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再入幻象
三个光棍汉外加一只光棍神兽聚众讨论着婚嫁之事,都是门外汉,半天也没说出个屁来。
最后呵欠连天,都回屋睡觉去了。
七日功夫就跟掌间捧着的流沙般一闪而过,叶文清又去了郭府,老老实实当他的新娘子去了。
这回穿的一身白,头上还盖着白纱,浑身上下非要说出点喜庆的颜色说,那就是手腕缠着的一截粉色花环了,粉得也不是很明显。
徐盛早早赶了来,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上首。
大厅中央摆着一副红漆棺木,垂在两侧的衙役低眉敛目。
大厅内鸦雀无声,气氛诡异得很。
外头有小厮来报说是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
紧接着,封敛臣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
“新郎官来了。”徐盛起身打趣道,“郭小姐估计还在梳妆呢,今日大喜之日,可不能误了吉时。”
“想来内子又是同她在讲些体己话了,草民这便派人去催一下。”郭富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徐大人,岳丈。”封敛臣停下脚步,朝二人拱手。
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道婉转清脆的声音:“新娘子来啦!”
叶文清由着王氏搀扶走了出来。
透过白纱能清楚地看见中央摆放着的棺木,即便是早有耳闻,心中也做好打算,可是乍一看见,还是有些瘆人。
官媒站在徐盛身旁,清了清嗓子:“请新娘子拜别爹娘,从此顺顺康康。”
叶文清朝着郭家夫妇深深鞠了个躬。
“新娘子拜谢县太爷,从此福寿绵延。”
叶文清转过身又朝徐盛鞠了个躬。
“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叶文清皱了皱眉,这不应该是去男方家拜的么?
念头刚一起,叶文清会过意来。
方才王氏好像讲过。
这镇上女子出嫁都未能安稳去到男方家,日后立冢也不知该归哪方。便提早在女方家行对拜之礼,这样也更明了些。
叶文清忽觉手心一暖,还有些痒意。
这小子竟然在挠他手!叶文清反握住封敛臣那胡闹的手。
“师兄,该夫妻对拜了。”封敛臣小声道。
叶文清没有搭理他,依着官媒的声音低头鞠躬。
“师兄,三书六礼都全了。”封敛臣依旧不停地说着。
叶文清笑了笑,没有回话,心里则是感慨万千,这小兔崽子,太入戏了。
“剩下的日后再补。”封敛臣暗暗抓紧叶文清的手,无声念叨着。
“礼成!”官媒激动的声音响起,“小姐请进棺。”
叶文清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官媒此刻的神情,笑嘻嘻的脸上却是说着让人头皮发麻的话。
“婉儿。”王氏害怕叶文清露馅,在官媒想要搀扶叶文清的时候连忙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
官媒疑惑地看着王氏,收回僵在空中的手,而后笑了笑:“那就由郭夫人送小姐入棺了。”
王氏心里七上八下的,面上却又要佯作镇定地朝官媒道谢。
“婉儿,来,慢点。”与其说是王氏扶着叶文清,倒不如说是叶文清扶着她。
隔着衣袖叶文清都能感受到王氏那深深的惧意。
叶文清覆上王氏冰凉的手背,眸色微暗,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给绕了回去。
王氏的恐惧并不是对自己的,也不是对这场瞒天过海的婚礼,而是对她自己!
叶文清低头打量着王氏,她虽在啼哭,可眼眶却无半点红色。前些日子还会拿帕子擦拭眼角,而今日半分动作也无。脸颊上涂的粉也是比先前浓了许多,就连手腕上也抹了,眸子里一片惨淡之色。
叶文清心底隐隐有个猜测,那就是王氏可能发现自己与旁人的不同,确切点说那就是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当无我之境的棋子出现认知状况,这便表示着幕后施法之人已经开始在吸收这些棋子身上发出的怨气了。
局势悄无声息中又在发生转变。
叶文清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进了棺木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棺盖很快被阖上了。
叶文清扯下白巾,抬手在身侧的木板上轻轻一点,身侧的木板瞬间如同虚设一般,外面的景象连同声音便能被自己清晰的察觉。
封敛臣很快拜别郭富贵夫妻二人,挥手招呼着外头的小厮进来抬棺。
这些人手法不行。
当叶文清被抬起时心里头只有这个想法,一点都不稳,颠得厉害。
迎亲的队伍也是穿着素衣,前头还扎着脸两排纸人,也就只有纸人喜庆了,顶着红通通的脸蛋。
宋霁华稍微乔装了一下,站在最不起眼的位置,肩上还扛着白幡,不时还往路边撒着纸钱。
突然鼓声响起,下一刻的唢呐声惊天动地,独占鳌头。
叶文清:“……”
真的感觉我就被这么送走了。
大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门口扫帚倒竖着。
那吹唢呐的人停了下来,开始唱着:
“新嫁娘,嫁新娘,新娘对镜描红妆。
拜爹娘,觅夫郎,大红棺材悬高堂。
莫哭爹,莫哭娘,女儿两眼泪汪汪。
前世因,今生果,大路两旁撒纸忙。
东摇摇,西晃晃,颠得娇娥心慌慌。
你莫笑,你莫闹,闭着眼过奈何桥。”
叶文清急忙捂着耳朵,这他娘的还带号丧的?
“若是好,孙满堂;若福薄,两脚一蹬见阎王。
新嫁娘,惨兮兮,保不准今日就归西。
嫁新娘,哭唧唧,撤了高堂唱头七。”
那人唱完后得了附近人的追捧,笑嘻嘻谦虚了几句,而后又吹起了唢呐。
按照规定,队伍需绕过神女庙一圈之后方才能前往夫家。
可是当队伍前行到东街时,那座巍然屹立的神女庙却不见了,唢呐声也戛然而止。
扑通一声,棺木失重掉落在地,叶文清脑袋磕到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叶文清捂着脑袋,一手推开棺盖,却怎么也推不开。
明明没有封死的。
叶文清疑惑地看着头顶的棺盖,两只手覆在上头想要推开它,可棺盖岿然不动。
叶文清召唤出青霜,用剑锋抵在棺盖上,转动着手腕。
剑锋与木板摩擦发出火花,可棺盖上除了一丝划痕之外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这他娘的棺材板这么好!”叶文清低声骂道,“想诈个尸都不成。”
棺材内的空气愈发稀薄了,叶文清收回青霜,大口喘着粗气,心力交瘁,他这又是被算计了。
到底是哪个柴墩子吃多了朱砂在后面搞事情。
想来这棺材也是被人在外头下了什么古怪的阵法。
“傻鸟。”叶文清打了个响指。
棺内一片安静。
“笨鸟。”叶文清再次唤道。
依旧静悄悄。
“再不出来的话我就把你交给我师弟了。”叶文清道,“拔光了你的毛,绑住你的脚,然后带你去兽族里面看看,顺便征个亲。”
“畜生!”尖锐的怒骂声响起,在狭窄的棺内回荡着,“你不要脸就不能给本座留点脸了?”
“我还以为你喜欢那样呢。”叶文清啧了一声,“多刺激啊,你不喜欢么?”
“你喜欢光着身子到处跑你自己去!”赤羽火凤吼道,“本座是上古神兽!本座有威严的!你!”
后面的话皆化作一团火焰,把叶文清左手边的木板给烧穿了一个洞。
“你这个不要脸的老畜生!你你你竟然捅本座肚子!”赤羽火凤跳到角落边,哀怨地看着叶文清。
“你不是公的么?”叶文清眨了眨眼,“又不是母的,嚷嚷什么?”
“再说了,你的火藏在肚子里,不捅你肚子捅哪?没时间跟你废话了,赶紧的给我把这棺材板烧掉。”
“把这棺材烧掉了你睡哪?”赤羽火凤问。
“我现在还不想睡这里面。”叶文清道,“以后我要是睡这里面你烧了我棺材板,我做鬼来拔你的毛。”
“快点!我师弟都不见了。”叶文清抬脚踹了踹赤羽火凤。
赤羽火凤瞪了眼叶文清然后不情不愿地张开嘴巴吐着火焰。
不一会儿,缚在棺盖上的符篆骤然消失,木板被烧得通透,烧焦的味道顺着风钻入鼻尖。
赤羽火凤连忙扑扇着翅膀飞了出去,它现在急需被风吹吹。
叶文清拿起青霜把残缺的棺盖给往外捅了捅,而后才坐起来,打量着四周,眼底一片讶然之色。
放眼望去,满目疮痍,一地碎石。
此时他正处于一处深山之内,横尸遍野,鲜血流进土壤。
周遭的树木也是伤痕累累,东倒西歪,无声地控诉着之前的战况的惨烈。
这里不是清水镇!
叶文清走了一会儿,越发觉得眼前的场景熟悉。
一声虎啸唤回了叶文清的思绪。
叶文清心头倏地一跳,这是他前世身亡之处!
当时的他带着封敛臣四处历练,正好在一处荒山碰上了从玲珑塔中逃出来的凶兽魑虎。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门派弟子也在围剿凶兽,最后不敌身亡。
封敛臣被魑虎给伤到手臂,他便拉着封敛臣躲到了一棵树干后面。
正想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却被他一剑捅得归西了。
叶文清不自觉地捂着腹部,叹了一口气,他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封敛臣当时会捅自己,早知道就不拉着他躲起来了。
叶文清迈开步子,目光在四周逡巡一便,最后落在一棵被剥去了近半树皮的大树上,沉默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今生的自己能遇上前世自己的殒命之地,还真是稀奇了。
“师弟,赶紧的,别恋战了,把手给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自前头响起。
叶文清陡然瞪大眼睛,身形一闪躲在树干后面,清楚地看见自己拽着封敛臣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