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不归之崖60
“哼,你急也没用。我今日就要在你心爱的女人面前撕开你这个伪君子的模样!”顾沛烈狠狠道,随之又看向夏念:“公主,你可知我父亲就是被他害死的!”
“你胡说什么,镇国公是为了去救息泽,可是他路上心衰也是意外,并非人力可以控制,你怎能如此不讲道理?”
“哈哈,公主竟然这般天真。我告诉你,我父亲,是被他慕息泽下药害死的!”这话,顾沛烈几乎是吼了出来。
夏念闻言觉得惊骇,看向慕息泽,他却并无辩驳之意,看来顾沛烈所言不虚。
慕息泽因洛妃一事与镇国公结仇她是知道的,她却从未想过顾浩岩的死不是意外,毕竟那日他死的那样真实。
然而,大是还是大非?她变得混乱。
“顾沛烈,你虽有丧父之痛,但这不能全怪息泽……”
“不怪他怪谁!没想到公主与他也只是一丘之貉。”顾沛烈情绪更加激动,将刀往夏念脖子又逼紧了一些。
“够了!”慕息泽已经忍不住怒气,厉声喝到:“顾沛烈,快说你的要求!”
“不急,睿王不如先跟我一起上不归崖。”顾沛烈说罢便带起夏念飞身上去。
不归崖,一个悬崖一样的地方,周边空气混浊,甚至黑暗。夏念竟看不到十米以外的地方,脚下全是黑土,没有一棵草木,死气沉沉。
“慕息泽,你确实是我见过的,轻功最好的人,”顾沛烈冷笑着从身上掏出一颗药丸,将它丢给慕息泽道:“不过你马上就要成为废人了,吃了它。”
“你给了他什么?”
“公主放心,我不会让他这么轻松就死。”顾沛烈阴鹜一笑,看向慕息泽:“睿王这么聪明,看得出来是什么吧?”
“想不到顾将军还有这万息丹,恐怕不是你自己得来的吧?”知道顾沛烈的目标完全是自己后,慕息泽反倒冷静心安许多。
“睿王知道,那便吃吧,否则,公主的命就没了!”
顾沛烈将剑往深了扣,夏念感到一阵痛楚,脖子上已被划出血来。她并不知道那万息丹到底有何用,但是定不是好东西,看着慕息泽正要将它吃下,夏念拼命喊了出来:“息泽,不要吃!”
“没想到公主竟然连命都不想要了,”顾沛烈抬起下巴看着面前的慕息泽,语气阴寒:“慕息泽,那你也不要她的命了吗?”
慕息泽一仰头将手里的丹药吞了进去,顾沛烈似乎很满意,直接用剑割断了夏念身上绳索,放开了她。
“息泽!”夏念连忙跑到慕息泽身边,抓着他的手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慕息泽握住夏念的手,眼里温柔下来,淡淡一笑:“没什么,普通的药而已。”
“怎么可能,”夏念自是不相信,又看向对面顾沛烈,严声问道:“顾沛烈!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公主放心,万息丹无毒,只不过人不能再动武。若是动武,暴毙。所以睿王现在就不要想着下山了,当然也不要想着对付我了。”
顾沛烈一边走向这二人,一边说道:“慕息泽,我知道你身边有医圣,凭他的本事做解药倒不难。但是据我所知,他不会武功,应当上不了这不归崖。这里的瘴气在半天内就能毒死人,你身边好像没有轻功好到能这么快赶来,再上这不归崖的人了吧?”
确实,不归崖上鲜有人来,不仅仅是因为地势陡峭异常寻常人根本不可能上来,更加是因为这里的瘴气,寒毒无比。待在这里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寒毒必然进入人体。而待足半日,寒毒渗入五脏,便无药可解,只能毒发身亡。
即使是武艺高强之人,中了寒毒,越是活动,体力便下降越快。
因此这不归崖,普通人来了便是不归。
“你要做什么!”夏念看着顾沛烈一步步走近,她张开双臂径直挡在了慕息泽前面。
顾沛烈拔出剑指向两人,一把利剑明晃晃地在暗黑的不归崖上闪着寒光。
“公主还是让开吧,我本意也不想害你,”顾沛烈看着慕息泽,笑了一声:“听说睿王武学造诣极高,在浔月时更是气剑双修,而最精绝的便是剑术。我今日就先用父亲赠我的剑废了你使剑的手!”
他说罢一剑便要刺过来,慕息泽重重一把推开夏念,利剑顷刻刺穿了他的右臂。那剑拔出时,已经染上鲜红血液,就那么滴在冰冷的地上。
“顾沛烈,你太歹毒!”夏念捂住嘴巴,惊恐看着慕息泽的衣服上快速蔓延的血迹,颤抖着张了张嘴,“息泽!”
顾沛烈一把将剑插入鞘中,说道:“很好,慕息泽,你竟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看来你根本不怕痛,如此这样我杀了你也没有快感。”他言罢看了看不归崖黑雾缭绕的上空,冷笑道:“流着血在这里无力死去,仿佛更加痛苦一些,慕息泽,不会有人来给你收尸。”
“慢着!”慕息泽用左手猛然推开夏念,向转过身就要离去的顾沛烈道:“不要牵连别人,带她走。”
顾沛烈停了停,看着一旁已然有些呆滞的夏念,良久才道:“就当答谢你照顾丹颜两年……慕息泽你要是此刻向我跪下,磕头,我可以带她走。”
“你滚。”
夏念看了一眼顾沛烈,只说了这两字,声音不知是因为绝望还是愤恨而淡漠至极。
她又慢步走到慕息泽身边,阻止他可能要做的任何动作,一把拭去自己脸上泪水,皱眉哽咽:“息泽,你说过不会再推开我,难道想食言了?”
慕息泽此刻忍者穿臂之痛,服了万息丹又使不上一点力气,此刻夏念牢牢抱住他的左臂,他竟无法再推开她。
“哈哈哈,好一对情深啊。公主,我说过不想伤害你,只要你的心上人向我跪一下而已,你就能走。你可要考虑好了,呆在这里再过一个多时辰,你们便都活不了了!”
“顾沛烈!你滚——我让你滚——”
夏念放开慕息泽的手,顷刻间怒火中烧,声嘶力竭地冲顾沛烈吼了出来。她瞬间又泪如雨下,此刻厌烦极了顾沛烈的声音,不想再有别人来打扰她和他的时间。
慕息泽和顾沛烈皆一怔,顾沛烈冷“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飞身下崖了。
“念念,你怎么还是这么能哭?”慕息泽刚想伸出右手,才发觉现在无法动,便用左手慢慢替夏念擦拭脸上的泪,可是却越擦越多。他叹了口气,放下手道:“你太傻了。”
一颗万息丹下去,慕息泽此时体力消耗极快,他累极席地坐了下去。
夏念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衣服上不断印染而开的鲜血,双手颤抖地轻轻抚上那右手,抽噎,“这只手,会写好看的字,会下棋,会画画……会抚琴,会舞剑……会抱我,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慕息泽用左手轻轻揽过夏念,淡笑,“还有另一只手,能抱你就够了,而且我……”
“息泽,你不该来,你真的不该来,”夏念使劲摇着头,有些语无伦次:“你来做什么,不是我傻是你傻,你还有那么多事要做……不可以这样,不可以……”
慕息泽把她往怀里一放,手轻抚她绵软的头发,“好了,念念。我本就与顾家有仇,这本就该由我来受,可你实在无需待在这里。”
不归崖尽是死物,夏念抬头看着他,他眉眼间仍旧坚毅俊朗,他的目光就那么淡淡落在不归崖寒幽的黑土上,那双长眸,在这昏昏之地更加沉静,暗邃。
天地光华如何,落英云霞如何,她突然觉得,不归崖可以没有这些,因为这个人就在这里。
“息泽,你不懂。我若死了,单单只是我死了。”夏念在他怀里,贪婪地感受他给自己的温度,“可你若死了,我和我在这里的整个世界,便全都死了。”
两个人在不归崖上越靠越紧,崖上实在过于严寒。两人只有相互依偎才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崖上的瘴气已经使两人呼吸也变得慢慢困难沉重。四周一片冰凉死寂,这样的地方,难怪寸草不生。
夏念只觉得此刻身体像是不属于自己一般,意识变得模糊。再看向旁边的慕息泽,他却仍然镇定,对她浅浅笑着,只是他放在她身上的手臂将她越拥越紧。
“念念,不要睡,”慕息泽使劲地晃了晃夏念,他在计算着最后一点时辰——
崖上终于出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夏念本来已经昏昏然,却因为丹颜的到来而被吓了一跳,竟清醒不少。她此前只猜到丹颜身份敏感,慕息泽对她是假,却不知丹颜还是个武艺如此高强的人。
“殿下,丹颜来晚了,”丹颜看着慕息泽的右臂,鲜血此刻几乎染透了他右臂的衣料,她紧紧咬唇,压抑自己的情绪,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
“请殿下先吃了这药,丹颜马上带殿下和公主下去。”
“先给公主。”
丹颜突然跪下,为难地恳求道:“不归崖上瘴气寒毒异常,解药实在难制,而时间太短,宁澜只能先制出一颗药。殿下,丹颜求你先服下!”
“息泽,快吃吧。”
慕息泽未理会夏念,只又向丹颜静静重复了一遍:“先给公主。”
“殿下……恕丹颜这次不能听你的!”丹颜抬头紧紧皱眉看着慕息泽,忽地起身往他眉心迅速一点,慕息泽顷刻倒了下去。
“丹颜你!”
“公主放心,殿下只是暂时昏过去了。”丹颜立刻扶起慕息泽,倒出瓶中药给他吃下,接着才看向夏念,道:“对不住,公主。但是我绝不能让殿下有事。”
正月二十五。
点梅阁外梅园内梅花将落未落,天上飘着一些灰白色的小雪花,时不时吹起一股冷风,将雪花和梅花一同卷落。雪花式微,落在地上便要消失,倒是梅红色花瓣铺了一地。
严冬过去,梅开梅落春皆到。
伶秀和银葵二人站在内室,两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的夏念。她们记得,上一次公主昏迷这么久,还是几个月前从问锦楼摔下来时,好在上一次有惊无险。而这一次,直到今天已经是夏念昏迷的第五日。
宁澜也在一旁,自慕息泽和夏念五日前从不归崖回来到现在,他还未出过睿王府。而他在璟铉居中只呆了一日,其余几日皆呆在点梅阁。
慕息泽虽然同夏念皆中了不归崖上的寒毒,但他及时吃了解药,再加上回府的治疗,已经没有大碍,如今好好养手臂的伤就好。可是夏念,回府时,寒毒已经不受控制地侵入经脉。宁澜呆在她身旁,每日扎针三次,扎一次便是一个时辰。就连汤药他都亲自看着煎,只因工序复杂至极,少一分钟多一分钟皆不行。
只是即便如此,也是无法拔清她体内的寒毒。宁澜踱步房中,算算日子,夏念今日该醒了。
“公主!”银葵喊出来,看见夏念似是微微睁眼,想要动弹,便慌忙向外喊道:“宁公子,宁公子,公主像是醒了。”
夏念未及完全睁开眼睛,便先闻到了房内的丝丝檀香,她是稍稍心安了一些。因为这檀香便代表着是安全的地方。她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浑身酸痛异常,脑袋十分沉重,想要尽力抬起头,却失败了。忽地感到一只手搭上自己的手腕,转头一看旁边是宁澜。
“宁公子……”
宁澜看向夏念点点头,示意她安心。他的眉头此刻舒展开来,又将夏念的手放回被子中,向银葵说道:“银葵姑娘,刚刚煎的药可以拿上来了。”
伶秀扶夏念坐起,夏念靠在后面枕头上,虽然此刻累极没有一丝力气,但还是觉得似乎清醒了怒烧。
“息泽怎么样?”夏念声音有气无力,只不过宁澜在近旁倒是听得很清楚。
“公主放心,殿下已经无恙了。只是前几日殿下日日在公主房中,未得休息。因此今日我想了些办法让殿下现在自己房中睡了。”
夏念点点头,忽地又瞪大了眼看向宁澜,“他的手,怎么样!”
“他的右手想要恢复与从前无二是不行了,不过也只是不能再用剑而已。其余不太费力气的事日后恢复了还是能做的,”宁澜看着夏念哀怨万分的眼神,那眼里似是蒙上一层薄雾,眼见越积越厚,又赶忙到:“不过公主不用担心。若说用剑,其实殿下左手也是一样可以的,只是旁人不知而已。
“真的?”
见宁澜笃定点点头,夏念的脸上才露出一丝会心的笑。
二人说话间,银葵已经将一碗药端了上来,宁澜让了让。银葵坐在了床沿边,道:“公主,奴婢……来喂你。”
“银葵,你哭什么?”夏念憔悴一笑,说道:“我不是没事吗?”
银葵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只点了点头,一勺一勺慢慢喂给夏念喝下。这药夏念喝的极苦,只不过看着屋子里三人皆巴巴地看着自己,硬是眉头都没皱喝完了最后一勺。
银葵将药碗拿了出去,伶秀悉心拿了一些甜梅给夏念,夏念吃着那甜梅,才觉得口中苦涩消了不少。
“宁公子,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宁澜微微吃惊,又缓缓点了点头,面露忧色道:“公主,你与殿下在不归崖待了一个多时辰。寒毒聚积经脉,你体内寒毒,我只能帮你拔出一半。”
“那留下一半会怎样,会死吗?”
“不会,只是每月都要毒发一次,历时两三天。毒发时人会觉得无比寒冷,而且浑身犹如被蚁虫噬咬一般疼痛难忍。”
“幸好他先吃了药……”夏念舒心似的叹了一口气看向宁澜:“宁公子,这些我总是受的住的,不过每月两三日而已。”
宁澜望着眼前女子,心中有几分不忍,又添道:“其实,只是缺了一味药材。若是有那味药材,这寒毒或许就能治。”
伶秀未待夏念回答,便急忙上前问道:“宁公子,是什么药?”
“火鸳根。只是火鸳根是申州曦族的圣物,百年才有一株,历来只由曦族首领保管,”宁澜看向夏念,有些为难道:“若是让殿下去求此物,曦族倒是也可能奉出。”
曦族,皇后霍至仪的母族。曦族首领,霍至陵,霍至仪的亲哥哥,慕正凛的亲舅舅。
夏念对上宁澜为难的目光,问道:“息泽知道吗?”
“不归崖的寒毒是罕见奇毒,这解法也是我从前在师傅藏的古书中无意看到,殿下应当还不知道火鸳根能解此毒。”
“那么,就请宁公子不要告诉他,”夏念朝他浅浅一笑,又看向身边人道:“伶秀,这件事你不可以说出去,知道吗?”
“公主…..”伶秀抬头对上夏念不容置疑的神色,欲言又止,终是点了点头。
宁澜怔怔看了夏念良久,也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向曦族求取火鸳根,慕息泽将要付出的代价定然是巨大的。
宁澜行了一礼拜别,“公主日后按时服药便可,药我会亲自配好,煎药的法子我会细细写下。不出几日,体力精神应该可以恢复。”
“宁公子,还有一事,我要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你们想问国师派的人呢,细心的宝贝儿或许能猜出来,反正这个以后也会解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