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成欢从浴室里出来时,面已经坨了。
她神清气爽地闯入李贪的视线中,和上次一样,只套了件长过膝的t,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还没来得及擦,水渍顺着完美的曲线往下滑进领口,露出好看的弧度。
成欢这次急着洗干净身上的异样感,洗完才发现忘了拿内衣内裤,只捞了件长t就真空上阵。
反正都是女的,成欢心想。
即便是男的,她也已经能修炼得脸不红心不跳了。
“你家怎么连卸妆水都没有啊。”成欢不满地抱怨,“我光卸妆就卸了好久。”
成欢拿起架子上的吹风机,眯起眼睛:“不过你什么时候买的吹风机?上次你不是说你不用吗?”
李贪心虚地端起水杯,结果被烫了满嘴。
她差点忘了,这水刚刚烧开。
“我妈来时可能会用上,有备无患。”李贪干咳了两声,转移注意力,“你怎么洗了那么久?面都凉了,我去重煮。”
上次洗澡成欢也没花多长时间。
李贪是按照上次周坤找上门来的那晚算好时间煮面的。
没想到这次成欢用了将近两个小时。
这让洗澡时间平均不超过十分钟的李贪产生了极大的震惊。
竟然有人洗澡可以洗这么久!
成欢“啊”了一声,她只是随口回了句“随便”,没想到李贪竟然真的做起了早饭。
她连头发都不吹了,湿漉漉地跑到餐桌旁,发现做的还是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成欢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下楼买的吧?”
她至今无法接受李贪会做饭这一事实。
上回雨夜,李贪虽然已经展示过这一项技能,但违和感实在太强,成欢很快就忘记了那昙花一现。
李贪:“嗯?我做的。”
她说着,作势就要扔。
成欢连忙阻止:“坨了就坨了吧,反正还能吃。”
刚抓上李贪胳膊,成欢就后悔了。
她双手还没擦干,很快在李贪帽衫上留下水印。
衣料下的手臂柔韧而结实,隔着能够感受到流畅的线条。
她先是因自己的冲动一愣,反应过来以后,酥酥麻麻的排斥和恶心感也顺着手指爬了上来。
成欢连忙松开李贪,跑到卫生间去洗手。
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把沾染上曲一鸣的感觉洗掉,现在李贪的触感也如跗骨之蛆般爬了上来。
洁癖是不分对象的。
在其他人面前尚且可以忍受。
但在李贪面前却仿佛总能被放大数倍。
厌恶到让她一刻也不能等待。
成欢搓得双手发红,从手腕一直到胳膊,统统没有放过。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厌恶什么。
成欢磨蹭了许久才重新出来。
她双手被水泡得发皱,勉强擦干,拢了拢长发,却发现头发都干了不少。
成欢干脆懒得吹头发,路过书房时顺道把手机充电线拿了,开机一看,99+的消息。
成欢一边翻消息一边往餐桌走。
她在位置前站定,发现面前又重新摆了碗打卤面。
成欢:“……”
李贪自如地把自己那碗从厨房端出来,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趁热吃吧,免得又坨了。”
这次时间刚刚好。
成欢挑了一筷子,味道意外的好。
西红柿的酸与甜全部收进汤汁里,卤香味也很足,成欢差点以为真的是从外面买的。
“昨天真是你生日?”李贪干巴巴的,没话找话。
成欢扬了扬眉,勾起嘴角,故意带着埋怨:“嗯,十八岁成人礼,结果就这么被你给搅黄了。”
正常年纪应该是来年才十八,像李贪这种读书读得早的,高中毕业也还没成年。
对上李贪诧异的眼神,成欢理所当然地解释道:“中考结束后,我在白滩休学了一年。”
是了。发生那样的事情,当然会休学疗伤。
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李贪不说话了,头也不抬,偶尔抬头瞥一眼成欢,然后又迅速移开视线。
成欢边吃边滑手机。
消息划完,放下手机的那刻,李贪甚至听到了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的审判声。
她把她的过去都翻了个底朝天。
“你怎么想的啊?”
果然,成欢开始发难了。
但不是李贪想象的那样。
成欢轻飘飘地问:“你知道你这种情况放过去叫什么吗?”
李贪没会过来:“什么?”
成欢莞尔一笑:“抢亲。”
李贪差点被面条呛到。
冷静下来,好像又的确是那么回事。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情侣关系。虽然手段低劣,但他们之间发生任何事情都和李贪没关系。
李贪可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成欢被李贪的反应逗笑了,她眉眼弯弯,看着颇为娇俏:“你是不是想对我负责啊?”
李贪猛地咳嗽起来。
她怀疑她今天会被面条呛死。
“怎么?知道那件事后思来想去,之后还是觉得心中有愧?所以才上赶着解围,指望我因此感恩戴德冰释前嫌和你重归于好甚至还能成为朋友?”
成欢的语气起初是温和的,但说着说着就逐渐变得犀利而尖锐。
李贪茫然地抬眼看向成欢。
她不知何时敛去笑意。
“我没这么想……”李贪不由自主地否认。
成欢却挑眉追问:“那你为什么要插手我的事?”
“我……”
李贪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她哑然失声:“我……只是想帮忙。”
李贪开始不安地戳起了碗里的面条。
成欢嗤笑一声。
但不安的表现也只是瞬间,李贪很快就找到了思路。
她把上次成欢送给她的话搬出来,语气僵硬:“我不想欠你人情。”
成欢好奇:“你欠我什么人情了?”
李贪一板一眼地掰指头算着:“两次包扎,还有运动会上的加油,去掉周坤那次,这算一次,还有一次。”
成欢:“……”
李贪表情太过认真,实在让人无法怀疑她在开玩笑。
她说:“如果这次打扰到你们,算我多管闲事,我道歉。”
出乎意料的答案。
反而让成欢平静下来。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控,沉默了一瞬,“是的。你的确多管闲事。”
如果在东门桥也能多管闲事就好了。
“那就还欠两次。”李贪点点头,做了个加法。
成欢被噎了一下,“你真的不是因为合县那件事?”
李贪还是第一次碰上反复主动自揭伤疤的人。
尽管昨晚看了成欢的手机,大致知道她的想法,但她依旧感到不可思议。
即便到现在,她还畏惧拿刀。
“不是。”李贪淡淡瞥了她一眼,闷头吃面,“虽然也会留意,但我还没那么无聊。”
只是留意啊。
毕竟是见死不救的对象。
不可能视而不见,但也达不到出手相助的地步。
成欢心里忽的轻松,但随即又感到愤怒和失意。
但能让一个人舍命相救,一定是出于比愧疚更加浓烈的情感。
李贪并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两三下吃完面,成欢还没吃完,怕气氛尴尬,于是随手拿了个苹果,“要吗?”
成欢点点头,就这样看着李贪啃了一口,顿生嫌弃,皱眉道:“你吃苹果都不削皮?”
李贪沉默了一会儿:“洗干净的。”
成欢那点毛病都是跟着桂兰方承袭下来的,她从果篮摸出水果刀,递给李贪,“那皮上也沾了农药啊。”
李贪没接稳,水果刀掉在地上。
兹拉一声,把成欢吓了一跳。
李贪忙不迭地捡起来,小心把刀拿去厨房冲了冲,不忘问成欢:“你没事吧?”
她的手全程都在遏制不住的颤抖。
成欢没有放过这个细节。
她只是这样盯着她的手腕,还没问,李贪就故作轻松地解释道:“老毛病了。”
成欢难免嘲笑:“你道上混的还怕刀啊?”
李贪把果皮削了一段,没稳住,还是在拇指上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
她顿了顿,“杀人后才沾上的。”
成欢不说话了。
曲一鸣发来的种种照片和成泽大肆渲染的东门桥杀人案件在她眼前迅速闪过。
成欢这才注意到李贪手心上的伤。
——之前应该是缠了纱布的,但为了做饭方便,好像是把纱布拆了。
那股厌恶感再度翻涌而上。
成欢抢过李贪手上的苹果和水果刀,接替她继续削下去。
“你怎么不早说?”
一模一样的问话,第三次。
李贪终于找到了答案:“这没什么。”
“痛是要说出来的。”
果皮螺旋滑落,成欢漫不经心地怼了回去,“如果你不说出来,别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李贪默然:“那你呢?”
成欢切了一半,递出去,李贪没接。
“我昨天看了你的手机。知道曲一鸣给你发了什么东西。”李贪问,“你其实很讨厌我吧?为什么不说?”
成欢淡淡回道:“我说过啊。”
“那天在画室,我就说过。”
“你让我重复多少遍都可以。”她语气平淡里透着无法遏制的尖锐,“李贪,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李贪是一面镜子。
每次成欢都能从她的眼里看到自己。
不被压抑的洁癖。
对自我堕落的厌弃。
还有对明知肮脏无比,还要一头闯进来与之为舞的嫌恶。
肮脏是被唾弃的。靠近淤泥更加不可理喻。
李贪这次读懂了成欢的话。
但她的心还是抽了一下。
李贪接过苹果,轻咬一口,把苹果叼在嘴里,转身从衣架里取了件风衣给成欢披上。
“全新的。”李贪说,“天气入秋了,你还湿着头发,小心着凉。”
成欢没有阻止。
她鼻尖冻得通红,唇色浅淡,露出的膝盖都浮起一圈苹果粉。
和李贪因触碰而燃烧着的耳尖一样的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李贪逃避幸福,成欢逃避爱情。她们都是胆小鬼。
(当然还有别的角度的理解,哎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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