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干
我们九个恶人凌空跳下去,不仅仅是妖邪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就连百姓也如同公鸭一般从嗓子里挤出嘶哑的呐喊来。
可能对于他们来说,我们还比不上那些妖魔鬼怪来的亲切。
还没有等我们站定,一个妖尸露出獠牙便向我咬过来,我抓住他的头,“咯噔”一声直接拧下来,往后一抛——
正好砸在了一个平民百姓的脸上,他如同见了鬼一般大叫着跑开。
等他跑完,我这才想起来我就是个鬼怪。
他跑得有理。
“莫狂澜,你真是挑了个好地方落脚!我们站在这山头上,山底下所有的妖邪都朝我们跑过来,前拥后堵的,完全就是堵住了所有逃路。”
滕王一边甩动他的扇子,一边朝我大声喊。
“不,你错了,就是因为在山头才杀的刺激,杀的痛快!”陆审言呐喊一声,把鹿骨刀劈在了妖尸的头盖骨上,“砰”得一声,看得我天灵盖也是一疼。
脑浆四溅,溅了他一脸。
他伸出手随意地抹开脸,而后提起鹿骨刀,向空中横扫一圈,把周围冲来的妖邪全然从中间劈断。
他杀得起性了,就连几个逃窜着想要下山的妖尸也被他用刀尖挑起拦截回来,在脚下直接踩碎。
有个妇人抱着胸中的小孩儿四处逃窜,往灌木丛里滚,十分不巧,正好滚到了一个青面獠牙的妖尸怀中,她吓得抱紧了怀中的孩子。
宦游将袖间的银刃小刀抛出去,在妖尸快要咬到妇人头颅之前,银色的光线闪过半空,“嗖”得把妖尸的头颅刺穿。
血都没来得及蹦出来,妖尸沉闷得坠落在灌木丛中,化为软哒哒的尸体。
宦游弯下腰想要拉起妇人,结果妇人直接挥手拍开宦游的手,嘴皮子直哆嗦,手支撑着身子往灌木丛中逃,怀里的孩子也哇哇直叫。
她拽住灌木丛中的一个碎石头,用力抛掷,甩在了宦游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血口子来。
宦游本来就不是个性子好的,破天荒行个善,竟然还被恩将仇报起来,脸色那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二师兄就别计较了,还是灭妖邪要紧。”
不是惊物候拉着他,说不定他就真动手就把那妇人给绞杀了。
说实话,也不能怪这妇人,我们这些在九州恶人榜上的,哪个不是威名震慑远方。
当凡人年幼的时候,他们的爹娘就会指着画册上的我们一页一页得翻给小孩儿看,且一边指手画脚,一边还趁着黑灯瞎火吓唬小孩。
“你要是不听话,就会被九州恶人榜上的这些人给抓过去吃了。”
这样一来,恐吓祖祖代代得传下去,若是他们不怕我们,这才奇怪呢。
惊物候穿着一身黑衣,拿着沉色的竹竿在阴影中窜来窜去。
要不是他偶尔张开嘴咧开个牙,我都不知道他躲哪儿去了。
他的脚程着实是快,跑起来比练过轻功的人还要利落些,登上树干、挑起竹竿,从上往下劈中妖尸的脖子,动脉震出血瘀,那些妖尸就烟灰云散了。
这是聪明人的打法,不见血,不费力。
从他的背后飞窜来两个妖邪,缠绕在一起,一左一右向他扑来,獠牙也一左一右地刻入他的肩胛骨中。
他“啊”得叫了一声。
我站得这么远都听见了,手中的玄带正欲破出,但只见惊物候借着那两个獠牙的力,手往后甩,一个跟头翻到妖尸的背上。
棍子直接插入左边妖尸的眼睛中,向右扫去,再顺着右边妖怪的眼睛往外挥棍儿。
一共四个眼珠子,全从妖怪的眼眶中飞走,血水炸开,迸裂而出,它们发出尖锐的啼叫声,而后松开獠牙,惊物候也不犹豫,不处理伤口,直接挥棍指向另外的妖邪。
我松了口气,觉得这三个徒弟算是没白收,一个比一个还狠。
他们在我身旁的时候,我从未觉得他们如此争气。
但真正打斗起来,他们各自的功力一一显现而出。
要不然怎么偏偏就是他们、成了九州恶人榜上面唯独的三个凡人呢?
他们八个人,每个人身边或多或少都缠着妖邪。
而我身旁,一个妖鬼都没有。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对上我的视线后,又连忙地撤回往山下窜去。
我觉得十分没有面子。
我这个九州第一恶,难道就这么没有挑战性吗?
正想着,脚下的地皮往上攒裂,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一条巨虫破土而出朝我袭来,昂着头就要咬住我的腿。
我低下头,眯着眼睛瞧向它,看在它这么有勇气的份上,准备让它一招。
结果就在它快要咬到我腿脚的时候,顿了顿,用力嗅了嗅我身上的水气,而后以一种比雷电还要快的速度,重新钻入土层之中,“噌”得就不见了。
其速度之快,让人不禁啧啧赞叹。
我身后的巨龙翻滚,在山头发出一声百无聊赖的咆哮声,而后散开,重新化为黑符飘散走。
就连黑符仿佛也知道我的心思,觉得索然无趣,飘了几下后遁入了虚无。
没有妖邪来袭,我只好干起杂活,用玄带搜罗山间逃窜的平民百姓们,将他们一个个得扔到山脚。
一边抛,一边欣赏周围几位恶人、恶妖和恶仙的打法。
其中滕王的打法最为优雅,他那扇子挥得连云带水的,就像戏台上小生舞袖般熟练,手腕那么一转、一掷,扇子展开,带着尸气的风扑面而来,啃咬住那些妖邪的身子。
一股混着泥沙的江水味散开。
但是他毕竟是个文弱书生,不太擅长防御,若真有妖邪突然从后面向他袭来,是来不及转身挥扇的。
这时百夫长在他身后的配合就显得无比重要。
平日里闷声闷气的百夫长,这时变得十分可靠,他提起重剑,但凡撞上他青铜之剑的妖邪,全然化为一团青气。
青气不但不散,反而融入他的剑内,让剑身变得更加充盈。
他细长的眼睛,不如平常半分平和,多了好些肃杀之气,让人不禁回想起他生前为将的那番英勇模样。
平心而论,我觉得这些虾兵蟹将的妖邪们或许都配不上他提起重剑,只有铁甲、马蹄、羌笛汇聚的战场才真正适合这位九州六恶。
妖邪越来越少,他们八个人杀得全身都是青浆。
眼里或多或少都多了几分血性。
陆审言还没有杀得过瘾,眼睛通红得朝山下大喊。“有本事你们给老子再上来啊,你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十个我杀十个,来一百个我杀一百个!就算全来了老子也要杀得你们片甲不留!我不仅杀,还要活生生得吃了你们!”
他生怕别人不信,用鹿骨刀随意挑起一个鬼脑袋,放在嘴里就是嚼,汁液从嘴角往下滴。
宦游嫌弃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的天灵盖又开始疼起来,刚想夸奖他能干,现在又给我发癫了。
周围的风平息了,但我们都知道这些妖邪只是冰山一角。
这山的妖少了,不代表妖邪就不存在了。
所及之处的平静,不过是暂时的。
人间的瘴气还需要我们一点点、一寸寸地连根拔起。
我收回黑符,和他们往山下走。
山头蒙着一股矮矮的烟气,笼罩在枯草的芒尖上。
远远得我们听到错乱的脚步声。
原来是一伙平民百姓。
他们身后跟着官兵,各自持着刀矛往山上走。
“就是他们!”那些人一个个拿着火把朝我们大喊,“快杀了他们!”
我的注意力先放在了他们手上的火把上,大白天的,他们点什么火把。
宦游救下的妇人也站在那群人中,小心翼翼地看了宦游一眼后,用力地抱紧怀中的孩子,眼神阴狠。
她用手指着宦游。“就是他们这些恶人,怎么可能是来救我们的,分明就是要害我们。”
话没有说完,那些人手中的火把朝我们扔来,点燃了身后的草茎。
火虽然伤不了我们,但是蹭过体肤的时候还是会留下伤口,还是会有些许疼痛。
这些许疼痛也提醒着我,原来我们这些恶人也是会疼的。
也会流血,也会受伤。
滕王是个直性子,他看见这幅模样直接用力一掀扇子,将那群平民连带着官兵们扇倒在地。
“果然!我就说他们这群恶人,怎么可能会有好心来救我们,肯定跟那群吃人的妖邪是一伙儿的,说不定,那些妖邪就是他们指使来的!”
“果然他们就是来害我们的!”
“他们怎么这么阴毒,竟然还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怕不是以为他们做的事情没有人知道!”
他们把手中的火把全扔过来,而后疾速往山下跑。
“你们等着,我们去请法师!”“快滚出这里!”
滕王想要动手,被我用玄带拦住,他顿了顿,而后用力地把扇子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你们谁要救就去救,这些臭人,我反正是不想救了!”
他气得唇色发白。
陆审言也抓着地上的火把,用力地往山下的官兵们扔去。
“老子也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