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接过鼓鼓囊囊，还散发出浓郁香气的袋子，兰斯洛特牵起西尔穿过地牢二层幽暗的小径。

　　“这是什么？”

　　“卡拉米现在有酒馆了，我打包了一些，不过菜式不多。”想到兰斯洛特已经丧失味觉，西尔没对食物的味道作出评价。

　　前者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带着点愉悦的语调说：“殿下还是没变。”

　　西尔眨了眨眼，很快明白过来他是在说从前，王子殿下也这样带着食物去雪山深处投喂小狐狸。

　　与此前一路的黑暗不同，没走出多远，一蓬柔和的光将视野照亮。

　　发光的蘑菇通体呈半透明的乳白色，菌盖伸展、收缩，有生命一般呼吸着，光照范围也随之翕动，孢子携着幽微萤光飘散，点亮原本幽暗的小径。

　　西尔有点好奇，在路边的蘑菇旁蹲下身，“这是什么蘑菇，好像没看见过？”

　　兰斯洛特瞥一眼，“它只在地底世界生长，之前被他们吃光了。”

　　“他们”自然指的是追随魔王的黑暗势力。

　　首领陷入沉睡后，旧部们就在地底世界的黑暗中生活，但作为通常意义上的邪恶种族，这些亡灵、恶魔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资源再生、可持续性发展，见着什么啃什么，久而久之，地底世界的植物濒临灭绝。

　　“啪嗒、啪嗒……”

　　阴影中，十几双眼睛闪着幽幽绿光，涎液滴落在地面，溅起腐蚀性的白烟。

　　西尔背后发凉，抬手抽出裁决之剑，纯白光焰映照出阴影中的潜伏者。

　　那是些四肢修长，伏地爬行的怪物，皮肤呈蜥蜴般的暗绿色，正张开□□般的大嘴对着蘑菇流口水。

　　它们原本注意力都集中在菌类植物身上，被光焰一晃，才注意到从黑暗中走出的两位。

　　“魔、魔王大人——”

　　“我们没准备吃它。”爬行怪擦着口水说。

　　它的伙伴附和道：“是，是呀，我们绝对没有计划把它切成十几块，裹上蜘蛛丝、史莱姆粘液炖汤……”

　　西尔别过脸，有点好笑。

　　太可怜了吧，地底的怪物就只有这一种烹饪方法吗？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在这群贪婪怪物的掠夺下，除开黑暗元素凝结出的果实，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种可再生食材。

　　兰斯洛特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回归后才严令禁制它们食用破坏新生植物，准备慢慢修复地底世界的生态链。

　　看到它们的惨状，西尔拆开包裹，取出一份打包的奶油炖菜。

　　揭开盒盖，甜腻香气在地底充斥腐败腥气的空气中弥散，爬行怪们眼睛发亮，又碍于魔王大人的威压不敢靠近。

　　西尔走到它们跟前，蹲下身将食物放在地上，像从前喂小狐狸一样，朝怪物们招招手。

　　爬行怪们迟疑地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抵不住美食诱惑，缓缓靠近，领头的那只朝炖菜伸出爪子，捞了点汤汁。

　　它小心翼翼地舔了舔。

　　上千年没尝过甜头的怪物开始吱哇乱叫地旋转、跳跃，接着“咚”地一声，直挺挺躺倒在地。

　　在魔王的注视下，怪物们不敢争抢，排着队把奶油炖菜分食干净，意犹未尽地舔着爪子，其中那只头领还凑过来，讨好地蹭了蹭。

　　脸上的倒刺差点把西尔裤子划破。

　　西尔：头皮发麻。

　　之后他跟随兰斯洛特途经骷髅集市、矮人工坊时，又如法炮制，将从地面带来的食物分给了怪物们。

　　上次来时走的也是这条小径，没有看见这些建筑，看来他在地上城镇忙碌的同时，兰斯洛特也在整顿建设地底世界。

　　西尔蹲在工坊的锻炉边看了会儿矮人工匠打铁，想到自己安置在铁匠铺的民工——由于暂时找不到专业的铁匠，只派遣了一个力量较强的工人担任这份职务。

　　由于技术并不成熟，锻造装备的时长以及成品品质都无法保证。

　　再看看兰斯洛特的矮人工坊——几个最好的矮人工匠在锻炉边打转，画设计图，哥布林们负责从地底洞穴采矿运输，稀有金属和矿石堆得满满当当。

　　工坊左侧还有一间地精实验室。

　　“我都想从你这抓个工匠回去了。”

　　听见西尔开玩笑似的语气，兰斯洛特倒认真思考了一下，“可以啊，如果殿下需要，金属、矿石也可以拿走。”

　　西尔愣了愣，“可是，矮人进入人类城镇的话……”

　　“没关系。”兰斯洛特说“给他们一身黑袍就行。”

　　和醉心研究的技术宅地精一样，矮人们也不喜抛头露面，即使真跟着西尔回到卡拉米，估计也是终日在铁匠铺“叮叮哐哐”搞锻造。

　　他们的工作效率极高，铁匠铺不需要再安排其他人手，大大降低和人接触的概率。

　　见西尔犹豫的神色，兰斯洛特接着说：“我这里人手完全足够，而且他们也很想到地面去。”

　　“是吗？”

　　魔王示意他看工坊休息室火堆上架着的泥锅，里头咕嘟咕嘟炖着暗绿色的浓汤。

　　矮人们围坐在一旁，捧着西尔带来的南瓜汤，连碗都舔得干干净净，鼻尖还沾着一点。

　　如果有什么能吸引他们到地面上去，无疑是美食。

　　兰斯洛特明白西尔的心理负担，又近一步打消他的疑虑，“金属、矿石，或者殿下还需要什么别的材料，都可以用地面的食物来和我交换。”

　　贫瘠的小镇缺乏资源，而地底世界的怪物们都饿了上千年，大家各取所需。

　　西尔眼睛一亮，又听魔王先生补充，“有个条件。”

　　“什么？”

　　“必须由你亲自交易，其他人恕不接待。”

　　西尔明白了魔王的小心思，弯起眼睛笑，抬手在他掌心一拍，“成交。”

　　魔王回归后，整个地底世界都在建设中，灯芯草绽开花蕊，蒲公英般的种子飘散，和荧光孢子一起将与黑暗并生的光带到各地，生根发芽。

　　在这里居住的都是亡者、怪物，却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西尔在兰斯洛特带领下到处视察，外带的食物很快就被分光，这里看不见天色，但他自觉已经过了很久，就准备和魔王先生告辞，回到自己的领地去。

　　“这么快就要走？”兰斯洛特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西尔解释，“我本来就是给你送吃的，看一眼就走了。”

　　“吃的呢？”

　　西尔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感到一点窘迫：“吃光了？”

　　“谁吃了？”

　　“爬行怪、地精、矮人……”西尔越说越没底气，音量渐渐降低。

　　兰斯洛特笑起来，“我的呢？我还没吃呢？”

　　“可是你也尝不出味道？”西尔下意识辩解，又察觉这话不大合适，立即补救“我下次给你带，下次一定！”

　　“没有下次了。”魔王一把把男孩子扛到肩上，背后巨大的黑翼展开，飞向通往宫殿的大门。

　　飞到半空西尔还扑腾着想扯开男人扣在自己腰上的手，“你撒开，你撒开我，我还要回去种地。”

　　直到进入魔王的寝宫，被按在柔软的大床上，他还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那、那你搞快点？”

　　兰斯洛特：？

　　西尔还在顾自说着，“回去的时候我可以带上矮人吗？再拿一点铁矿石……”

　　都到床上了，还满脑子建设文明城市，兰斯洛特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一点一点地扒了男孩子的衣服，覆在他耳边细细舔咬。

　　什么搞快点那是不可能的，都叼回窝了，当然要慢慢品尝。

　　-

　　宫殿上空的元素结晶光芒黯淡，借着纱帘透进来的光，西尔躺在床上，展开羊皮纸，调到卡拉米镇的地图。

　　他这会儿腰酸背痛，肯定没法回去干活。

　　想了想，西尔把铁匠铺的锻造工作暂停，派遣民工先去照料葡萄园。

　　进行完一系列操作，才把地图递给一旁的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把地图界面调整到地牢内部，尝试建设一间餐厅。

　　在西尔指导下完成操作后，他阖上眼帘。神识外扩，穿过宫殿围墙，沿着流淌的岩浆河，潮水般席卷过地底世界的每一寸土地。

　　几只哥布林扛着矿石来到建造酒馆的位置，黑森林的精灵送来木材，真的就地开始建造房屋——矮人工坊里，工匠在铁制招牌上刻下“黑暗料理餐厅”的字样。

　　即将上任的海妖厨娘坐在岩浆河岸石头上，用羽毛笔书写菜单：沼泽泥浆浓汤、Q弹史莱姆果冻……

　　兰斯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