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陈玄脑回路清奇这点，崔和辰领教过好几次，渐渐吧，也就习惯了。

　　回来的路上，陈玄表述了一条又一条，她希望崔和辰拒绝参演元旦汇演的理由。

　　崔和辰回了她四个字：“想也别想。”

　　陈玄：“……”

　　崔和辰靠在吧台边，扣了两下新换上电池的小紫灯，一会儿蓝一会儿紫，明亮却梦幻。

　　他倒了杯水，没喝，推到陈玄手边：“你不想跟我同台？”

　　和自己的初恋男友在高中元旦晚会上同台诗朗诵，以后等老了回忆起来都能呵呵晕出羞涩的笑容吧。

　　但陈玄是个懂事、识大体的女生，比起崔和辰月底的省级竞赛，那些特别的回忆不值一提。

　　“你还要考试呢。”陈玄喝了杯里一半的水，推回去，转了个温柔的调儿：“元旦汇演而已，高三还有机会。”

　　一中虽然取消了高三参加运动会的资格，但元旦晚会他们还可以跟着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看一看，演一演。通常都是压轴出场，集体来一个感人至深的毕业预演，感谢老师，感谢学校什么的。

　　崔和辰垂眸，情绪没来由地忽的低落：“如果我过了这次竞赛，你开心吗？”

　　陈玄愣了愣，这不是废话吗，她当然开心，还会开心的飞起来，最好再买百八十个大鞭.炮，放它个一晚上都不带停的。

　　她不假思索：“开心啊。”

　　崔和辰又问：“那要是连三月的全国竞赛也过了，你也开心吗？”

　　陈玄不知道这明知故问的智障题有什么好问的，如果崔和辰拿了全国数学竞赛名次，她大概晚上睡觉做梦都能笑醒过来。

　　但她觉得崔和辰表情说不上的阴郁，好像只是陈玄一个人的狂欢，跟获奖本人倒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陈玄把杯子推到小紫灯旁边，人撑着台面，脸贴了过去：“你怎么啦？”

　　崔和辰没看她，陈玄这么开心，可能是因为不知道他如果拿到了三月份全国数学竞赛的名次，可以不用参加高考直接保送名牌大学的事。

　　这样一来，崔和辰根本不会和她一起上到高三。

　　话到嘴边，崔和辰突然不说了，他抬起头，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扯出蹩脚的笑，看着特别苦涩：“我又不一定拿得了名次，你别高兴太早了。”

　　陈玄弓着背，吧台下面是镂空的，她的脚能直接踢到崔和辰的，她没用力，踢了两下：“你要拿不了名次，我们就冷战三天，我男朋友可是用来被其他女生羡慕的。”

　　她说完，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回了房间。

　　陈玄开玩笑的，但她真的不想看到崔和辰有失败的时候，他那么耀眼的一个人，到哪里都该是最亮、最明的一颗星。

　　不能因为有她这样一个牵绊，而随时面临零点零几的陨落风险。

　　第二天，陈玄去了趟沈老师办公室，再次拒绝了那个诗朗诵的事情。

　　沈老师想不通为什么，陈玄高一刚来的时候的确不合群，但后来每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出场的集体活动，她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不愿意，真到了危急顶场的时候，她二话不说还是会挺身而出。

　　“老师真的不是为了让你出丑。”沈老师以为她是有高一啦啦队那会儿的心理阴影了，“我是真心觉得你适合这次的诗朗诵，才力荐的你。”

　　办公室其他老师也都看着，他们都知道沈老师是真疼这个陈玄这个学生，她这时候要是给不出一个合情合理的拒绝理由，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桌子上摊了一大堆表演名录的稿纸，最后那个诗朗诵那栏用铅笔写了A班崔和辰、F班陈玄几个字，她叹了口气，放低声线，反正看起来像个小可怜就对了：“沈老师，其实我一直没跟你坦白。”

　　沈老师眼镜挂在鼻梁上，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心与心的交流，没有一丝丝心里防备。

　　靠他这侧的窗台没关严实，深冬的风沿着窗缝偷溜进来，吹在身上有那么点冷，陈玄自我想象了一下，自己站在冷风中的场景，吸了吸鼻子，感情有点到位了。

　　她声音喑哑，好像喉咙里卡着东西：“我这个人特别容易感情用事，而且一旦陷进去，其实很难才能拔.出来。”陈玄装作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眼桌上那张节目单。

　　沈老师追随视线，一并落在名单上，“崔和辰”三个字赫然醒目。

　　他嘴张到一半，马上闭了闭。

　　这丫头平时冷冷酷酷、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居然会是那种分手了难以忘怀前任的小女孩。

　　沈老师用了一分多钟才彻底消化这个信息。

　　但这还不够，陈玄接着给自己加了点戏，她食指顺了两下眼睫毛，动作太快，看着像要哭了似的：“我有时候很难过，就只能靠不停地写作业、不停地做卷子才能转移下注意力。”

　　陈玄还想补充，崔和辰突然敲门进来，她心虚地往旁边的垃圾桶看了看。

　　沈老师回头看，哎哟，负心汉来了。

　　他拍了拍陈玄的肩，眼底跟着湿润了：“陈玄啊，老师理解你，也支持你这个想法，千万别为了别人勉强自己，没必要！”他白了后头的崔和辰一眼。

　　崔和辰：“……”

　　陈玄抿了抿唇，不敢和那位少年对视，所有影响他学习、考试的绊脚石，陈玄都要帮他踢开，包括她自己。

　　女生狠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这件事处理完，沈老师还是很忧心陈玄的心理情况，又多留了她十分钟进行情感开导。

　　崔和辰和他们班班主任没讲几句话就出去了，陈玄一直目送他走出那扇门，才想起要问沈老师另一件事。

　　陈玄问：“沈老师，如果能在国家性质的竞赛上取得名次，那有什么好处啊？”

　　沈老师一听，就知道陈玄在问有关崔和辰的事，他们A班报名参加这次数学竞赛的人不老少，能进省里再去参加国家级考试的学生，崔和辰就是其中最稳当的一位。

　　“你放心，以他的脑子，肯定拿得到名次，到时候他直接保送走，你就再也不用在一中见到他了。”沈老师也保佑崔和辰赶紧考上赶紧走，这样他们家陈玄同学才能走出阴暗，回归光明啊。

　　陈玄“啊”了一声，原来是可以免除高考，直接去大学报道。

　　她眼睛眨了眨，有了点酸楚，怪不得崔和辰昨天会问她开不开心。

　　她开心个屁啊。傻.逼玩意儿。

　　一整个下午，陈玄都没好好听课，英语老师的奏眠曲再度上线，其他同学已经趴桌上做了两回白日梦了，她没有，不困，还清醒得很。

　　陈玄问了自己两个问题。

　　第一个，崔和辰如果没拿名次怎么办？她会又失望又难过，即使他能留下来和自己一起再奋战高三一年，那也替他感到惋惜。

　　第二个，崔和辰如果拿到名次怎么办？她真的会开心吗？

　　这么优秀的男朋友，靠着天资和勤奋取得了优异的好成绩，她为什么不开心呢。

　　因为他不能多陪她一年高三，所以难过？

　　还是因为害怕，害怕他提前度过充满无限憧憬的大学生活，万一遇到更好看、更聪明的女孩子，而把她彻底忘了。

　　陈玄，你是不是在害怕。害怕这个优秀、浑身闪着光环的男孩子，离你的世界越来越远。

　　一年，你可以等，那他也可以吗？

　　陈玄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噔噔——

　　崔男友：【不想诗朗诵了？】

　　陈玄：【嗯】

　　崔男友回的很快：【因为我？】

　　陈玄没回。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来：【你这是在蔑视我的智商？】

　　对于崔和辰的智商，陈玄从来都是五体投地、佩服的不要不要的，还蔑视，他不蔑视她就不错了。

　　恋爱中的女生一旦不自信，就会深陷一个怪圈，开始自我怀疑。

　　这个男生这么好，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她值得被他喜欢吗？别的女孩子长得美还和他一样优秀，他为什么不喜欢？

　　陈玄越想脑子越炸，她无意瞥见笔袋里半露出的一根短短的蓝色绳结，她抽了抽，小小的御守被拉链卡住，陈玄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把卡在拉链里面的布头取了出来。

　　她摸了摸，还好没破，金丝线缝成的“良缘”两个字，在她眼里熠熠生了光，陈玄把它捏在手心，布料不滑，还有些磨手，

　　但是一念间，她好像想通了。

　　陈玄在手机上回复道：【崔老师，你想在哪里上大学？】

　　A班教室，也在上英语课，后排的窗户打开了一小条窗缝，崔和辰课桌上挡了本书，那是他一贯的作风，他低着头，还在编辑一大段话来讨好一下陈玄，想挽回她不参加汇演的决定。

　　按下发送前，崔和辰先看到了小女友的回复。

　　崔和辰收回即将按下发送的指头，反复看了好几遍，哒哒哒把原本打上的话全部删除。

　　留下一行空白。

　　陈玄不等他回话，发来第二条：【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