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加了□□的沉闷枪响在林中发出微弱的回响。
方子晟放下枪,□□强大的后坐力让他伤口上的血流的更快了,他的脸上也沾满了血,在月色下显得狰狞而妖冶。
楚四默不作声,只是扶着他腰身的手更用力了些。
看来出的内鬼可不是什么身份简单的内鬼,连这片林子都能摸进来,只是不知道车库具体的位置所以没有守株待兔地伏击。
他看了眼方子晟的侧脸,那如刀削的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上是一层粘稠的血液,在让人心底发颤的同时却把他的容貌衬托的更为出色,只是那张脸上的神情……实在算不上好看。
方子晟这样骄傲的人,怕是恨不得将那内鬼千刀万剐。
其实楚四还隐隐有种猜测,但这猜测他也只敢放在肚子里转悠绝不会说出来——方子晟这次出事,怕是和楚家脱不了干系。一则如今楚家家主是楚吟雪的亲弟弟,当初虽是在方子晟的帮助下掌控了楚家,把楚家正经的少爷们挤了出去,但这个人的本事并不小,单凭他能让方子晟另眼相看便足以说明,这样的人,绝不会甘愿做方子晟的傀儡,二则据说因为他和楚吟雪私生子女的身份,自小相依为命,姐弟两个感情极好,三则……方子晟这次冒险回方家,把自己都带走了,却只字未提他唯一的女儿。
危机重重下却似乎毫不关心自己的女儿,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更何况方子晟向来宠女过度。楚四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但很识时务地没有问,直到他越来越怀疑这次的事楚家占据了重要的角色。
这样一来便说的通了——楚家就算是方子晟闹翻了,方子晟的女儿也不会出事——她是楚吟雪唯一的孩子。
可这些,对那孩子来说何其残忍?
楚四不愿去想这些东西,他只是扶着方子晟,看着他上前小心地查看地上的尸体,又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准确而迅速地在那人脖子上补了一刀。
两人终于抵达了方子晟秘密的地下车库。
楚四在踏进去的前一秒,整个身体自内而外都生出一种抗拒感,催促着楚四扔下方子晟自顾自地跑路。因为一旦进去,这个秘密车库,对方子晟而言便不在是秘密了,因为他也知道了。
这对方子晟这样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需要高度重视的问题。
等一切尘埃落定,身怀秘密的他,会有怎样的结果?
“他冒着危险会方家找你,他愿意带着你来这里,已是足够信任。”有一个声音在楚四脑海中一遍遍说着,而另一个声音也毫不逊色,“他回来找你是因为他没法自己走这么远,他愿意带你来这里只不过是因为善后处置他十分擅长。”
进去还是不进?
“走吧。”方子晟压着嗓咳嗽了两声,平复道,“尽快开车离开这里。”
楚四的喉结迅速滚了几下,他知道一旦进去便没有后悔的机会了。背负着这样的秘密,从方子晟身边逃离的机会将会更少,甚至可能命丧于此。
方子晟已经迈开了步伐,扶着他的楚四被他力道一带,也摇晃了下。
他的眼角闪过一丝苦笑。
他还在纠结什么,都已经一路走到了这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还少吗?这时才打起退堂鼓,才记起来替以后未雨绸缪一下,岂不是太迟了。
他早已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他那该死的心软。
就当……就当是报答他危机之中惦记自己的一点恩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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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压压的树枝在车窗外一闪而过,崎岖的山路上,样式简单的吉普车呼啸而过,像是凶狠地扑下山捕猎的猎豹,动作迅猛却又敏捷优雅悄无声息,黑色车身只在夜色中留下一个迅速掠过的剪影。
副驾驶座上的男子浑身是血,一手捂着腹部的伤口,一手捂着胸口,黑色的安全带从他胸前横跨而过,勾勒出虽然沾染鲜血却充满了侵略性的劲瘦的,充满力量的腰身。
他眼眸发亮地盯着驾驶座上的男子,装模作样抚了抚胸口:“四儿,你当真让我着迷。”
在这样的逃亡之路上发出这样不合时宜的感慨无疑让驾驶座上的青年无语至极,他暗暗翻了个白眼,脚下油门踩到飞快,黑眸紧紧盯着前车窗外黯淡月光下视野并不十分清晰的路,整个人透出一种与往日不同的风采来。
这让方子晟眼眸里的亮光更甚,他本来是打算自己开车的,可一则身体状况不允许,二则……是因为四儿看到这辆车内部的配置后双眼射出来的光芒。
所有的雄性似乎都对车辆有着不可抗的迷恋。
尤其在楚四的前世,他是个把所有钱都一股脑寄回家里补贴家用却每每经过4S店时只能用渴望的目光匆匆掠过甚至不敢停驻过久的人。
楚四的车技并不好——毕竟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自己握着车把,但越来越智能化的车辆让驾驶在要求不高的情境下可以成为每个人都能很快学会的事情。
所以,技术欠佳却又一心想要快点到安全性高一些的地方的他,手下的车开的飞快,即便是在林间泥泞的道路上也没有减速多少,横冲直撞着呼啸而过。
老实说,方子晟被他甩的有些晕乎,但同样也为他眼底射出的神采着迷,这样的几乎可以称为意气风发的神采,有多久没有在他眼里看到过了?
两人没有走宽阔的大路,反而极力避开一切畅通的大路,选择的全是寂静或者不好走的山路,毕竟在宽阔的大路上,这样一辆嚣张的车辆实在是太显眼了,尤其是在每个街道都有的监控器下,两人可都不相信“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不确定性太大的话。仗着车子世间数一数二的性能,看起来越不好走的路,遇到状况后脱围的可能性越大。
楚四找了个僻静地停下来,车上备着可以维持半个月的压缩饼干和其他吃食,还有整整两箱弹药,几大壶纯净水,以及必要的医疗器械和药物。
他给方子晟更细致地处理了伤口,在方子晟打着的手电的光下,消了毒,简单缝合了一些他可以处理的伤,方子晟额上流着冷汗,没有受伤的左臂紧紧握拳,臂膀上冒出几道青筋,极力忍耐着剧痛,生生压住喉咙中的痛呼。
楚四眉眼有些沉。
他本来打算等方子晟情况安全一些后再想办法离开,可现在方子晟的伤势有些重,他可能短时间内没法去想离开的打算
他恨过方子晟,可真要细究对方子晟的感觉,楚四必须得承认,那复杂的他自己都没发看清。
看到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浑身伤痕累累,疲惫不堪,撑着最后的力气不愿晕死过去,楚四便知道,自己没法就这么离开。
给方子晟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又灌了他几口水,看着他吃了几块饼干,楚四这才把他重新扔到副驾驶座,拉紧了安全带,一手撕开饼干包装,叼在嘴上开起车来。
一系列动作雷厉风行,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让方子晟不由侧目,细细打量。
他从来没有发现,与他缠绵这些年的枕边人这样的一面。
其实想一想……也并不奇怪。这人可以冷静地带着面具与自己周旋多年,可以在出了那件事后撕开面具那般决绝,又可以与自己倔强地周旋多日,他其实早该明白,这样的四儿,有很多面自己还从未察觉到。
可他已经对他如此另眼相看了不是吗?
一次次忍耐,一次次下不去手的近乎妥协的让步,一次次在他的冷淡下失去理智,又一次次没法眼睁睁看他收到伤害。
即便是露出来的这几面,也已经让他没法松手。
方子晟也说不清,今日冒险回到方家带他离开,更多的是出于心头的担忧,还是那从内而外都在诉说的占有欲。
放不开,放不开。
就是变成何种状况,他也宁愿看着他的四儿死在自己眼皮子下,也不会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