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番外】画师与恶魔69
这幅也算其中？隐约猜到了什么的莫亚没想到圣女大人居然比自己还要疯狂，当初创作出这幅画时只是一个意外，留下这幅自己目前最满意的画作没有销毁也的确是出自自己的私心。
我……能完成那72幅画吗？出奇的，莫亚第一想法不是考虑画出这些画后的下场如何，而是烦恼着如果自己完不成这72幅画怎么办。当他反应过来时，也不由得在心底苦笑一声。
“就找过来了吗？速度真是够快的。”艾丽莎听见了附近的动静，连忙跑到窗口边观察情况，果然不出所料地看见楼下不远处站着一位圣骑士团打扮的银发男子。
现任圣骑士团团长、世间少有的九级剑士——阿拜尔·亚克兰多身负一个小教堂中所有神职人员的期望，来到此处寻找自家失踪了的圣女殿下。
此刻他在一栋房屋前停住了脚步，无视身前身后的各种眼神，敏锐地顺着其中一道视线的来源望去，然而什么也看不到。
躲得及时的艾丽莎叹了口气，约着下次见面。“我会给你考虑时间的，下次有机会再见吧，希望到时候你能给我一个答案了，再见。”
艾丽莎回头微微一笑，竟直接从那小窗处跳了下去。
直接走大门的话不就暴露了我在哪吗？我又不傻！
莫亚无法阻止地看着那一抹白色的背影最终消失在眼前，连开口挽留的资格都没有。他想，也许这就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自己光明正大地接近她的机会。
其实他和其它人一样，从圣女降临到这座既偏僻又贫穷的城镇时便一直仰望着她。期待着她与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期待着她用那双黑眸看着自己。
也许我应该感谢你。莫亚看着角落里的这个恶魔，决定继续完成它，即使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会让他万劫不复。
但是如果自己的堕落能帮上她那么一丁点，这又算得了什么？
甘之如饴。
早已完成的恶魔沐浴着从窗口照射进来的月光，莫亚就坐在窗边握着画笔，沾染了颜料的笔尖在面前的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月光映在他的侧脸，那双一旦做上画便认真的眼睛竟格外出色。
按理说此刻不应该出现任何情况来打扰他，但窗外的黑影不仅突然出现还大大方方地将整个小窗的月光全部挡住。
“这么晚了没打扰到你休息吧？”依旧是一身圣女打扮的艾丽莎一只脚踏上窗台，双手紧紧扒着窗户。
如果忽视她现在的行为，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想到他们眼中尊贵圣洁的圣女会干出半夜爬别人窗户这种事。
“圣……艾丽莎，这么晚了怎么会来这里？”莫亚又差点喊出圣女殿下这个敬称但在艾丽莎的眼神制止下改了口。
虽然这几天他一直在这里等着与艾丽莎的再次见面，但也没想到再次见面时会是这种情况。着实让人有些惊讶。
殊不知自己在莫亚面前已形象尽毁的艾丽莎跳进画室，一眼就看见了那幅画。那幅比前几日更加惊艳的画再没有被黑布掩盖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而是尽情地在月光下诉说着自己的决心。
“我会让你有机会创作出比这更好的画！”艾丽莎也不知何来的信心，这么信誓旦旦地保证。
这句话对一个画家来说可无异于一块散发着浓郁肉香的肥肉。
“我相信你。”莫亚羞涩地笑着。
从这天起，两人迅速达成共识，艾丽莎每隔一两天便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来到此处，有时是单纯地看着莫亚作画，有时告知关于所作恶魔的特点。莫亚聪明地从来不问艾丽莎关于这些画的用途，虽然他知道艾丽莎会将真相告知。
月光总是与两人为伴，身后那副被艾丽莎称作该隐的画依旧挂在那里，见证着两人不能被世人知晓的合作。
除去该隐，莫亚在艾丽莎与月光的陪伴下画了71幅，每一幅都灌注了他所有的心血，每一幅都有如恶魔降临——也许他真的有画恶魔的天赋。
也许是上天都知道这共72幅画、72个恶魔决不能现世，在莫亚落笔完成的那一天，终于出事了。
不知何时整个平民窟的人都沸腾了，在门外喧闹着朝广场的方向走去。莫亚隐隐约约地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一些信息。
圣女被光明教会的人抓了，将于正午时分在广场执行火刑。
这里从不缺看热闹的人。
对于一向受小镇人民敬爱的圣女突然被抓的猜想，莫亚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些还在自己手上的画。
但抓也是该抓我，不是吗？艾丽莎到底干了什么？接下来该怎么做？
莫亚转身上楼就开始将画整理出来，小心翼翼地抱着它们，像往常一样怯懦地低头顺着人流走。
没人在意一个卑微到极点并且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人。
平常令人欣喜的好天气此刻竟觉得格外的刺眼，依旧一身无垢白裙的圣女立于祭坛堆放的柴垛之上，她被束缚在广场中央的十字架上，脸上无悲无喜。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光明骑士们将广场中央的祭坛严实地围了一圈，手中的长矛与利剑闪着利光。
“罪徒艾丽莎·耶百华……竟私下召唤恶魔现世……现判予火刑。”一位面目祥和的红衣教主当众宣读圣女的罪行，无视身后瞬间暴起的民众，他再次展示神明的宽恕。
“艾丽莎，悔过吧，光明神亲自降下神谕，他会宽恕你的一时糊涂。”
“悔过？然后把我关一辈子？别费力气了，我不会悔过也不会死在这，主教。”艾丽莎对此说法不屑一顾，脸上适当的鄙视表情气得主教当即下令执行火刑。
“烧了她！”
“烧死她！”
“乞求那个眼高于顶的光明神降下神迹给你们？得了吧，过得再不济，还不如与你们口中的恶魔做交易来得更……咳咳。”
越燃越烈的火焰在柴垛之间盘旋，浓烟打断了艾丽莎想继续说下的话。
“住口！今天没人能救得了你。”
姗姗来迟的莫亚看着祭坛上已经燃起的火焰，看着被烈火与浓烟交缠的艾丽莎，他赶紧抑制住了自己想冲上去救人的冲动。
他该怎么做才能拯救艾丽莎、他的圣女，也许是这些画、他所创作出来的恶魔？
他抱紧了怀中的东西，一时不知道向谁祈祷。
“他！我曾经看见他和渎神者有过很频繁的联系。”有人在人群中指出了他，他是前几天那群闯入他家的几个人之一。
好吧，无论是向魔神还是向光明神祈祷，至少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无法形容的眼神从四面八方看过来，但莫亚不在乎这些，应该说从唯一的亲人去世后就没在意过别人的想法。他现在只想达到他的圣女身边，看着他的圣女摆脱困境。
直觉告诉他，他的画、他的心血能够帮她。
“停下你的行为。”
还在试图劝诱被神明钦点的圣女回头的红衣主教第一时刻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他举起了手中嵌着宝石的魔杖在虚空一点，华丽绚烂的魔法从杖尖发出没入莫亚的胸膛。
“艾丽莎……抱歉……”
“不！”
艾丽莎只来得及发出声，便看见漫天的纸如雪花般纷纷飘落，血色弥漫，少年棕色眼眸中蕴含的星光。她想起了这个喜欢画画的男孩，想起男孩谈起母亲时的微笑，想起男孩想伸手触摸头顶月亮的样子。
为什么？我所亲近的人为何无一善终？德叔、整个耶百华家族的人……现在又是这个男孩？是诅咒吗？我什么时候才能逃离这个魔咒。
那一瞬间，有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回响。
【专属技能——召唤开启，在线测试已激活】
同一时刻，黑云瞬间笼罩了整座城市，如一只巨大狰狞的恶魔在城市上空张着嘴，就待有谁的命令发出，然后吞噬这里。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天空的巨变，然后齐齐催促着渎神者的死亡降临。
“杀了她！快杀了她！”
“杀了她，你们看她果然和恶魔有勾结，她现在要毁了这里！”
艾丽莎被困缚在祭坛上，被浓烟与烈火熏得通红的眼眶无意识地落下一滴眼泪，原本灿若星辰的黑瞳慢慢的暗淡，然后悄竟然转变成了毫无生意的紫瞳。
时间仿佛在此暂定，漫天的纸定格在空中，每张纸上都浮现出形状复杂的魔法阵，沾染了火焰的纸也停止燃烧，任凭被神加持过的烈焰舞动与底下平民的呼喊。
【请宿主选择召唤】
“第七位——AMON”
话音刚落，火焰上方的魔法阵几次闪烁后，在艾丽莎脚边燃烧的火焰猛地窜起，如数条火龙般扭身就吞噬了祭坛上毫无防备的人类。烈焰滔天，却在其中走出了一个人，男人黝黑的皮肤上缠绕着来自地狱的火焰，□□的上身纹着妖冶的花纹，头戴着乌鸦形状的面具。
“阿蒙接受您的召唤。”掌管地狱火焰的恶魔很轻松地解开了束缚艾丽莎的东西，操纵火焰为她开道。
“第十四位——leraje”
踏往祭坛的台阶上，一名弓箭手打扮的人出现在那里，其血红的瞳色宣告他的身份。列拉金看着已经慌乱起来的人类，咧嘴一笑。
“第十五位——Eligos”
站立在空中的魔神左手持着□□，右手拿着属于自己军团的旗帜，身上一条毒蛇在四处游走。
“……”
随着召唤法阵一个个接连不断地亮起，恶魔们也毫无拘束地开始屠杀。天空的黑云吞噬了这座城市。
七十二魔神，最后一位的现世。
此刻如果无视身后已成一座死城的地狱场景，还正如一位真正的神明般踏步而来的艾丽莎拿着最后一张画——这张见证了他们之间的一切的画，其上的魔法阵静静地悬浮。她来到了已只剩最后一口气并陷入昏迷的莫亚身边，将手中的画置在他身上后转身离开。
紫眸的艾丽莎找到一件黑色的斗篷披上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城市，也带走了她召唤出来的恶魔，只留下身后的地狱与那副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副画慢慢地侵染了莫亚胸口的血，悬浮着的魔法阵在渐渐消散之前彻底融入了男孩的身体。
我是谁？
我是该隐（莫亚）。
我来自哪？
我来自地狱（死城）。
等莫亚在再次苏醒见到这个人间地狱时，他便发现了自己的变化。他开始畏惧阳光，开始渴望鲜血，他开始变得和自己第一个创作的恶魔一模一样……他开始忘了自己的本名。
从那以后，在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告诉他，他叫该隐，他是地狱的第五十三位魔神，他……来自地狱。
艾丽莎，发生了什么？艾丽莎，你在哪里？
该隐还记得那一天，他也毫不怀疑自己变成这样是因为艾丽莎——他的圣女，但他不恨。他只想亲眼见到他的圣女还活得好好的，他想陪在她身边，陪在那个会因为一个约定而半夜翻墙的艾丽莎身边。
尽管从此以后他会以这种见不得光的形式活着。
他只想活着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