理由都让人动容:她脑袋里有瘤子,活不长了。
可现在来看,真是个笑话。
作为一个受人唾骂的第三者,在有着狗血病情的情况下,一路“将死”。
“奇迹”般地,顽强地活着,活了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